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扇子》丘山之草

2、守灵

　　到了住的地方，洗漱完，把轻甲换成素服，盛不销让太监下去，自己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水，一一直赶路，都没顾上喝水。
　　环顾了四周，这是晋帝做皇子时的居所，摆设好像都没变。
　　盛不销陷入回忆，突然从大开的窗户窜进一道黑影，正正的站在盛不销面前，行了个抱拳礼。
　　黑影年纪十五六岁，穿着普通的侍卫服，对着盛不销笑了笑。
　　盛不销有心里准备，来得人不一定是暗卫首领，但是也没想来的人这么不靠谱，笑得跟朵花似的。
　　杨素，暗卫首领的养子。盛不销表情越发冷，果然太久没整顿，暗卫认不清身份了。
　　“将军，首领脱不开身，派小的前来。”侍卫杨素解惑道。哇，镇边将军，以前都是听义父说怎么怎么厉害，终于见到人了。
　　表情是挺冷的，暗卫里面冷冷的挺多，杨素很习惯别人的冷脸。
　　谁来都一样，只要能说话就行。
　　“晋帝是怎么死的？”晋帝正值壮年，突然着了刺杀，对外是病故。
　　“是明帝的柳妃，柳妃是想刺杀皇长孙，晋帝为了保护皇长孙，命中要害，太医回天无力。”
　　盛不销是明帝景乐元年出世，明帝死后晋帝继位，现如今新帝继位，也算三朝老臣。
　　“你们暗卫是干什么吃的！”回京前，盛不销就知道这个答案，但是他不信，怎么可能就那么简单！想过千万种可能，晋帝的几位皇兄，南边的三位藩王。如果不是确信北境的人，不可能越过自己，不然北境都是怀疑的目标！
　　现如今，只是个后宫妇人，晋帝就死了！盛不销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听出怒意，侍卫杨素跪下请罪，接着说，“柳妃下到诏狱，口口声声说，讨厌皇长孙，要为她的儿子报仇，说完就撞墙身亡了。”
　　杨素心里暗骂柳妃，她一死但是轻松，让他们暗卫背了黑锅。
　　“柳妃儿子在那？”盛不销问。
　　“属下查过，柳妃从来没有怀孕过，更不可能有儿子。我们怀疑是认的义子之内的，对伺候柳妃的宫女太监分开用过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
　　就为这个不存在的，闹出这么大的事端。
　　“陛下那边让大理寺查了很久，依旧没有头绪。义父猜想要么是真有这个人，藏的太深，我们还没有查到。要么是柳妃扯的借口，目的就是皇长孙。但柳妃一死，线索都断了。”
　　晋帝仁慈，登基后，明帝的后宫，有孩子的，不拘皇子公主，愿意出宫住都可以。没有孩子的，愿意回娘家或住到尼姑庵的，晋帝都着人安排了。
　　只有明帝的柳妃，无子无娘家，不愿出宫，就想离明帝近一点，在后宫了此残生。晋帝准了，柳妃还住在原居所，一直闭门礼佛，不问世事。谁曾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杀了一个皇帝。
　　好一个死无对证，盛不销纵然有滔天怒火，也没有地方发，凶手都死了！
　　“继续查，那怕被陛下察觉，都要给查来。”凶手死了，这个儿子要是真有，就必须揪出来凌迟！
　　谁都不知道，明帝一手培养的暗卫，在景乐后期，就被盛家无声的捏在手里。这本是防止盛家功高震主，明帝反杀的底牌。只是明帝没能动盛家，晋帝没想动盛家，所以暗卫还是皇家暗卫。
　　“遵命。”杨素忍住换腿的冲动，地板好硬，跪着真不舒服，低头应下来，就算将军不说，义父也要查下去，没保护好晋帝，确实是暗卫的失职。
　　“陛下当初一路跑到边关，你们也没察觉。”这次回京，除了新帝圣旨，更是为了晋帝。
　　当初感念晋帝对边境将士的优待，盛不销投桃报李，除了让留在京城的人保护晋帝，多年来，还不断的把武艺高强的人，有用的人才，通过各种途径送到晋帝身边，辅佐晋帝。
　　做了那么多努力，晋帝还是被人害死了，一时间理智如盛不销，都有些茫然。这次回来，恍惚了一路，见到晋帝棺木时，才彻底清醒，真的驾崩了，人真的没了，而新帝是来边关找爹的盛夏。
　　盛夏，年夏，为什么偏偏用盛呢？这两者又有什么关联。这些事，都可以慢慢来，但是当朝太子，从京都一路到边关，居然无一个暗卫跟着，整整三个月没有一个暗卫找到人！
　　以前不知道身份，就算了。现在知道，必要追究到底！暗卫要是不行，就干脆取缔，都别干了！
　　“陛下太聪明了，从小躲侍卫躲暗卫长大，武功又不低。他有心躲我们，我们真的拦不住，也找不到。”杨素嘴上叫着屈，心里也委屈，陛下消失那三个月，自己训练营砍树呢，还不是暗卫。义父肯定是怕挨骂，推自己来见将军！
　　“回去告诉你们首领，他是晋帝的暗卫首领。”盛不销不想听辩解的话，人没看住，溜到边关。人没护住，被人刺杀。居然还有脸叫屈！暗卫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暗卫首领是后面提起来的，他没见过，只是前任首领夸过，在这之前，暗卫一直恪尽职守，没出过纰漏，。是他大意了，根本不堪大用，他应该派人查清楚的。
　　“将军！求求你，饶过我义父这回，我们当效犬马之劳。”侍卫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将军的意思是，晋帝死了，义父也不能活。
　　“怎么，想让本座亲自动手。”叫屈，求情，看来自己还是离开京城太久了，这些暗卫都被教废了！
　　“不敢，属下这就传达。”接受到盛不销的威胁，满身的杀意，杨素万万不敢让他亲自动手。就想起身告退，下去找义父，义父一定有办法的！
　　同意他退下，杨素起身时还虚晃了一下，在从窗户离开时，动作迟缓了很多，不负进来时的利落。
　　盛不销一下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果然都是废物，连个人都护不住。
　　“去跟着。”
　　门外守着的左右门神，听到门内的声音，其中一人朝着杨素离去的方向追去。
　　留下的人，收回踏出的半步，又晚了一步，我也想跟踪人，顺便逛一逛皇宫，老人都说了，皇宫啥都有。

　　把碎茶杯扔到茶盘里，盛不销心情更差了。本来打算见过暗卫的人，补一下眠，在去灵堂为晋帝守灵，这也是盛不销现在唯一能为晋帝做的。毕竟连夜赶路，躺躺也是好的。可是听了晋帝的死因，盛不销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初见晋帝年无尽的画面。
　　当时年无尽才五六岁，正是好动的年纪，见他第一面就扑他怀里，“大哥哥陪我玩。”
　　他领着人，在皇宫的各处溜达。后面年纪大些，就带着他到宫外溜达，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年无尽。
　　每次出门，出去的时候，年无尽都生龙活虎的，回来就耍赖，要自己背，不背就蹲地上不起来，完全没有皇子风度。
　　年无尽喜欢读书，他就满世界给他找书，孤本，小说，志怪，只要是年无尽喜欢的，他都尽量满足。
　　每次年无尽拿到书，那个喜欢，然后都会靠在他身上，给他读里面的内容，盛不销就觉得花多大功夫都值了。
　　年无尽是嫡皇子，不能出京都城。每次他游历回京，年无尽都会巴巴得围在他身边，缠着他讲游历的见闻，新鲜事。
　　听到他讲遇到的不平事，还会骂两句坏人，为他打抱不平。讲到遇到的山匪，流寇，还会担心的问，有没有受伤，伤哪了，严不严重。讲到地方官员贪墨，鱼肉乡里，年无尽还会让人报到御史台，让御史弹劾贪官。
　　越回想心绪越不宁，索性起身，去看看晋帝，那怕只是棺木，应该就不烦躁了。
　　一打开门就看到来喜提着灯笼过来，盛不销才注意天色，天黑了，时间过得真快。
　　“盛将军，陛下有请。”来喜态度甚是恭敬，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
　　盛不销跟在后面，来喜是年无尽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太监。年无尽做了皇帝，他就是大总管。陛下去了，而他还活着。
　　“将军别来无恙。”两人走了一段，来喜才开口。
　　“我刚刚没见到你？”照理来喜应该在灵堂才对，盛不销疑惑。
　　“老奴在后殿，这些时日都是老奴负责灵堂的事，太困了就会在后殿歇息片刻。”
　　“先帝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如果年无尽有遗言，盛不销拼死也要办到。
　　“老奴当时出宫办事，等老奴回宫的时候，先帝已经驾崩，那时先帝身边只有陛下在。”来喜当然知道先帝的遗言，但是他希望盛将军去问陛下。来喜了解盛不销性格，既然问了，肯定是要做的，借此能拉进他们关系。
　　盛不销听到驾崩，捏了捏拳头，有点冷静不下来。什么叫物是人非，他今天终于感受了个彻底。就像他一口一个先帝，表面上都接受了年无尽去世的消息，其实根本接受不了。
　　就像他现在都不敢问遇刺的情形，年无尽以前最怕疼，划了小伤口都要哭半天让他哄，一刀刺进身体，年无尽得多疼，盛不销不敢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