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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次日,城主府的卫兵潮水般退去,只是没有多少人在乎了,在月圆之夜横空出世的“千日醒”在漠城掀起腥风血雨,客栈的房客们死的死伤的伤,所谓的名门正派彻底撕破了脸面,而与此同时,又一个噩耗传来。

      即便封锁客栈,血魔还是在月夕当晚杀了人,这次惨遭毒手的是夜宿盟主府的华山派长老。

      而今,血魔藏匿在忘尘客栈的可能性不攻自破,线索到这里又断了,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无疑让一路追查过来的柳霖一行人无比沮丧。

      “或许……我们可以从受害者入手。”柳霖凝眸思忖,徐徐说道。

      回想这些时日,血魔所杀的人都有个共同特点——他们都是各个门派的掌权者,江湖中的老前辈,如果只是杀人取血练就邪功,大可不必挑选这些难对付的老骨头下手!

      莫非此人,和玄冥教有关联?自武林大会举办以来,仿佛有一双手在背后操纵,掀起恐慌、催动欲望、激化矛盾……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双无形之手,意在让武林自相残杀。

      将这一切捋顺之后串联,一道身影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是她?

      “确实,血魔下手很有针对性,”侍卫长点头赞同。

      “昨夜探查过后,柳公子可有怀疑的人选?”

      少年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他选择隐瞒。

      “暂时没什么头绪。”

      几人正讨论时,一位绿裙的姑娘快步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坐下喝了杯茶,说:

      “本小姐走遍了城中所有药房和医馆,根据他们的记录探访了所有买药或就医的客人,你猜怎么着?毫无进展,甚至没有一家说有药材丢失的情况,这血魔难道铜头铁臂不成?”

      “还有一种可能,此人家中常备有药材。”

      柳霖思忖半晌,道:“不如就在那些老前辈的住宿之处蹲点,血魔一定会再次动手,你我只需守株待兔。”

      “暂时也别无他法了,就照你说的办。”

      ……

      月夕次日的忘尘客栈,出奇的安静。

      房客们安分守己,老板娘闭门谢客,只偶尔看得见一两个伙计穿梭在层层走廊间。

      柳雯今日有比试,早早拜别去了盟主府,浮玉这代课师傅便清闲下来,坐在案桌前专心配着药材。

      挑选,搭配,打包,简单的工序通过纤纤十指有条不紊地实施,认真的模样优雅得赏心悦目。

      日光正好,轻薄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略过长塌和那繁复漂亮的波斯地毯,覆至桌案。

      尚在起床气中不想理人的浮玉疲懒地撩起眼皮,些许不耐,触及那一袭熟悉白衣,微微错愕。

      “为何瞒着我。”

      来者这般质问,清冽音色如同浸透了寒霜,连带着室内寥寥暖意都驱散,听者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夙朝是来问罪的。她才离去半个月,这不省心的女人就受这么重的伤!要不是柳雯说漏嘴,恐怕这女人根本不打算告诉她!

      向来运筹帷幄、波澜不惊的忘尘客栈老板娘,此刻怯怯地缩了缩脖子,试图再狡辩一下:

      “这不是没事了吗,我有分寸的。”

      “分寸?”白衣剑圣毫不动摇视线落在那些药材上,神情又冷了三分,“险些把自己弄瞎,这就是你的分寸?”

      “我……我也是一时上头嘛。”

      她嘴一瘪,委屈道:“我被欺负了,你不安慰我,你凶我!”

      这招果然管用,剑圣默了默,怒色稍缓:

      “锦庄我自会处理,事后随你怎么玩都行,你明知自己身体什么鬼样还这般莽撞,万一……”

      “好啦,没有万一。”

      她亲昵地拉她坐下,嗓音缱绻,酥软入骨:“不说这个,你难得来找我,不是来吵架的吧?”

      世人只知九娘的媚令人神魂颠倒,却不知她娇起来才是真正的绝杀,直教人愿为她摘星捞月,而这样的殊荣,只独属于那龙渊剑主。

      “……又来这一套。”

      夙朝无奈,明知她恃美行凶,她还是一次又一次上钩。

      对上那冰雪消融的淡眸,浮玉便知道又蒙混过关了。

      “饶你一回,下不为例。”

      她败下阵来,取出个小瓷瓶,“把药吃了。”

      后者丝毫没有犹疑,乖乖吃下闻起来十分怪异的黑褐色的丹药,直到一股融融暖流涌入丹田才愣了愣:

      “这是?”

      “白骨生花,我查到它在一处古遗迹里,正好在漠城附近,便去寻来了。”

      要说这江湖闻名至宝,许多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但有些至宝只存在于传闻里,比如玄冥掌,又比如,这白骨生花丹。

      那是百年前陨落宗门所炼制的丹药,也曾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曾为之前仆后继者如今已是亡魂,在不入流的传言中,白骨生花丹配以枯木逢春露,能起死人、肉白骨,也许实际不如传闻这么夸张,但毫无疑问这是真正的疗伤圣品。

      浮玉鼻尖一酸,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这风轻云淡的寥寥数语,是如何概括她路途上艰辛苦难,她只知道她孤身一人,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东西,为了延续一个人的命,就能够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略带薄茧的指腹为她拭去热泪,剑圣的语气轻柔得不像话。

      “不许哭,对你好你就受着,明白了?”

      “才没哭,是眼睛疼。”

      她这般狡辩道,察觉那手碰着脸刮得生疼,拉近了一看,才发现那手心尽是结痂隆起的肉痕,顿时心如刀绞。

      “还伤到了哪里,伤势可严重?”

      “小伤而已——等等,别随随便便脱人衣服!”

      浮玉哪里会听,她焦急地扒开那身劲装,看清全貌的一瞬间,泪涛汹涌。

      入目所及,没有一块好肉,大片大片黑紫血瘀和新痂,触目惊心。

      “这就是你说的……小伤?”

      她抬起头来,双目通红。

      ……

      秋风萧瑟,漠城最贫困的西城区,破败不堪的木屋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开门小姑娘蓬头垢面,眼袋青黑,似乎许久没睡过好觉,见到造访之人,她二话不说就要关门,可惜还是慢人一步。

      柳霖抵住门扉,微微弯下腰问道:

      “老刀在家吗?”

      羽祈打了个哈切,面无表情地问:“什么事。”

      “别误会,在下是来拜访二位,”他指了指手上的礼品,道:“顺便解心头之惑。”

      女孩急忙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眉开眼笑。

      “还算识相,进吧。”

      屋里堆满了奇形怪状的金属制品,落脚都艰难,扑面而来的异味直冲天灵盖,好悬没把他送走。

      “你这是……在做暗器?”

      “不,我不喜欢那些没用的东西。”

      羽祈一顿叮叮哐哐收拾出个坐处,解释道:“我在做……唔,姑且就叫寻宝仪吧,总之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作品,有幸的话,你会在十年后亲眼见证我的作品,没幸的话,也许你会在下辈子的史册中得知我的名字。”

      ——听起来像是个十岁女孩的大话,但柳霖莫名的有种直觉——她会是个伟大的发明家。

      “坐吧,”她把凳子搬给他,自己坐在矮桌上:“师父出门了,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也是一样的。”

      闻言,少年开门见山:

      “敢问姑娘是否听说过能够抽出血液的机械物件?”

      在剖开那些死者尸体后,柳霖意外发现有几具尸体的丹田是碎裂的,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血魔并不是为了取血,而是想借此隐藏真正的动机。

      虽然从未见识过,但江湖中确实有邪功,能取他人的功力化为己有,虽说不明白为何有些尸体的丹田完好无损,但若能证明有取血的器具,对案件来说是无疑是巨大突破。

      听罢,小姑娘先是一愣,旋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问这个?是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哪儿?”

      “非也,在下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器物,所以想问问姑娘,这样的器物是能做出来的吗?”
      她眨眨眼,少顷,摇摇头。

      “不知道,没听过,要是真的有这种东西,别忘了喊上本姑娘研究研究。”

      “没问题,”他点点头,说:“时间不早了,在下还有要事,改日再登门拜访。”

      他笑着挥手拜别,背过身时,面无表情,眸色渐沉。

      羽祈的演技很好,但早就上过一次当的柳霖,不会再被骗第二次。

      她的眼睛在撒谎。

      他们师徒二人在这漠城中处境并不算好,能被他们包庇的人,他脑海里只有一个人选。

      九娘。

      多巧合,她完全满足了嫌犯该有的模样:很强,且身负重伤。

      那天他同她交手时能感受到她游刃有余,怕只用了不到三成功力,这般强大的人,黄邑龙带来砸场子的护卫队,真的能将她伤得命悬一线吗?

      存疑。

      然而,如果血魔就是她所扮演,便有矛盾之处:刘明长老遇害那晚他正巧就在附近,故而追了上去,交手过程中虽说对方蒙着面,也明显看得出那是个高大的男性,身法也和九娘大相径庭。

      此外,昨夜封锁客栈,他彻夜巡逻确信无人进出,除非九娘有分身术,否则不可能还跑大老远去杀了华山派长老折返回来而不被他发现。

      她有完美不在场证明。

      ……

      沉香袅袅,掩盖不住的苦涩药草味笼罩了整个房间。

      夙朝端坐在软榻上,垂眸注视着正小心翼翼为她包扎的好友,微微恍惚。

      修习龙渊剑者,体质将逐渐异于常人,痊愈也快得多,但与此同时,龙渊剑会侵蚀剑主的五感。她其实记不清自己受过多少伤,唯有她为她包扎时,才会觉得伤也是痛的。

      “龙渊剑则主并非幸事,而是灾难”,师兄曾警告她小心驾驭此剑,可她不知何为灾难,只知手中之剑,能护心上之人。

      ——足矣。

      “发什么呆呢,快把手抬起来。”

      她回过神,依言照做,方便她给腰腹包扎。

      “想起些往事。”

      闻言,浮玉轻笑一声,揶揄道:“小时候给你上药,死活不肯脱,现在不还是从了我?”

      “咳咳!”

      向来波澜不惊的剑圣脸颊浮起可疑的红,强行转移话题,道:

      “你身体感觉如何了,这丹药效果如何?”

      “很猛,只是需炼化些时日。”

      浮玉将绷带打了个结,拾起一旁的衣衫,又说:“以后,别再去寻这些东西了。”

      其实这幅身体本已经废了,注定活不过二十,是夙朝满世界地找药,拼尽全力要留住她的命。若非如此,她早在几年前就用同归于尽的法子复仇了,而不是现在这般徐徐图之。

      毕竟这条命是她心爱的小朝儿一点点从阎王爷手里抢来的,她怎么舍得让她失望。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玄冥掌的最后一重,可为我重塑筋骨吗。”

      玄冥掌第十重有开天辟地之神能,重塑筋骨亦不在话下。只是玄冥掌要求修炼者根骨极佳,而能符合这不为人知的第十重所要求的玄阴之体,更是万里挑一。

      据浮玉所知,唯有玄冥教开山祖师的血脉才能够有幸遗传玄阴之体,这百年来仅仅出了她这么个独苗苗,却毁于君韦安之手。

      “你找到这个人了?”

      “闻荆,我们三人曾有一面之缘。”

      连她也无比惊讶于这个巧合,毕竟原本剧情里,闻荆只是作为帮男主铺路的大佬配角存在。

      这就是为何当初她同意与闻荆交易玄冥掌秘籍,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玄冥教能够后继有人。

      “他要多久才能练到第十重?”

      “以他的天赋……最快也许只要十年。”

      “太久了,”夙朝不赞同地拧着眉头:“万一出什么变故,或者他不愿医治你改怎么办?不行,还是去寻枯木逢春露更稳妥。”

      她哭笑不得:“那灵丹妙药哪是想找就能找着的?再说了,若是他不肯医治我,不还是有你么,打几顿不就听话了?”

      “不行,我不放心。”

      “别告诉我,你还想去寻那枯木逢春?!”

      听出她话语中的愠怒,后者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浮玉不知道的是,这次武林大会龙渊剑庄之所以只来了两个弟子,是因为眼前之人早就将剑庄弟子派去寻找枯木逢春液,只不过目前还没什么音讯。

      夙朝从不说谎,她不说话,便是答案了。

      看着她消瘦的脸庞,浮玉既心疼又生气地紧紧抱住她,听见均匀有力的心跳,才微微安心。

      “就当是为了我,别再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了,小朝儿,我也会害怕的。”

      就像夙朝害怕失去她一样,她也会患得患失,害怕哪一次她离开,就再也回不来。

      胜负欲爆棚的剑圣:

      “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能救你,也不肯信我?”

      难道她在她心中不是最强?!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她无奈辩解:“你受伤我会心痛,他?就是哪天死外头了老娘都不带眨眼的!”

      话音刚落,窗外倏忽传来轻微的声响。

      察觉动静的一瞬间,龙渊剑便出了鞘,只见流光一闪,锐器相撞,气流震荡来开。

      未免两人在这打起来,浮玉赶忙按住好友的手,颇有些心虚:

      “自己人,自己人。”

      某死外头不心疼的工具人办完事回来了。

      高大身躯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寒气逼人的眼,他右手持剑,扫了眼浮玉,也不知听没听见她对他的评价,听见了或许也不在意,只点点头算是表明一切顺利,视线紧接着落在柳夙朝身上。

      同为剑客,同为强者,两人对视的一瞬,胸膛便升起强烈战意。

      “你便是闻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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