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本宫攻略了高岭之花》织梦姬

2、再相逢

　　第四次相见。

　　挽纱头一回与他这样接近，借着月光，她可以看到他绯红衣领后露出的一截脖颈，以及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

　　如果不是眼下这样不合时宜的场景，她说不定会顺势依偎在他胸前，脸不红心不跳地挑逗他两句。

　　但颈边横着的短匕，叫她不敢轻举妄动。

　　刀锋冰冷，紧贴着颈边肌肤，像是毒蛇嘶嘶吐出的信子。

　　挽纱抬起眼，沈瑜也正低头看她，两人目光对上。

　　那双漠然无波的双眼里正映着她的倒影，激烈的心跳也沿着肩胛传到他指尖。

　　她努力平复下心情，试探性地启唇。

　　“沈大人……”

　　虽然开了口，却不知道该继续些什么。

　　不过挽纱还是努力传达出自己哀求的语气，一双桃花目也恰到好处地泛上一层氤氲，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希望他能有此放她一条生路。

　　但那双黑沉沉的双眼，并未出现丝毫的动容。

　　“昭仪娘娘。”他冷静地唤了她一声，“夜已深，娘娘不在寝宫，为何跟着臣到了此处？”

　　“我在宫宴上醉了酒，独自散心至此，不慎迷了路至此，本想着——”

　　“说谎。”

　　他没有听完，便冷冷打断。

　　挽纱怔了怔，感觉到颈边的肌肤忽然刺痛了一下，随后，像是一线温热的液体，顺着细腻雪白的肌肤慢慢滑下。

　　她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那迷路的借口，本是她进殿前事先编好的。她本想着在殿里与他相见，假作问路留下些印象，哪成想却窥破了一个要命的秘密。

　　如今想必是给他留下了挺深刻的印象；可同时，她也一脚踏进了鬼门关里。

　　挽纱当然不会甘心死在这里。

　　眼中的雾气慢慢凝结成水珠，沿着晶莹皎洁的面庞慢慢滑落。她微微仰起头，纤长的睫毛不住轻颤，看起来像是一只脆弱的蝶。

　　她无数次在铜镜前练习落泪，早已琢磨出什么样的角度，什么样的分寸，最能引得男人怜惜。

　　“大人……可不可以放过我？”

　　挽纱微微哽咽：“我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没有看到……若大人不嫌弃，我甚至愿意听从大人的差使，只求您能够放我一条生路。”

　　她落泪如梨花带雨，语气亦是乖巧而卑微。

　　可是那只冰冷的匕首却似乎并没有移开，甚至连力度都没有稍稍减弱的意思。

　　挽纱楚楚可怜地微仰着脸，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暗骂。

　　这男人是生了一副铁石心肠么？

　　她忍受着他的沉默，决定再柔弱地说两句，尝试着继续软化他的态度。可他却在此时淡淡出声。

　　“臣是什么身份，如何能驱使娘娘。”沈瑜缓缓道，“臣亦听说过娘娘从前在宫闱中排除异己的手段……想来，也不会不明白‘斩草除根’的好处。”

　　他的语气礼貌且疏离，似乎恪守着为臣的礼节。
　　如果不是匕首还横在颈边，挽纱说不定还真会被他那副温良克己的样子迷惑到。

　　“你——”

　　挽纱咬了咬唇，见眼泪不管用，便收了回去：“你不能杀我，陛下还在等着我……若是发现我不见了，你岂能逃得了干系？”

　　“听说陛下瞧中了今夜宫宴上献艺的舞姬，此时正在临幸，怕是没有工夫顾及娘娘的行踪。”他声音不高，慢悠悠的，却让她浑身泛冷，“再者，臣虽不才，但将一具尸体无声无息地运出宫去，却也不算什么难事。”

　　说着，那匕首抵着脖颈的力度又深了几分。

　　他一开始只是用匕首横在她颈边，却并未立刻杀了她。挽纱本以为，是他动了怜香惜玉的心思，现在才明白，他大概只是在思考如何干净地毁尸灭迹，不留下任何尾巴。

　　“所以……大人今夜，定要将我除去？”

　　挽纱看着他那双毫无动容的双眼，咬了咬唇，沉默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既然逃不了，在临死前，我有一桩私事，却是一定要大人知晓的。”

　　她语气郑重，沈瑜的手顿了一下。

　　他低着头，静静看着眼前这位宫妃。

　　确如传言所说，是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她纤弱的身躯裹在银红披帛里，一双桃花目微红，眼角泪痕未干，像极了一朵沾雨含露的娇艳芍药。

　　但再动人却也只是皮相，红颜枯骨，他又怎会为此迷惑。

　　然而她此时那副认了命的绝望神情，以及那低微的语声，却叫他莫名触动了一下。

　　“什么事？”

　　“大人还记不记得……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

　　抵在颈边的刀刃似乎微有松动。

　　“臣不记得。”沈瑜盯着她的双眼，“娘娘有什么遗愿，不如直说。”

　　“我知道，大人从不曾将那日相见放在心上，可是我……却早已将大人悄悄放在心里。”

　　“只遗憾我早早入了宫，不能和真心倾慕的人在一起。”

　　“而今夜跟随至此，我也并无恶意。”挽纱默了一会儿，又接着道，“我不想死，可是大人想杀我，我也无力反抗，只盼着大人看在我的一腔倾慕上，还望……”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听不清楚。

　　沈瑜眉头微蹙，不得不将头再低下去些，才能听见她低低柔柔的话语。

　　挽纱的双唇，几乎可以触碰到他耳廓。

　　“还望大人……”

　　这句话却没有下文，取而代之的是她踮起脚，张口重重咬在他的耳廓上。

　　血腥味瞬间从唇齿间蔓延开。

　　挽纱只咬了一下便松了口，感受到男人身体一颤，又极迅速地将头偏到一边——趁着他分神的那一刹那，她一把将匕首夺过，紧紧握在手里，一把推开他。

　　她原本被紧紧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现在终于有了空隙。

　　挽纱弯腰从那空隙间钻出，抓着匕首，便踉踉跄跄地从这座废旧宫殿里逃出。

　　她奔了许久，直到奔出那片凄清荒凉的宫城，不知不觉跑到揽芳亭边，气衰力竭，才终于敢回头看了一眼。

　　他没有跟上来。

　　而不远处则是灯火通明的太和殿，可以瞧见宫人们提着灯笼，正洒扫着筵席后一片狼藉。

　　挽纱终于松了口气。

　　她一手扶着亭柱，一手按在不住起伏的胸口上，脱力地滑坐在雪地上。

　　安全了，暂时。

　　*

　　挽纱最后回了寝宫，简单地处理了一下颈边的伤口后，点了一炉安神香入睡。

　　许是受了惊，她这晚睡得极不安稳。

　　一会儿梦到上辈子被沉进深潭，一会儿又是沈瑜冷笑地看着她，用短匕割了她的咽喉……翻来覆去半宿，最后在清晨冷汗涔涔地惊醒。

　　窗外鸟雀清朗朗地鸣叫着，挽纱起床后，坐在妆台前，皱眉打量着自己。

　　昨夜没睡好，她面容憔悴，唇色也略显苍白。

　　她特意挑了海棠红的口脂，点了一层在唇上，涂得比平日厚些，终于显出了些精神。她对着铜镜，指尖从唇瓣上离开，慢慢下滑至颈边的伤痕处。

　　沈瑜留下的伤并不深，一夜过后，已经结了痂。

　　伤痕不疼，挽纱本可以不去管它，但她等一会儿还要去御书房见宣和帝，这样一道痂痕布在颈上，总是有碍观瞻，衣领却又无法完全将其遮住。

　　她微微蹙眉，正苦恼着如何遮盖住这痕迹，忽然瞧见一枝红梅斜斜伸进窗内，边顿时有了主意。

　　挽纱拿起青黛笔，在疤痕上轻轻描画出枝干的形状，然后用水晕开胭脂，用笔沾了沾，反手在枝干上点出五瓣梅花。

　　顷刻之间，一枝寒梅在雪肤上缓缓绽放。

　　小厨房里的兔儿糕此时刚刚做好，放凉后便装进了食盒里，搁在一边。

　　挽纱让宫婢梳了望仙鬓，插上对称的璎珞宝簪，在衣裙外披上件厚厚的湘妃色斗篷，便拎起食盒，朝御书房走去。

　　虽说她的打算主要放在沈瑜身上，但毕竟还要在宫里待上一年多，宣和帝这边自然也不能落下。

　　御书房历来是皇帝处理政事的地方，不容妃嫔入内。不过宣和帝素来无心政事，挽纱也受宠，这条规定便形同虚设。

　　因此挽纱毫无阻碍地进了御书房，她吩咐宫婢翠年将打赏银子递给御前内监，自己则撩起珠帘，提着食盒进入内殿。

　　内殿被地龙烘烤得温暖如春，鎏金香炉里散着淡淡的龙涎香。靠里的软塌上，正中摆着一张小几，上面置着一方楸木棋枰，黑白长龙正在上头厮杀。

　　宣和帝正在与人对弈。

　　挽纱脚步一顿，手里的食盒险些滑落。

　　坐在宣和帝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沈瑜。

　　昨夜那一场惊心动魄，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他今日没穿官服，只是披了件浅鸦青色狐裘，长发由白玉冠束起，此时正安静地坐在宣和帝对面。

　　听到有人进来，他抬起头，正正好好与挽纱的视线对上。

　　他看过来的眼神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就好像昨夜死里逃生，只是挽纱自己臆想出来的一样。

　　真是冤家路窄。

　　挽纱本来没有料想这么快就与他再次相见，可既然碰上了，那也就只好佯作不识。

　　尤其在宣和帝的面前，她可不想表现得和一个外臣，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瓜葛。

　　她将食盒放到一边，若无其事地微笑一下。

　　然后看到他在棋盘上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子后，站起来，淡漠地朝着她躬身一礼。

　　“臣沈瑜，见过昭仪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