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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风雨无声(7) ...

  •   转年的一月十三日上午,秃枝的桂花树下,在秀琴和郑小雯的相送之下,我暂别了跃硭村。面包车上只有张新北和我。那天是小雨。
      自冬至以来,村子里连续下了二十天的雨,时大时小。郑小雯对于我的态度,也时好时悲。好时,我也好;悲时,我甚悲。
      期末考试过后,谭村长私底里通过秀琴问我和郑小雯,希望如何办总结会才不至于使得这半年的努力白忙,我思索了半天,随后与郑小雯去了一趟谭更西家,向谭更西的父亲要来了劳海鹏的电话,邀请他一同参加。劳海鹏不说二话,第二天便赶来了跃硭村。与会上首先讲了一些感激的话,我和郑小雯推就不及,于是你推我就说道,“我们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好的结果都是大家的功劳。有谭村长和村民们的支持,我们才能生活无忧,工作无虑。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秀琴姐,如果不是她办了学校,我们也没机会来到这般好的地方。”
      “都是虚话!要是真觉得这里好,可以一直这样的。成家和事业一并安在跃硭村,就像门外那蔫坏的桂树,你别看它现在这副样子,到了明年秋天,照样开枝散叶、乘下树人。”秀琴吁一口气,笑着说。
      “就是就是!就算它老了枯了,村里人也会待它好,待它的苗子好,更不会忘了它的好。”张新北颤着身上的膘肉,跟着憨笑。南方的冬天不仅藏湿,还能储肉。
      而后,劳海鹏作为外眼人,更作为一名老知识分子,对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底漏,提了张纸建议。我们也都欣然接受了。
      当晚的天气很是奇怪,风儿一吹,雨就停了;撇雨一落,风又走了。一行人伴随寨中此起彼伏的低闹声,来到张新北家喝了大酒。如此一来,村子里的一切事物,皆又有了生气。唯独那棵桂花树,前些日子因为天气冷,人们再没有往上面挂残羹剩饭,长毛鬼便发疯一样捡了许多石块和败木,趁着半夜无人都砸在了树枝上。桂花树坚持了两天,便开始掉叶断枝。
      秀琴和谭村长多次劝我留下过年,我还是回复他们,依天气而定。回家当天,大家见落的是小雨,便遂了我的意愿。出发前,狠狠嘱咐张新北,开车慢些稳当一些。张新北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我十几年的经验,这点坏天气难不了我。”
      临别前,秀琴单独把我喊到一边,对我说,“小俊,回到家了记得来个电话,告诉一下平安。回来的时候也得来一个电话,莫忘了去凤凰镇的事。对那女人要说的话,你还记得多少?”
      “放心吧!秀琴姐,我全都记得。保证完成任务!学校和蜗牛的事,你多辛苦一些。”我说。
      说罢,郑小雯又拉我到另一边,对我说,“昀火虫,回到家了记得来个电话,告诉一下平安。回来的时候也得来一个电话,我若无事可以去镇上迎你。”
      “放心吧!蜗牛,我都记得。到家了保证天天跟你通电话!学校和秀琴姐的事,你辛苦一点。”我说。
      刚驶出了天堂口,莫不是万分不舍,很快便让我陷入了沉思。半月里来,我脑海里所思及的皆是如何与父亲母亲坦白而更为让他们接受。
      “小俊老师,我能问一下,你现在和小雯老师究竟相处的怎么样了吗?平常时候我总去问秀琴,她总跟我扯其他的事。”张新北见我不语,望着镜子中的我,问道。
      “大概还是朋友吧!”我说。
      “依我看这人呐!最不能面对的就是自己,简直比面对父母与爱人还要难,最不敢面对的也是自己。小俊老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微笑着,心中不甚滋味,且就想着,“怎么身边的人都变得爱讲道理起来了?”
      但张新北所言的并非没有道理,于是乎,又让我想到了了白父母的办法。所以我便放下心情,同张新北聊了起来,“在理的!在理的!正好,我一直有一个问题,问谁都感觉不行,思来想去只有你张新北。”
      “不是吧?我一个粗人,也弄不清感情的事。什么问题只能是我?你尽管问!”前方的路在浓雾中迭起,跃硭村和跃往山皆在外面,丢去了样貌。急弯处忽然闯来一辆摩托车,张新北不慌不忙停下车子,打开窗户,按了几下喇叭,朝“无人”的车身后喊道,“呵!下雨天,骑车慢点咯!雾大不知道开灯吗?打弯不知道按喇叭吗?”
      说完,又启动了车子。
      “你觉得我做的对不对?”停车的间隙,我从后座爬到了副驾上,继续问道。
      “小俊老师,你这话从哪个地方说起?”张新北靠过来,帮我系上了安全带。
      “按理说,蜗牛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就不该再对她有想法。更不必说她和那个人有那样的过去,这样显得我趁人之危,反倒有违公序良俗了。我一直以为村里人会像秀琴姐一样,极力反对我们的。”
      “现在跟以前不同了,大家思想没那么僵。只要是好事,都不在眼里。不知道你们读书人信不信科学以外的东西啊!但有些事情就是注定的,想再多也没用,也躲不过去。小俊老师,你是真心喜欢小雯老师的吧?”
      “当然!”我很肯定地说。
      “小雯老师也是吧?”
      “那个我说了不算!”我犹豫了一下,说道。
      “也是的,毕竟你们是当局者,容易迷眼。你们之间的感情和刺,我和秀琴她们可是看在眼里。刚开始我完全不能理解,总感觉你和小雯老师的内心都太复杂了,都喜欢对方,有什么好考虑的,当然是选能陪在身边的人咯。这么说你也别笑话我,我和我老婆就是看上眼后,迅速发展起来的。后来,秀琴给我讲了很多你们的事,解释这个,开导那个,说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做人应该专一之类的话,可我还是不能理解,就算他们还有对方,凭什么那个叫阿远的家伙就可以放下小雯老师,一个人跑去国外,还一去就这么多年?那为什么小雯老师就不可以放下他,跑到别人的世界?”张新北打开雨刷,问道,“小雯老师的男朋友是叫阿远吧?”
      下了山,雨势渐大。雨刷快速刮过挡风玻璃,密雨立马又扑了上来。
      “对!蜗牛总叫他阿远。至于全名叫什么,我也不清楚。”
      “你要知道他全名做什么?你应该顾好自己的感受,争取自己的幸福才是。”
      “那个我说了不算的!”
      “那谁说了算?小雯老师吗?女人都是善变的,一旦让她们看出你有一点犹豫,机会就会转瞬即逝。所以男人嘛!应该坚定一点,我相信小雯老师也会做出正确的回应的。”
      “前面三江口处,我还是下去走路过吧?”我解开安全带,对张新北说。
      山路的中间,经过雨水长时间的趋流冲刷,形成出了一条水渊,一些小的石头落在了里面。哗哗的流水越过石头,翻进了左边的荒坡里,滚到了村口的那条江中。
      “先别解!离那里还有些位子。”张新北急忙摁住我的手,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方向盘。
      话音刚落,车子像是踩到了石子,滑过了水渊,在雨中跳了几拍华尔兹后,不受控制的侧翻到了荒坡上。
      一阵抽痛,如同有一个小偷,拿着一把匕首插进了我的胸膛。耳边的流水声,张新北的呼吸声,眼前的江涛和垂雨,不知过了好久,便再也听不到看不见了。也许是困了,恍惚沙冥之中,我微笑着问自己,“或许有一种可能,很多年前的那个夜里,我所梦见的那个人,她并没有在我心里留下影子,应是那伸手可及的红色的滚热?”
      可是啊!荒草不作声,江涛不作声,风雨也不作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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