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日晴空》暖季禹白

3、一年级

　　舒叶满晴抱着书包睡着了。这个夏天过完，就上小学了。孟警官问：“紧张吗，满儿？其他小孩都认得许多字了。”

　　舒叶满晴微笑摇头：“不紧张。我现在也认得许多字了。”

　　孟江河一旁翻白眼：“今天还问我‘蜜’字怎么写！”舒叶满晴反驳：“我以前又没见过这个字，当然不认得。你告诉我，我就记得了，下次不会再问你这个字。”说着，手指沾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大大的“蜜”。

　　孟警官问：“给你买的本子呢？”

　　舒叶满晴说：“收着呢！等以后再用。”那一副很不舍得，很珍惜的小模样让孟警官心中即辛酸又感动。这个小孩，是妻子用性命换回来的。他在心里说：“雅城，她值得！你的性命没有白白牺牲。”他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脸，替她整整衣领。然后转头问孟江河：“江河，你要不要也去读小学。”

　　“不要！”小男孩很坚决得拒绝，“我才不要跟她同班。”今天隔壁栋的阿姨跟舒叶满晴说什么话，舒叶满晴拉了个哭天抹泪的小女孩到小球场找孟江河：“你为什么要拉杜美美的头发？把人家的蝴蝶结还给人家！”孟江河说：“丢了！”舒叶满晴不高兴：“丢哪里了？去找！”孟江河很跩得：“找不着了。扔到下水道了。”

　　当时，舒叶满晴气坏了，把爸爸给的零花钱赔给人家，然后拽着孟江河的后领回家。孟江河很不满：我说要吃根冰棍都不肯，你竟然把钱给人家。舒叶满晴愤怒得瞪着他：把人家的东西丢了，难道不需要赔？看一会儿爸爸回家不揭你的皮？

　　孟警官回家来，没有揭孟江河的皮。舒叶满晴没有告诉他发生的事情，还在孟警官回家前帮孟江河把手指上蹭破的地方清洗干净上红药水，并让孟江河把脏乱的衣服换下来，洗好晾上。她边洗衣服，边威胁自己：“有人说小男孩把哪个女生的蝴蝶结扯了，长大后要娶人家的。”想到杜美美流鼻涕的样子，孟江河不禁不寒而栗。嗯，舒叶满晴这样的人跟自己同学真是太可怕了。孟江河心中想。他说：“我不跟她同班的。许多字不认识，丢脸死了。”

　　舒叶满晴满不在乎：“又不是永远不识字。”

　　孟江河说：“爸爸，我跟她隔壁班好了。”

　　于是这年的九月，两人成了小学一年级的新生。舒叶满晴七岁，孟江河五岁。孟警官给舒叶满晴买了条白底紫色小碎花的连衣裙。舒叶满晴爱得很，她背着小书包，笑得合不拢嘴。孟江河一贯的别扭样子，明明自己同意读小学一年级，这会儿表现得宛如被枪指着头一样，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跟在后面。

　　幼儿园的老师们听说他开始上小学，心里别提多高兴。他在幼儿园的这两三年，每有家长带着哭哭啼啼的小孩告状上门，十有八九告的就是孟江河，不是撕裂人家的衣服，就是在人家的书本上涂鸦；不是用弹弓弹别人的后背，就是在路上扯根绳子拉得小朋友们摔跟头。

　　现在孟江河进入小孩一年级了，比其他小孩小，肯定无法兴风作浪。幼儿园的老师这么想，孟警官这么想，甚至连舒叶满晴也这么想。

　　结果上学没几天，隔壁班的老师老找舒叶满晴：“让你爸爸到学校来一下。”

　　舒叶满晴说：“老师，爸爸很忙。什么事情你跟我说。爸爸回来的时候，我告诉他。”

　　老师很无奈：“孟江河，课堂上从来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他老是到处走来走去的。他同桌同学的爷爷奶奶今天都告到我这儿来了，说他老不用自己的课本，老是从同桌那里直接把课本拿过来用。”

　　舒叶满晴羞赧不已：“对不起呀，老师。我回去说说他。他刚刚从幼儿园转小学，还以为跟幼儿园一样，想怎么走动就怎么走动。而且，他一直都跟别人共用书的，他也有自己带书给别人的。”舒叶满晴还想说说孟江河的这个优点，结果却惹来老师的一肚子辛酸：“哎！另外叫他不要带漫画书到学校来。算了，带也就带了，课间可以看看的。但大刺刺的摊在课桌上看，很影响老师上课的情绪。”说着，老师望着舒叶满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舒叶满晴露出明了的神情，非常真诚的样子：“明白的，老师。我回去一定说说他！”老师在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语气马上柔软下来：“嗯，他年纪小，其他就算了，就是不能破坏课堂纪律。”

　　舒叶满晴说：“好！我跟他说。”

　　晚上，孟江河的不满爆发：“满儿，你为什么把我的漫画书收起来了。”

　　舒叶满晴说：“我收着。你每天晚上可以看一个小时。不准你带学校去！”

　　孟江河说：“我就喜欢带！不要你管。爸爸都不管！”

　　舒叶满晴顿时横眉竖目：“爸爸那么忙碌，那么累，你还不让他省心。爸爸不在的时候归我管。今天，你们老师跟我说，要找找爸爸谈谈你不遵守课堂纪律的事情。我就先不告诉爸爸了。但你以后不准在课堂上随意走动，不准乱找别人讲话。”

　　孟江河沉默。舒叶满晴问：“记住了？”

　　孟江河说：“记住了。啰嗦！”记住就好。她才不在乎啰嗦不啰嗦。

　　没几天，老师又找来了。舒叶满晴见到老师沉郁的脸色，顿时脸红。她小心翼翼地：“老师，是不是我们家孟江河又犯什么错了？又随意走动？”

　　老师内分泌失调的样子：“倒没有随意走动。他想走动的时候有举手的。但老师们纷纷找我诉苦。我也没办法。班上不是只有这一个学生，而是45个。”哀声叹气。

　　舒叶满晴气急败坏去找孟江河：“你为什么这样？为什么又不遵守课堂纪律？”

　　孟江河振振有词：“我很遵守呢。”

　　舒叶满晴不满：“可是，老师讲课的时候，你举手走动很影响老师与其他同学上课。”

　　孟江河说：“我也没有办法。我要上洗手间。老师如果不让我去，万一拉到裤子上去怎么办？我问过老师了，说如果她帮我洗裤子的话，我可以不去洗手间。老师就让我去了。”

　　舒叶满晴很无语，她无奈得翻了几白眼：“问题是，没有人在45分钟的时间里连上六七次洗手间。又不是有病！”

　　孟江河竟然很严肃得样子：“嗯！我本来是要上洗手间的，很急很急的。老师说可以，我走出教室，发现一下子又没有了。我也没说谎。我只是走出教室后，发现自己不需要去。老师说允许我自己去洗手间，不需要经过他们同意。可是你警告我不可随意走动，所以，没有老师许可，我决对不敢乱走的。”

　　舒叶满晴抓着孟江河的双肩，狠狠晃动几下，不禁吐出一句：“小兔崽子！”

　　孟江河反驳：“我怎么会是小兔崽子？爸爸妈妈又不是小兔。再说，他们不是你心中的大英雄吗，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他们。”

　　舒叶满晴崩溃，她说：“不要我说一句，你顶一句好不好？你不会想让老师告状到爸爸那里去吧！”

　　孟江河说：“你不是说，爸爸没有空吗？爸爸没有空的时候你来管，所以我听你的话。”

　　舒叶满晴说：“我不管你其他怎样，但上课不可以到处乱走，即使上洗手间也不允许。拉到裤子上，我给你洗就是。”

　　除了老师来找舒叶满晴，隔壁班的学生也经常来找她。

　　“舒叶满晴，今天孟江河跟我值日，可是他跑去踢球了，我一个人搬不动那么多桌椅啦。”小女孩委屈得眼泪含在眼眶中，看着马上就要掉下来。她赶紧说：“我去看看！”跑到球场边，发现小男孩与一堆人正踹着小皮球。小男孩的个子没有别人大，可依然遗使气指、神气活现的样子：“郭右，你去左边！单天，你能不能撤后面一点。”

　　舒叶满晴把手放在嘴边成喇叭状，大喊：“孟江河，你回来！”

　　小朋友纷纷说：“孟江河，你姐姐来了。”还有小朋友说：“要不，我们躲那边小球场去踢。孟江河的姐姐很凶的，我们不要被她抓住。”

　　孟江河说：“我们就要在这边大球场踢。你们等我。”然后，把外衣脱了抹抹脸上淋漓的汗，到场边：“你叫我干什么？不是说放学后，你做你的作业，我玩我的。你作业做完一起回家的。”

　　舒叶满晴说：“可是，你今天值日。地也没扫、桌椅也没擦。你全部扔给蒋冬冬，人家可是女孩子。”

　　孟江河说：“我不爱干这事。那个蒋冬冬很笨的。就知道哭鼻子。总有一天把鼻子给哭丢了。”

　　舒叶满晴说：“人家哭丢那也是人家的事。该你值日，你全部扔给同学就是你不对。”

　　孟江河说：“那好吧。等我球踢好，再回去扫地擦桌子。你叫蒋冬冬等我好了。”顺手把外衣往舒叶满晴怀里一丢，转头朝球场跑去，边跑边叫：“郭右、李木李，你们两个堵住莫兵！”

　　舒叶满晴大叫：“外衣穿上！”却是跑远了。只好回到教学楼，看见蒋冬冬揉着发红的眼圈擦桌子。舒叶满晴说：“蒋冬冬，孟江河没空。我跟你一起做吧。你妈妈来接你了吗？”

　　蒋冬冬说：“她在校门口。”

　　舒叶满晴看了看，地面都扫好了，就剩椅子还没有从桌子上放下了。再加上擦桌子，倒也不用特别多的时间。她说：“那你走吧。”

　　蒋冬冬抽抽鼻子：“那这里呢?”

　　舒叶满晴说：“我来我来！”桌椅摆好，垃圾倒了，又仔细把教室检查一遍，走到窗户朝球场看，发现小朋友几乎都走光了。心里嘀咕：“臭小子！又疯哪里去了？”

　　回自己教室，发现孟江河正坐在桌子上，脚踩椅子。舒叶满晴正想数落几句，看见他全身泥，只好走过去，说：“走吧，今天迟了，爸爸该担心了。”

　　顺手用抹布把孟江河坐过与踩过地方擦好。替孟江河捡起书包。看了看孟江河满头满脸的泥灰，掏出手绢来给他擦：“我们快回家吧。爸爸说晚上给我们做红烧肉呢！”

　　孟江河看向她亮晶晶的眼睛：“我不爱吃红烧肉。”舒叶满晴咧嘴笑了，昨夜，不知是谁说梦话要吃红烧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