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妄》度明x

16、第 16 章

　　虽然这国师大人行为非常诡异，但还是现在眼前的兰儿更让齐涛抓心挠肺一些，他只好谢过了白问辞，转头看向兰儿，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兰儿静了片刻，大概是犹豫了一下要如何开口，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有想过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吗？”
　　现任的皇帝不怎么爱出宫，齐涛只在曾经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去过外面，他的那些任务基本都是见血的杀人放火，“外面的世界”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另一重的暗流涌动、腥风血雨罢了，但他自觉这些不好说给兰儿听，于是只能沉默。
　　却听兰儿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八岁的时候，家里太穷，底下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实在养不起了，只能把我送进宫给嬷嬷调教了。小的时候日子虽然过得很苦，但是我听着爹娘给我讲的故事，总觉得等我长大了，有本事了，去外面闯一闯，有数不清的好东西等着我。直到我被送进来了，我还是想着外面的一方天地——”
　　这话在皇宫里可不兴说，虽然他俩在这儿见面已经是不被允许的了，但齐涛还是出声打断了她：“兰儿！”
　　兰儿没停下，接着说道：“我总觉得不管怎样，我在未来的某一天总能挣得这一份自由的，在深宫里呆一辈子，并非是我想要的，我心里总是觉得打破这一切是有希望的——但是，暗卫大哥，你相信命运吗？”
　　齐涛再一次沉默了，他从小就被当杀人机器训练，从没想过以后——绝大多数的暗卫也活不到以后，除了首领，连活过二十七八岁的都少见。他的命运，大抵就是当皇上的刀剑暗器，哪天用断了，或是用到不能用了就被扔掉，以及……错过面前的姑娘。
　　他搜肠刮肚地想找两句话出来回应她，但是未果，只好继续听着她道：“你有想过改变这一切，逃出去吗？”
　　这一次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如何改呢——蜉蝣之力不可撼树，我改不了这一切。”
　　兰儿这次半晌没说话，就在齐涛觉得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想要找句补救时，却听她轻声道：“是啊，我怎么改呢，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齐涛直觉她说完这句，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了，急忙说道：“兰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吗？一切都是可以解决的，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不了，没人欺负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痴妄而起，命运终归还是这样的。再见了，暗卫大哥，我还要去给娘娘送药呢。”
　　齐涛一个人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离开，直到白问辞走进来，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这又是怎么了？”白问辞问道。
　　齐涛没说什么，向白问辞行了个礼，继续去帮忙打下手了。画面就此切走。
　　他这幻境都是一段一段的，因此文逸言并不知道当时的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能看见场景转瞬间变成了几个大臣在一个房间和皇帝讨论事情，白问辞也在其中。
　　文逸言这次已经不再去到处找齐涛的身影了——估摸着又趴在哪个犄角旮瘩里头呢。
　　只听白问辞开口道：“陛下，利用少女……炼丹对长生毫无益处，没有任何的典籍卷宗记载过这种方子，这么做恐怕只会损害陛下龙体。”
　　“哦？”旁边一个留着撮胡子、肥头大耳的官员道，“国师大人那本家私自在京郊的聚灵山上练邪术，不知道藏了多少典籍卷宗，你今日说没有，谁知道是不是你明知道有也藏着掖着不拿出来呢。再说，国师大人不愿让陛下用此物炼丹，不会是因为大人和哪个青春靓丽的宫女勾勾搭搭，私下里……”
　　“一派胡言！”白问辞出声打断。
　　皇上在上座一抬手，示意大伙都别嚷嚷，视线在下面扫了一圈，看到白问辞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似乎若有所思。
　　文逸言分神偷偷去瞥白衍，总觉得他三番两次想出手打断这幻境，只是都硬生生地忍住了。
　　就这安静的片刻，外面有宫女敲门，示意要进来送水——正是兰儿。
　　这次她比起上一个片段里来，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都变得憔悴了，颈上、腕上似乎还有伤痕，而她眼里的光，已经暗了许多，不知道遭遇过了什么，相比文逸言他们几分钟前见到的她，变化几乎触目惊心。
　　在暗处躲着的齐涛见到她几乎没站稳，差点就要暴露在一众大臣们眼前。
　　文逸言实在忍不住，道：“这帮人到底是做了什么……”
　　“不对。”白衍沉声道。
　　文逸言转头看他：“什么不对？”
　　“幻境不对。到第二个片段我就觉得不对了——幻境是幻境主人回忆中的场景的情况十分常见，但齐涛的幻境断断续续，还都围绕着同一个人，这本来已经很少见了，一般人的幻境就算其中某个人再重要，也很难只围绕着一个人搭建，这一点姑且就算是因为他对这个宫女执念过于深重了。齐涛本人在幻境中一点都没意识到这件事已经发生过，还在重演之前发生的一切，这更不正常，但他现在本来就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的，这点也暂且不提。但照月镜照喜不照悲，它不会照出幻境主人此时不想见到的事，这是最基本的，不然怎么将人留在里面？”
　　白衍继续道：“此处没有其他人在，照月镜这种法器应该也不会轻易受影响。只能是影响他神识的那个人的手段了，他幻境外的本体意识此时估计已经不辨悲喜、不分是非，心里只剩下对兰儿的执念，这也能解释他的执念为何能如此强大，直接破开照月镜碎片的法术，在照月镜残渣底下形成幻境——因为他这执念根本就不是自己形成的。”
　　那边随着兰儿走出门，场景再一次切换，这次又切回了他们之前约见的宫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