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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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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枝纤细,宛若节食而瘦的美人腰。
春色正好,可叹,朝生看不见。
北境没有这般的春色,第三年春,朝生复明时,瞧不见如此盛美的春日,该是如何遗憾。
少年人心中,愁未来之愁。
止浮不去想,朝生此生都瞧不见的念头。
若是那般,太苦。
瞎子虽然瞎了眼,脾气也差点了些,长得也不如他精致……可也是俊朗年少时。往后还有那么多年岁,若是再也见不到世间春秋,可真苦啊。
说来道去,朝生还从未见过他的面容呢。
与朝生相识的近两年中,止浮是知晓朝生遭受的真正的苦,那是坠入骨髓难以拔出的痛痒,时有阵痛,在躲到山中来的那几日中,朝生不可能没有生出过罢了的想法。
疼到晕厥,疼到失去意识。
又疼到清醒,清醒的感知着一切。
无法消除,不知何时是结束。
常言流光易逝,可人痛苦时那是一分光阴一年岁月漫长的像是熬不过这一瞬息。朝生忍着那些常人难以忍受的苦痛,两年前的那场意外不仅仅让朝生失去了光明,更是带走朝生正蓬勃的生机。
眼盲不过是朝生所遭受的一角,更多的是不为人知的苦痛。
除了老头儿、止浮便再无他人知晓。
就是林府的人,对朝生所遭受的,亦是无所知的。
朝生也并非从一开始就对苦痛有俱佳的忍受能力,纵然想要隐瞒必定是错漏百出。可偏偏两年下来,真未有人对他的事有所怀疑。
其中几分自得,几分失落,只有朝生知。
林朝生填饱了肚子,人就有些困意,春困,闲人的闲情。
最后一场雪过去,便是雨,秋日是一场雨一场冷,开春后是一场雨一场暖。
“鸣悟大师何时到?”
鸣悟是止浮口中的老头,其人年岁不显,气度非凡。
朝生在失明前与鸣悟有一面之缘。
止浮听不得大师二字,“我怎么就是小瘸子,明明我也有一份功劳。”
“止浮小大师。”
止浮瞪眼,鸡皮疙瘩都起了,不伦不类的称呼,够吓人的。
“哼。”
止浮想了好一会儿才相出一个词怼朝生:“没脸没皮。”
朝生就笑。
止浮才发现自己又被朝生逗了,朝生这人还真坏。
心都是黑的:“不知墨与你哪个更黑。”
朝生眼上带子薄如纱,因着眼睛能察觉光,覆在眼上的带子比之前薄了些,既能感光又能遮住大部分的光,不刺激眼。此时他睁开眼,被这纱笼着,少年明知对方看不见什么,依然是气血上涌,耳尖发热。
“一个冬日下来,说一句肌肤如雪也不为过。”话语间朝生抬起手,袖子顺着手腕滑落露出白皙的小臂来。
确实,肌肤如雪。
“你……你……”
“这时候倒有几分僧人模样了。”细细看去,轻纱下的眼角也染上笑意。不去听朝生的揶揄的话,光看这雅致的人,真是脱俗仙人模样。
止浮眼睫颤动,不语,恐惊天人。
*
惊雪园。
三皇子与林朝生的婚事作罢的消息,在当日就传到惊雪园。
暮雪此时难得康健,来了京中,不知是水土不服又或是其他,暮雪是多病多灾。虽都不是什么大病,却给了人缠绵病榻之相。
三皇子与朝生的婚事作罢,暮雪察觉自己心里有一丝窃喜时,压了下去。他果然是他人口中卑劣的人,会因他人姻缘破碎欢喜,哪怕只是一丝丝。
暮雪心中寒凉,未多想的那抹窃喜令他难堪。
外人也是这般看他,以为他会因三皇子的婚事作罢欢喜。
认为他会幸灾乐祸。
当时的窃喜只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可外人口中的幸灾乐祸便是人格劣等,暮雪自认不是那般的人。
暮雪以为自己已习惯他人的恶意揣测,可他的心情依然为此低落。
忧愁显露在脸上。
暮雪知晓自己不是因为柳旭是林朝生未婚夫才喜欢的柳旭,不是因为柳旭是三皇子身份尊贵才喜欢的柳旭。
他喜欢的柳旭就是柳旭,不因他人。
“公子,殿下终于与那蛇蝎心肠的退了亲。”
暮雪惊得站起,他身边的小厮这般说话,若是让别人听了,定会知道他是如何想林朝生的:“这样的话不要再说,被他人听见,你我都不好过。”
“是。”这儿没有旁人,惊雪园里的都是公子的人。
无论哪个都是顶顶忠心的,暮雪公子这般好的主人家可不多。
惊雪园里上下就暮雪一个主子,大家都一心为公子好。
且说公子体谅下人,可以说没有别个地方的下人,比惊雪园的下人过得更惬意。
暮雪公子给了李西二次生命,为了公子他自然是尽忠的。
当时公子将他送去碎星阁,他心中满是不愿。
谁不知晓,林家的三少爷最爱欺负他家公子。
林朝生害他家公子受过的苦可真不少。
纵然李西心中不愿伺候林府三少爷,也无可奈何。
将他遣去林朝生身边,暮雪公子是别无他法。他且是公子身边用的最顺手的小厮,又识字,公子家中窘困没有拿得出手的人来,故而李西是心甘情愿为暮雪公子“赎罪”消灾的。
那林府少爷长得自是风流,雪肤花貌,转而一想他的心肠缺只剩不甘与怨。
上天给了林朝生菩萨面,林朝生执了恶鬼心。
一想到林朝生的阴狠,李西对他自然是恐惧害怕的。
秋水
这个名字他不愿意“继承”,在他之前已经没了好几人。
林府真是藏污纳垢,也不知这一直“继承”的小厮名后,掩埋了多少林朝生的腌臢事。李西心生恐惧,林朝生温和也好、冷漠也好,都不能令李西放松心绪。
……
好在,他回到了暮雪身边。
那是他急中生智求出来的,若是没有暮雪公子,那条命在那一天恐怕就要没了,就算那日苟活,只要待在林朝生身边,就有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人没了婚事怕是要寻公子麻烦,公子防人之心不可无。”李西之言发自肺腑,“往日里他便是处处寻公子的不是,令公子难堪。他手段甚多,不用自己出面就令公子哑口无言。虽说他那样的人,要害一人,令人防不胜防,可……邪不胜正。”
暮雪叹气:“他人不信我,我又如何。”
林朝生能让他吃哑巴亏,倒不是林朝生的手段多:“许多事,都不是他所做。过去许多人是为了讨好他罢,如今他没有了婚事,一些人就绝了讨好他的心思。”
“京中公子哥可不少,林朝生的过去多少沾了婚事的光。他与三皇子的婚事成了无望之事,他便成了普通的公子哥。”暮雪不知柳旭为何突然断了与林朝生的婚事,这事来得有些蹊跷。在京中一年,暮雪也知晓多少墙头草、势利眼,见识多了见怪不怪。林朝生与他的差距,除却出身,便是柳旭的明面上的爱慕。
柳旭敬他慕他,许多人都不会下一个皇子的面子。
林朝生到底会如何,还要看柳旭之后的态度。
暮雪苦笑,就算柳旭对林朝生冷脸以待,他又能如何,林朝生依然是林府的少爷,将军的嫡子。
又能过得多糟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