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牛逼》一枝月半

40、第 40 章

　　“哥哥，光头哥哥怎么没来？”桓易仰头巴巴地问。
　　蔚蓝天放下筷子，在小脑袋顶上轻轻揉了两下，“他最近有点忙。”
　　那通电话打的很匆忙，对方请他帮忙表达谢意，说辞客套礼貌近乎生疏，让蔚蓝天差点没忍住嘲讽“你是被魂穿了还是怎么”，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答应帮忙致谢，最终两人以沉默告终。
　　一通电话打的让人怀疑是不是误入某个错乱的时空里。
　　想到这，蔚蓝天无不在思考，或许，保持客套礼貌的距离才是两人最为恰当的相处方式。
　　人与人之间确实不需要走的太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长久以来的习惯并不会因为一时冲动的离开而有所改变，不论是出于好奇也好还是出于其他，人最终都会回到属于自己的正轨上。
　　况且，真相往往会伴随着更近一步的了解，残忍赤裸地袒露开。蔚蓝天并不希望许橙光知道自己的全部。
　　“那他以后还会不会来？”小朋友又问。
　　“不知道，可能不会来了吧，那位大哥哥其实很忙。”
　　“哦，”桓易失望的低下头，“他唱歌可好听了，吉他弹得也好听，我还想让他教教我呢。”
　　是啊，专业的怎么会不好听？
　　林晓在一旁无不遗憾的补充：“回老家的这几天小易一直缠着我买吉他，我还说他这么大点的小孩，平时也没接触过乐器，怎么突然要买吉他 。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受了小许同学的影响。 ”
　　“小孩子学点乐器挺好的。”蔚蓝天说。
　　“我其实也想帮他报兴趣班，就是太小了又不放心。”
　　“我不要，和哥哥比较好玩。”
　　林晓抱歉地看着蔚蓝天说：“也怪我平时抽不出时间来陪他，你帮多费费心了。”
　　“没事阿姨，小易很乖。”
　　“哼，看吧妈妈，你还不信，哥哥都说我乖了！”桓易得意洋洋地咬着筷子。
　　“行行，你乖就你最乖，回老家都快成霸王了。”
　　“那是因为其他小朋友一点也不聪明，解魔方都不会！”
　　“哦哟，你最厉害哦，要不是你蓝天哥哥，你就会了？”
　　“那要不是我聪明，怎么一学就会！”桓易嘴巴翘的老高。
　　林晓无奈摇头。
　　蔚蓝天失笑。
　　对于这个儿子，林晓打心底充满了亏欠，很多要求基本有求必应也很少苛责。所幸小孩也懂事，这让她放心之余难免心疼，以前还都不怎么说话，现在好了很多，除了变活泼之外，也会主动去和其他小朋友说话交流了。
　　“小蔚，一开始我还担心你能不能和小易相处的来，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听你话，现在还会主动和其他小朋友玩耍了，真的谢谢你。”
　　“哥哥很聪明，什么都会，游戏打的超好，我当然愿意听他的咯！”
　　一小一大的友谊桥梁无意间暴露了，林晓除了笑也没说什么。

　　许橙光开学之前有去过桓易家一次，那天还是蔚蓝天说自己有事，专程打电话过来“请”他帮忙代一个下午，其实即使蔚蓝天不打这个电话，他也会在开学前找个时间和小朋友见一面。
　　许橙光凭借“过硬”的弹唱本领赢得桓小朋友的青睐与崇拜，他这天下午拿着吉他把自己歌曲轮流唱了个遍，小朋友抱着吉他里里在旁边听的很认真，主要在研究他的指法。许橙光帮他调好弦，大致教了他几个音。
　　唱到某首歌曲时，桓易忽然一呼掌，小手扬起来，“我听过这首歌！”
　　许橙光？
　　数他毫不夸张的直言，当年他们团队正火的时候，街头巷尾基本都放过这歌，听过不稀……
　　“在哥哥手机里！”
　　许橙光漏了一个音，唱不下去了。
　　嗯哼？
　　蔚蓝天手机里有我歌？
　　脑内开始进行自动循环播放模式。
　　蔚蓝天手机里怎么会有我的歌？
　　对，之前就在他手机里有听过熟悉的旋律......
　　“光哥哥光哥哥。”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不唱了？”
　　“咳咳，”许橙光清清嗓子和思绪，“突然忘调了。”
　　“我都还没听过哥哥唱歌，要不你们下次一起唱吧？”
　　“呃……”五指按住琴弦。
　　他其实一直想听听某人开嗓，都说歌声天赐，这话不假，专业的歌手对嗓音要求很严格，音色决定风格，而蔚蓝天的音色非常好，许橙光从听到他第一次说话起，心里就忍不住给他编排曲子。
　　这样的声音搭配什么样的旋律，会有怎样惊艳世人的效果？
　　高音是什么样，低音又是什么样，沉吟时，变调时，婉转时，呢喃时以及低吟时……又会是什么样？
　　脑中蓦地闪现少儿不宜的画面，许橙光血气冲顶，蹬地脸红了。
　　“光哥哥？”
　　小朋友天真无邪的眼神更让他觉羞耻，强迫自己沉心静气，后不由沉思，到底怎样的距离才算合适，才能摒除杂念与那人坦然相处。
　　如果这份悸动真的是因为喜欢，喜欢......
　　他对于从未有过的感情生出胆怯之意，竟有些不敢面对这个词，这两个字。

　　冬日的尾巴悄无声息地慢慢变短，伴随气候的回暖，杨柳开始抽枝，花朵渐渐冒芽，就连马路上也多了生机活力。
　　学生们经过一个寒假的放肆后，个个精神抖擞，在遗憾假期太短、不甘计划未完全落实、以及对新学期的期待中，迎来了下半学期的开学典礼。
　　都说时光飞逝，学期也好，假期也罢，都是同样的速度，不同的只是心境而已。
　　“寒假就像一场梦！”
　　“梦醒了什么也记不住~”
　　“至少你腰上的肉证明这个梦真实存在过。”
　　“我咬你！”
　　杨敏锐和顾林一前一后，你一言我一语的在主席台下窃窃私语。
　　低声说话的学生不在少数，开学伊始，同学之间隔了一个月没见，所见所闻所感都巴不得马上交流。
　　麦克风之下的嗡嗡之音不绝于耳。
　　“新年新气象，看来同学们的精神好的很！我看看哪个班的精神最好，打扫全校的开学任务就交给他们了！”
　　梁主任依旧像打了鸡血一样激情澎湃，其金刚之声瞬时将所有蚊虫鸭叫全数镇压，效果立竿见影。
　　“很好！”梁主任满意点头，“精气神可以展现在你们行为举止中，不一定要体现在言语上！上学期发生了很多事情，正如王校长所言，我也希望各位同学务必戒骄戒躁，沉心静气地把学业完成好，至于违纪的同学，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我也不再耽搁大家时间一一点名批评，严重的几位政教处与学纪委将进行单独谈话……”
　　“你有没有觉得，”杨敏锐腹部发力，咬牙微启唇，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对身前人说：“主席台上的氛围十分严肃？”
　　站在前边的顾林以同样的方式，脑袋稍转，说：“梁阎王？那可不，黑云压城城欲摧。”
　　杨敏锐：“我说的是咱班长。”

　　蔚班长敛眉沉目，全程板着脸，虽说以前在主席台上也没笑过，但起码不会给人这么大的压迫感，清亮的眼睛好似真就一把三尺青锋，定在某处，磨刀霍霍，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真的挺唬人的。
　　高一时校草评选远超第二的他，收到的情书却少之胜少，除了广为流传的那次“禁止早恋”拒绝外，女生对其敬而远之的态度多半归功于他这双杀人无形的冰冷双眸。
　　叶菁菁坐在旁边，敏感的察觉出，他们副会在疑似发呆。
　　蔚蓝天会发呆，这本就是件奇事。
　　在她眼中，这位前会长、现纪委的执行能力不是一般强，几乎从未遇到过能让他犹豫不决的事，起码，在她印象里是没有的，更别说因为某件事愣神。
　　是很棘手的问题吗？大庭广众之下，她差点不合时宜地问出声，于是轻轻咳了两声，这两声完全消融在了梁主任的吼声里。

　　另一边主席台之下，高二一班的队伍中，顾林接到：“班长啊~那就甲光向日金鳞开吧！”
　　杨敏锐叹口气，偷瞄一眼斜后方的某位帅锅，这位帅锅刚刚在班上的行为有些不同寻常，行为举止间像是刻意在躲避班长，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寒假恐怕不简单！
　　她的思维小马达开始轰隆隆运转，正准备抒发下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感叹之情，被同站一排的大福截了话头。
　　大福：“你们在诗词接龙？我也来，角声满天秋色里。”
　　他用手肘撞了撞身后的许同学，低声道：“下一句。”
　　许橙光：“？哈？”
　　他正苦苦冥思何为正确而适当的距离。
　　今早他们班对座位做出新的调整，单双合并成一组，以此拓宽公共过道。他搬桌椅的时候不小心掉出一只笔，正准备给捞起来，戏剧性的一幕就此发生，对方比他快一拍，他这一握，正好覆住了未来同桌的手背。
　　手背很凉，他的手心却很热。
　　按正常行为轨迹，他应该干脆爽朗地就势握拳，与老熟人同桌来一个象征友谊的对撞，然后大方的说：“新同桌请多指教。”
　　可事实并非如人设想，或者说根本不容他想到这一步，心就已慌乱了。
　　掌心的灼热通过血液冲到头顶，最后还是躲去厕所冷静下来的。
　　正踌躇得出结论：是不是不能肢体接触时，大福忽然侧过头，目光炯炯地念了句诗。
　　橙光一头雾水。
　　大福：“角声满天秋色里，下一句。”
　　橙光：“塞上燕脂凝夜紫？背着干嘛？”

　　“你！你们两个！许橙光和他前面的那个同学，你两上来！”
　　声音响彻整个学校上空。
　　梁主任正想抓个典型来杀鸡儆猴，就有人好巧不巧撞枪口。
　　许橙光又一次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
　　被莫名其妙拉进诗词接龙，又被当着全校师生点名上主席台的许同学此刻内心飘过一句话：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蔚蓝天出游的神思被拉了回来。

　　“来，站这里。”
　　橙光满面羞红，和大福被安排站在主席台正中央。
　　台下乌泱泱的一大片人，无数道视线，上百道讨论的声音，都不及背后那一道目光。
　　上台时许橙光下意识地往蔚蓝天那里看了眼，恰好对上视线，搞得他现在都觉得背后那道目光如影随形，越来越紧张。
　　“新学期开始，两位同学有什么所得所感不妨给大家分享下！”梁主任本就打算让这位万众瞩目的新同学发表下感言，此番抓到典型，提前一点而已。
　　大福淡定地拿起话筒：“报告，此情此景让我和许橙光不由自主想起一首诗，于是情不自禁地提前交流了番，现在就分享给大家。”
　　全校绝倒。
　　某些班同学内心os：尖子生又开始装逼了。
　　大福同学于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开始背诗，就刚那首雁门太守行，前四句念完后把话筒递给橙光。
　　橙光陷入自我纠结强行装镇定中，都没来得及吐槽，怔怔接过话筒，继续接着背，后四句一开始挺顺利的，不少女生已经默默尖叫，最后一句的时候，他不在状态地串词了，“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静默三秒，全校爆笑。
　　“安静！”
　　连梁主任的铜锣嗓也没能一下制止住台下此起彼伏的笑声。

　　“开学第一声爆笑献给许橙光同学。”
　　“我竟然觉得还挺通顺的。”
　　“两位大诗人要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我合理怀疑他是为了博得女神一笑。”
　　“看不出许橙光还具有幽默细胞。”
　　“我也经常串诗词，明明很押韵嘛。”

　　杨敏锐差点激动扑到顾林身上：“看到吗！？”
　　顾林抹汗：“看到了，孩子真不容易，小脸通红惹人怜，梁阎王快把孩子放下来吧！”
　　杨敏锐：“你没看见班长他笑了吗！？”
　　顾林很认真的看了眼：“难道不是越发严肃了？刚刚他都没皱眉，现在眉头都皱起来了，估计心里在无语光光怎么背个诗能背成这样。”
　　杨敏锐再定睛，咦？好像真的是。不对，他刚刚真的有笑，只不过稍纵即逝而已。

　　大福过后还有感而发似的，用钦佩的目光注视着橙光说：“光哥，你太牛逼了，君子坦荡荡，就要有这种一蓑烟雨的淡然超脱气质！”又发出类似生死离别般的感慨：“虽然我们现在的位置可以拉出一条对角线，但是我的心与你同在，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我义不容辞！”
　　橙光心中五味杂陈，最后归为一句话，“谢谢你啊我的好同学。”
　　“一会谭老师的课，别杵在这了，快回自己座位去！”杨敏锐拍桌示警。
　　座位调整后她坐在蔚蓝天正前排，对于身后两位大佬的举动可以实时观测，人生巅峰莫不如此，已经达到做梦都会笑醒的地步。
　　“不就换个座位吗？你这来来回回，整得像生死离别似的。”
　　大福卷起练习册，“我就是来拿个书，不过这位置离讲台这么远，老师讲课不太听的清，要不我和你换换？”
　　杨敏锐假笑：“想得美。”
　　大福心不死，又问坐在杨敏锐旁边的郭大耳，“要不咱两换换？”
　　郭魏明坚定摇头，只一个字：“不。”
　　这个位置多优越，风景独好，几百年都不一定轮的上一回，怎么可能换？
　　“知足吧，你都独占这位置一月之久，总得让后面人沾沾福气。”杨敏锐说：“再不走的话一会班长回来了，你要不问问他换不换？”
　　大福狂摇头，摸爬滚打样的逃回自己座位。
　　杨敏锐无情嘲笑：“这熊样。班长才不会和他换呢，对吧？”问的是许橙光。
　　橙光抬眸。
　　换位置么？或许是个好办法，但他讲不出口，也不知道能换哪去，当初被安排在这，就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如今贸然换位，恐怕不妥。
　　而且……
　　持笔的手在慢慢收紧。
　　他也不想换，虽然害怕，要时刻警惕地保持距离感，但他不想把距离拉的太远。

　　蔚蓝天踏着上课铃声从前门进来，手搭在门把上，自带不容置喙的气质，干净利落的说：“一二组男生和我去搬书。”
　　被叫上的男生毫无犹豫，大福第一个站起来，大鹏展翅似的直接翻过身前的桌子以实际行动相应号召。
　　男生们对此很热情，准确来说，只要是非课堂活动，同学们都充满了热情。
　　没被叫上的人自告奋勇地举手，“班长，书这么多，人够不够啊，要不然再加上三组？”
　　“够了，顺便，老师们在开会，这节课自习，大家注意纪律，保持安静。”
　　如果换一个人来宣布这个消息，那必定会迎来拍手相庆的阵阵欢呼，但说话的是蔚蓝天，此人开学第一天所释放的冰镇系数过高，迟钝如大福都感受到了非一般的凉寒，不敢轻易开玩笑。于是全班开始进入认真“自习”模式，完全体现了一个尖子班应该有的学习样子。

　　一摞摞教科书被领回来的时候还没下课，分门别类地分发下来，许橙光一本本往上叠，叠到最后一本的时候，差不多有一只水笔的高度。
　　这还不是全部，老师早宣布本学期将学完高中所有课程，高三一年里纯复习，鸭梨山大。
　　他不像其他同学，对待自己喜欢的科目会好奇的翻看几下，更有学霸者已经钻进新课本开始自学起来。许橙光知道自己看不懂，于是干脆直接把书推到桌角，而他的老熟人同桌发完书之后回到自己座位上，更干脆，直接把书塞进桌肚里，不见天日，与班级氛围格格不入，哪里有学霸的样子，看架势说是校霸都有人信。
　　“怎么？”
　　大概是自己目光过于明显，对方看了过来，眼神除了几分探寻，似乎还藏有些许道不明的疑虑。不是平时那种悠悠散散和爱搭不理。
　　话语如鲠在喉，便也失去了本来的意思。
　　没了那条“楚河汉界”，两人之间的地理距离豁然拉进，近在咫尺似乎能听到呼吸。许橙光撇过头，搭在桌面的手也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低声说：“没什么。”
　　蔚蓝天也没说什么，垂下目光，往书包里翻出竞赛试卷，自己刷题去了。他是一个不论做什么都很容易进入状态的人，但这次连续解了几题都无法找到状态，笔尖由急变缓又转而愈发疾驰。

　　窗外的阳光明媚的刺眼，耳边是刷刷书写声，许橙光偶尔会抬头看向窗外，明净的玻璃上有浅浅的侧影，眉眼轮廓都被烙出天空的颜色，是少年不经意间留下的青春气息。
　　他无意识地用左手在桌上勾勒，后反应过来又蓦地收回，心里忽然交织出一阵愉悦和一阵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