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本宫攻略了高岭之花》织梦姬

18、醉月楼

　　顾老爷一口气噎了噎，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剧烈地呛咳起来。

　　挽纱冷眼瞧着。

　　“我回来，就这么让人惊讶么？”

　　“你……你回来做什么？”顾老爷喘息了一会儿，双唇轻颤，“我知道你心里恨，可是，她们死的死，疯的疯，我如今也成了这副样子……你报复得还不够么？”

　　挽纱挑了挑眉，笑道：“报复？说得怪吓人的。”

　　“本宫居于深宫，鞭长莫及，又能对你们做什么？如今落得这般光景，只能说苍天有眼，自作孽，不可活。”她掩唇一笑，“……你可不要把什么都怪到本宫头上。”

　　“孽障，你——”

　　顾老爷愤怒地抬起手，可惜浑身无力，只抬到一半便垂落了下去。

　　他抬眼触上挽纱冰凉的视线，又忍不住颤了一下，原本积聚在胸口的怒意，便无声无息地馁了下去。

　　“囡囡……”他软和了语气，恳求道，“从前是爹不好，可你毕竟姓顾……如今这副样子你也瞧见了，若气消够了，解恨了，便收手罢，若是你娘在天有灵——”

　　“顾世桢，你怎么还有脸面提我娘呢？”

　　挽纱冷笑地打断了他的话：“若是娘亲地下有灵，只会觉得太便宜你们了——你如今还能有张床榻躺着，只能说上天对你，还是太仁慈。”

　　顾老爷闭上嘴，一脸恐惧地看着她。

　　“你放心，我也就过来瞧上你最后一眼，权当尽一尽我这为人子女的本分。”挽纱轻声嘲弄，“如今顾氏家产已尽数归我所有，我对其他的事也没兴趣。”

　　“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并不需要解恨，恨因爱生，没有爱，哪来的恨？”

　　“我只觉得厌倦。”

　　厌倦，从上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她最初入宫时确实想过报复，而顾世桢如今这番光景，也确有她的手笔。

　　一开始还能产生快意，可越到后来越觉得乏味。

　　上一世顾世桢死讯传来，她既不悲伤也不高兴，只觉得陷进了无边无际的空虚里。

　　即便伤害她的人都得到了报应，可她最珍视的人，却再也活不过来。

　　再活一遍，从前一切更是恍如隔世。

　　挽纱看着眼前那具衰弱的皮囊，忽然就觉得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她感受不到爱与恨，只觉得愈发无趣。

　　她起身，拍了拍裙身，将腐朽的气息拍散，毫不留恋地朝门口走去。

　　“囡囡。”顾老爷见她要走，嘶声，“你恨我我认了，可不可以救救你妹妹，她已经被丰家折磨疯了……好歹放她一条生路。”

　　“顾老爷怕是病糊涂了，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我哪来的什么妹妹？”挽纱笑了笑，“再说当年若不是你们非要给我定那样一门亲事，最后又怎会轮到她替嫁……不过是你们自食恶果罢了。”

　　她脚步不停，丝毫不理会身后的哀求与怒骂，自顾自地伸手推开门，立刻就摆脱了屋子里逼仄的气息。

　　即便眼前只是萧条破败的院景，也令她不禁放松起来。

　　就这样吧。
　　这里她之后不会再踏足，大约再有一个来月，顾世桢就会死。

　　不过这些事也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挽纱没让翠年和陈管事跟着，独自沿着小道回了前厅。

　　她打开前门，看到秦让正百无聊赖地靠在门前的廊柱边，手里正拿着什么把玩，骤然听到开门声，他震了一下，极迅速地将东西收回了袖子里。

　　不过挽纱眼尖，还是叫她瞧见了。
　　是一支白玉莲花簪。

　　挽纱上前，也不介意秦让一脸戒备，只是好奇地瞧了瞧他的袖口。

　　“这是谁的发簪？”
　　“唔……”他心虚地紧了紧袖口，“这与你无关。”
　　“是你喜欢的姑娘的？”
　　“不、不是。”

　　虽然秦让极力否认，可他红透了的耳根还是出卖了他。

　　然而这少年人特有的纯情与笨拙，却让挽纱心情愉悦了不少。

　　她竟觉得有几分可爱，甚至隐隐生出一丝羡慕——任是沈瑜完美无暇，在她面前，大概永远也不会流露出这样真挚且无措的情绪。

　　但这份艳羡很快便烟消云散，挽纱觉得自己今日未免有点矫情。
　　她向来学不会爱别人，又如何能奢求别人真心爱她。

　　她也不需要一颗完完整整的心。
　　所谓情爱，不过是她为了活下来所仰仗的筹码，能得一分便是一分。

　　挽纱攀折下一条细长的柳枝，顺着指尖缠绕，低眸瞧着青青翠翠绕在莹白指尖，若有所思。

　　她微笑沉思的时候，与平常不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静美。

　　“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家公子。”挽纱随随便便地回答，又有些好笑地瞧了眼秦让呆愣的表情，“怎么，不行么？”

　　“哼，光天化日地肖想男人，你真是……”秦让立刻出言反驳，“不知羞耻。”

　　“你不是也光天化日地肖想别的姑娘？居然还好意思说我？”挽纱眨了眨眼。

　　秦让顿时哑口无言，脸色又渐渐涨红。

　　“小秦，你放心，我绝对会帮你保守秘密。”挽纱弯起眉眼，有些促狭地笑道，“但你可得帮我。”

　　“告诉我，你家公子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他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子？他……”

　　“哼，我才不告诉你。”

　　秦让抱着双臂，一张脸黑沉着，“我只知道，大公子他绝对不会被你这样的女人迷惑。”

　　“这么肯定？”

　　挽纱看着他斩钉截铁的神情，微微挑眉。

　　“话可不能这么绝……若他有一天喜欢上我了，你怎么办？”

　　“不可能。”

　　“敢不敢打赌？”

　　“赌就赌。”秦让应下，“若你赢了，我就听你差遣号令。”

　　“好，一言为定。”

　　挽纱将手里把玩的柳枝抛到一边，衣裙上的绦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起，好似春日里的漫天飞花。

　　秦让看着眼前的少女，忽然感到一丝不安。
　　他这个赌，也许打得有些草率。

　　*

　　挽纱没有在顾宅里停留太久。

　　约摸大半天的工夫，竹猗院便被收拾了出来，这是她母亲生前留下的一处宅院，位于广陵城西郊，是一处幽然宁静的去所。

　　尤其是春夏时节，错落有致的竹林将日光遮蔽，楼阁掩映在一片清绿里，仿佛将整个世界的喧嚣与浮杂隔绝在外。

　　挽纱最喜欢在午后，躺在竹林叶下的摇椅里，静静消磨时光。

　　不过此行南下，她可不是为了享清福来的，在这竹猗院里偷了两日闲，她又很快将注意重新放回到了原计划上。

　　跟着沈瑜才是她的首要任务。
　　且不管能不能争取他的好感，至少不能让他死在这儿——若他死了，她的一切设想，可就全泡汤了。

　　就上次来看，沈瑜就这样将她在顾府抛下，显然是铁了心不容她跟随。

　　不过挽纱亦有自己的办法。
　　他不同意，那她就故技重施，悄悄跟着便是。

　　因此探听到沈瑜的行踪，便成了她到竹猗院后最重要的是一件事。

　　进了五月里，挽纱探听到，沈瑜这两日都在城中拜访太守。

　　太守的府邸等闲可不易进去，她也没想着亮明身份硬闯，只是不紧不慢地留守在竹猗院，等待时机，当然也不忘与秦让闲聊，借机打探沈瑜的消息。

　　秦让自然是不乐意与她多聊的，但架不住她半调笑半威胁的，总难免应付几句。

　　于是挽纱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就又得知，五月初五夜里，广陵太守将设宴为沈瑜接风洗尘。

　　挽纱在广陵生活多年，对这位任了十来年太守的潘鸣略有耳闻，她知道这位潘太守素来很喜欢一些风流玩意儿，家中养了一大堆姬妾仍不满足，时常还要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从前有京中官使来访，潘太守在接风宴后，还习惯请官使们去城中最有名的醉月楼玩乐。

　　想来这回沈瑜也逃不掉。

　　沈瑜那一身清冷孤高的气质，与这种风月场所简直格格不入。

　　挽纱一想到他极有可能被潘太守一同强拉进去，被莺莺燕燕们纠缠着，就觉得有些想笑。但同时她也很难想象，像沈瑜这样的人，会答应逛花楼的邀请。

　　他大概会直接推拒。

　　不过挽纱还是打算去碰碰运气。

　　五月初五那日，约摸时间差不多，她便有意支开了秦让，独自动身去了醉月楼。

　　醉月楼在广陵城西南，距离她的竹猗院也不算太远。这座花楼的主人也算是顾家的旧相识，谈过好几笔绫罗绸缎的生意。挽纱拿了顾家手牌，又给看门的打赏了银钱，很容易便进了去。

　　她包了一间二楼的客房，半开的轩窗正对街心，可以将街上的光景一览无余。

　　此时华灯初上。

　　从二楼望下去，街市上车马如流，醉月楼大门前的金花银树灯点了起来，将门栏照得一片璀璨。

　　楼里的姑娘们摇着团扇，挥动着轻绸，柔柔地在门前迎客，热闹的丝弦声夹杂着欢笑软语，像一张无形的网把行人罗织起来。

　　挽纱在窗框边撑着脑袋，低头瞧着来来去去的行人。
　　她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一架气派的檀木车出现在视线里，才精神一振。

　　马车从街角驶来，车篷顶上缀了一圈的金铃正叮咚作响，引得街上行人纷纷避让。挽纱认得，这正是潘太守的马车。

　　车驾在醉月楼门前停稳。

　　潘太守先下了车，随后颇为殷勤地亲自打起车帘。

　　她先听到一句淡淡的“多谢”，随后，锦缎车帘后，慢慢显出那张极熟悉的面容。

　　沈瑜一身青松色深衣，从车里缓缓下来。

　　他出现在喧哗浮嚣的声色间，就好像是红尘乱世里洒下的一片清浅月光。

　　那样的格格不入，却又是那样醒目，让人一眼就能瞧见。

　　这正是她今晚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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