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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太阳快要落山,第一轮比武将近尾声,火烧云映照大地,擂台上交接的兵器折射出鲜红色泽。风起云涌,鼓声阵阵。

      一下又一下,恍若锤在心上。

      前所未有的不安笼罩了浮玉的心脏,仗着小孩的身份,她像被宠坏的孩子般缠着浮方海带她去吃糖葫芦。

      见浮方海要走,不少人出声挽留,想尽办法,但无奈小女娃闹的厉害,哪会跟他们讲道理,只能眼睁睁看着浮方海离开。

      浮方海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回到客栈便立刻收拾了行李,宝马披着夜色,载着爷孙二人出了漠城。

      小道旁的树木飞快后退,马背上女孩被颠得七荤八素,好在这具身体习过武,才不至于太难受。

      阴云遮月,唯有急促的马蹄声声入耳。

      倏忽,利箭破空而来,缰绳一收,白马仰头嘶鸣,堪堪与箭锋擦身而过。

      来了。

      寒风飒飒,数道黑影闪身而出,形如鬼魅,在黑夜中飘忽不定。

      冷哼一声,老者反手出掌,势如闪电,几回合下来,竟无一人得以近身。

      局势僵持下来,双方对峙着,一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走到爷孙面前,手中木杖叮当作响。浮玉记得她,武林大会上,这个老婆婆坐在第二排。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玄冥掌,果然了得。”

      浮方海冷声道:“少跟我来这套,全丰教就这点本事吗?”

      话音刚落,雄浑的大笑自林深处响起,随着细细密密的摩擦声,数不清的人影冒了出来,将爷孙俩团团包围。为首之人,赫然是武林盟主,君韦安。

      突发的变故令浮玉心惊胆战,站在这里的,足足超半数的武林势力,那么没有站在这里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浮老啊浮老,这武林大会尚未结束,怎么早早就走了呢,不如上寒舍坐坐,至少让我这盟主尽尽地主之谊嘛。”

      “君韦安,你他娘跟我玩阴的是吧?”

      旁的人插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浮老,玄冥掌这好东□□享就太吝啬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面上和和气气的,一副好商量的模样,可那一双双黑夜中的眼睛,诛求无厌,丑态毕露。

      这时浮玉才意识到,浮方海要对抗的,不是整个武林,而是天下人心。

      撕开表象,皆是豺狼。

      顾及小孙女,浮方海并不想在这里动手,但君韦安显然深谙他的顾虑,岂会放过这大好的时机。

      刀光一闪,直指女娃,老者出招抵挡,刀刃霎时断裂掉落在地。

      寒月入云,天地一片暗色,数不尽的恶鬼扑了上来,浩大声势,只为将小小的两个人撕碎。

      女孩眼中倒映着血色,是爷爷的,也是恶鬼的。

      密集的攻击令老人回身乏术,君韦安趁其不备,全部攻力汇于一掌袭去。

      爷爷!乌眸睁大,一切都像放慢了无数倍,远超大脑处理的能力,女孩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反应更快。

      猩红的血溅开,长命锁的金黄染落了斑驳,她视野归于血红,一点点地,下滑。

      最尽头,是武林盟主阴鸷的眼。

      “玉儿,玉儿——!!!”

      ……

      病房的陪护床上,沉睡的女人猛然坐起,双目圆睁,瞳孔放大。

      她第一时间摸向胸口,意识到自己完好无损,才大松了口气。

      好奇怪……为什么有种身体破碎的痛感……

      五脏六腑移位,骨头寸寸断裂的感觉太过真实,她好像做了个噩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大脑昏昏沉沉,女人揉了揉太阳穴,看向时钟,已经是早上十点。

      她很久没有睡到这个点了。

      手机屏幕亮了亮,点开消息,是李家夫人发来的,大意是邀请她参加下个月的天使慈善舞会。

      天使慈善舞会是凡城的上流社会一年一度的大事,每一位受邀者都可以提供一件物品在舞会上拍卖,而拍卖所得将全部捐献给慈善机构。

      听起来挺好的,但实质上,却是个大型洗钱现场。

      浮玉记得昨天下午茶的时候李夫人就提了一嘴,今年轮到李家操办舞会,地址是……

      她努力想了想,终于从乱成浆糊的脑子里拎出一个名称:

      凡城珠宝博物馆。

      洗漱完,女人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地化起妆来。昨夜下了雨,孩子们在医院的花园里踩水花,银铃般的欢笑飘荡。

      化妆刷轻扫过修容盘,又一个消息弹了出来,是今天的热搜:

      首富今天不上班?疑似现身马来亚。

      配图是一张偷拍,照片角落里一对男女亲热拥吻,背景是雪白沙滩和碧蓝大海。

      因为是狗仔视角,离得远,只有模糊身形,男方神似傅白,而女方背对着镜头,看不见面容。

      浮玉的脸只在报纸上出现过一次,并不为人所熟知,加上文章刻意引导,评论区里清一色地认为是傅白婚内出轨,纷纷猜测起离婚日期。

      这个刘秘书,动作挺快嘛。

      女人心情明媚起来,放下口红,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在鬼斧神工般的化妆技巧下,镜中人红唇艳丽,鼻梁高挺,眉尾飞扬,如同电影中走出的冷艳美人,和“浮玉”相差甚远。

      解开发绳,绸缎般乌黑柔亮的秀发披散开来,她本是直发,但之前一直盘着,放下来时便成了自然的波浪卷。

      撩了撩发丝,女人拿起包离开病房。

      门外站着四个制服保镖,看见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服饰上辨认出来身份。

      “早上好,夫人。”

      “辛苦了。”她微笑回应,嘱咐道:“我有点事,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是。”

      “记住,我回来前,除了许护士,任何人都不许放进去。”

      “明白。”

      繁荣的市中心,有那么一栋别有特色的古典建筑,伫立在三条大路交汇的中央,主楼为四边套八边形体,上有飞檐九层,攒尖楼顶,顶覆金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辉光。

      这便是赫赫有名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吧,星期五了。

      下午三点,星期五还没有热闹起来,舞池的圆弧顶下徜徉着舒缓的音乐,零星些人坐在角落里,一派安宁。

      浅青酒液碰撞杯壁,清新的气泡冒了起来。

      秀气的手指托着酒杯,细摇慢品,随着她的动作,海藻般的长发滑落,被撩到耳后,露出白玉般的耳廓。

      是个美人,柳川想。

      “不好意思,久等了。”

      他快步走上前,坐到圆桌对面,约莫半米的社交距离,他如愿看见了女人的正脸,乌发长裙,妆容精致,是他见惯了的浓妆艳抹的美色,并不惊艳。

      忽略那股没来由的失望,柳川道:“无意冒犯,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并非是蹩脚的搭讪,柳川是真觉得她有些眼熟——但他大概也不会想到眼前此人正是为他工作了一年的前员工。

      “或许呢。”女人勾唇,并不废话,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直入正题:“我想买下星期五,你看这个数字,可以吗?”

      这个直球打得柳川险些没反应过来,虽然有不少人想要得到星期五这颗摇钱树,但这么外行的开场白,对柳川这个当老板的人来说,可是头一遭。

      “不好意思,我们目前并没有卖店的打算。”他温和地拒绝,视线扫了眼文件上标注的甲方,说:“不过付小姐想来玩的话,我很欢迎。”

      “目前没有,以后会有咯?”

      “以后也不会有。”

      “为什么?”女人眉心微颦,青葱玉指点了点纸面上那个天文数字:“我是认真的,至少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这番追问,已经让柳川有些失去耐心,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因为一个背影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星期五是祖传的家业,过去、现在、未来都是柳家人继承,这个理由,你看合理吗?”

      “祖传的?”女人下意识问,“多少年了?”

      “可以追溯到六百年前。”

      柳川耐着性子答完,站起身:“想了解历史的话,不如查查百度,我还有点事,失陪了。”

      见他一刻都不想多呆,转身就走,浮玉撇撇嘴,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走那么快,她还没开始问正事呢。

      不过……柳家?凡城还有这样一个世家么?传承了六百年的家业,这可不简单啊。

      正愁着怎么调查下去时,女人忽然看见了什么,神色一变。

      “王总,那个方案我回去就改,您再给我个机会可以吗?我……”

      二十出头的姑娘满脸焦急,拿着包就打算回去赶方案,她今天好不容易撑着空闲出来放松,没想到碰上了顶头上司,还得知自己方案出了问题。

      “我也只是说一嘴,别急嘛,来来来,喝酒,这种地方讲工作,多没意思。”

      “啊,好、好的。”

      局促的姑娘接过酒杯,正要喝时,忽然一个人踉踉跄跄撞了过来,她躲闪不及,酒杯摔落在地。
      啪的一声清脆,让对面的中年男人脸色黑成了锅底,怒不可遏:

      “喂,你有病啊!”

      是个醉酒的女人,双目迷蒙地拉着小姑娘发酒疯,又哭又笑地囔囔,非要她还男朋友。

      “你认错人了!”

      姑娘三番两次想推开她,可对方缠得紧,哭得稀里哗啦的,她只能看向上司,无奈地说:“王总,衣服有些脏了,我带她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她口中的王总正心痛刚才那杯酒,见此心头灵机一动,道:

      “你一个女孩不安全,让我来。”

      “不用了王总,没事的没事的。”

      他的小算盘没能付诸实际,小姑娘诚惶诚恐地婉拒了他的“好心”,自个把人拖走了。

      不远处,一双鹰隼般的茶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饶有兴味。

      一进洗手间,女人便站直了身子,不慌不忙地擦起衣裙上的酒渍。

      “你没醉?”

      没有否认,浮玉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

      “很需要这份工作吧?”

      “什么?”

      “你的酒里有药。”

      姑娘一愣,旋即面色一白:“你是说……”

      浮玉没再多话,她确实可以当场戳穿那个王总,但这样做,很可能会让眼前的小姑娘失去饭碗。
      所以她把选择权交给她。

      理了理裙摆,浮玉准备离开,看了眼内心还在挣扎的小姑娘,想了想,还是说:

      “酒吧有监控,你自己看着办吧。”

      后者紧攥着衣摆,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那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浮玉耸耸肩,诚实地回答:“大概会顺势敲他一笔钱。”

      对上小姑娘吃惊的眼神,浮玉但笑不语。

      真羡慕啊,她眼中尚存的天真。

      洗手间的灯光闪了闪,忽然,只听一声脆响,头顶的白炽灯砰然炸裂。

      碎片乱飞,两人下意识护住头部,再抬眼时,视野随着灯光的消逝而一片漆黑,浓稠而诡异的黑暗笼罩了逼仄的空间。

      情况不妙,浮玉拉起小姑娘就跑,可前脚刚迈出洗手间,就被堵住了去路,连连后退。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她的脑袋,执枪之人是个黄发男子,正冷冷地盯着她。

      余光一瞄,有个服务员倒在走廊上,不知是死是活,她大概弄清了目前的处境,安抚性地拍拍小姑娘的手背,上前一步。

      “枪可拿稳了,小心走火呢。”

      冷哼一声,男子一记手刀就击晕了她身旁的小姑娘,扬了扬手枪,“识相就乖乖跟我走,否则……”

      “没问题,非常乐意配合。”

      很快,她就知道这个杀手是怎么进来的了。三楼的楼道靠边,窗户正敞开着,一根绳索固定在窗沿上。

      “下去。”

      他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女人往窗外瞅了眼,害怕地缩了缩:“这么高……不会、不会摔死吧?”

      “别跟我废话!”

      见杀手是个不好惹的,她磨磨蹭蹭地提起裙子准备翻出去,这时,只听身后一声闷响,她愕然回首,却见黄发杀手正倒墙边,枪飞出了三米远。

      “丹尼尔?!”

      她既惊讶,又松了口气,这时杀手猛地攻上来,两个男人在走廊赤手空拳打了起来。见此,女人赶紧去捡枪。

      没想到杀手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飞身拦截,手枪在三人一番争抢搏斗中掉出窗户。

      空气一滞,丹尼尔撸起了袖子,神色间染上了几分烦躁。

      “麻烦。”

      杀手正欲进攻,却没想到这个男人的速度骤然提升,将他打得节节败退,这才意识到一个令他恐惧的事实:眼前的男人根本没有用上全力。

      随着一记重拳,杀手吐血倒地,彻底没了动静。

      浮玉从安全的角落里跑出来,探了探杀手的脉搏,眉头一松:

      还好,是重伤昏迷,丹尼尔给他留了口气。

      “谢谢了,丹尼尔。”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并没有回答,冷淡地颔了颔首,拖着杀手的身体下楼,注意到女人没跟上,还等了等她。

      犹豫了一瞬,浮玉还是跟了上去。

      可怜的杀手被粗暴地扔到了后备箱,她在一边缩了缩脖子,感同身受地疼痛。

      又听到骨折的声音了……默哀。

      车内静得可怕,她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路灯,决得还是该找找话题。

      “丹尼尔,你今天……没上班啊?”

      开车的男人嗯了一声,从她的视角望去,暖黄的光映出一个刀刻般硬朗的轮廓,英眉,挺鼻,丰唇,喉结,阳刚又性感,握住方向盘的手干燥粗糙,挽起的袖子露出肌肉虬结,孔武有力的手臂。

      撇开其他不谈,这幅强壮的身体是浮玉喜欢的类型,她被生存压迫得太久,对力量的崇拜是刻在骨子里的。

      丹尼尔的回答让浮玉放下心来,至少今天的傅白在医院里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不过……这个杀手是怎么发现她行踪的?况且他没有杀她,那么幕后主使多半是冲着傅白。

      想到丹尼尔之前展现的身手,她忽而问道:

      “你是职业保镖吗?傅京泽聘你给了多少,我可以出三倍。”

      “不是。没给钱。”

      还真是惜字如金啊,浮玉心下吐槽,半开玩笑地说:

      “京泽不给你工资,也太抠了吧?”

      恰逢红绿灯,车停了下来。

      斑马线上人来人往,远光映入男人眼眸,深不见底。

      “有些东西,比钱重要。”

      他的声线是冷的,像是皑皑雪山那融化又凝结的雪,年复一年地堆积成冰。

      顿了顿,女人撇开视线。

      那双泼墨的眸总是空泛,川流不息的人群也未曾留下痕迹。

      “你说得对。”

      她笑了笑,脸上的妆容有些花,口红勾勒着时下流行的微笑唇,像是浮了一层虚假的面:“挺好的,不像我这种烂人,眼里就只有钱。”

      绿灯亮起,车轮再次转动。

      男人扫了眼后视镜,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

      在丹尼尔眼中,浮玉这类攀附着钱财生存的女人,是不值得注意的小角色。

      她们大多有可怜的过往,终走向悲惨的结局。

      芸芸众生中,无数悲剧中的一个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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