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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状元风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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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染有些讶异于她的温柔,从前他见到九千岁时,她的眉间总有挥之不去的戾气,召他伺候更像是发泄脾气一般,时常砸坏酒杯,吓得他舞步都差些乱掉。而这一次她看舞的样子是惬意而轻松的,纯在欣赏和取乐。
望着这云染,韩姜叶轻轻拂过云染的眉毛,是同今日那年轻翰林一般无二的剑眉,只是眼眸里多了几分温柔,少了些文人书生的傲气。那翰林,是江叶的心上人。
那是江叶十三岁时第一次扮作男装混入国子监。她身上还携着佩剑,因而韩姜叶也能随着她出门。同也年幼的江叶一样,久未离开宫门的韩姜叶也对倍感新鲜,她跟着脚步轻快的江叶,行走在民间热闹的小巷里。
在国子监的后门附近,江叶靠着武艺高超翻墙进到国子监的园子里,落地时却看到一个书生拿着书本该在背书,此时却略有些惊讶地望着她。她急忙跑过去,瞧了周围除了这书生并无旁人。她半是威胁半是哀求地说:“小公子,我只想进来听听这国子监里先生的课。并无恶意,你别叫人来抓我。”
感觉自己的话没有威慑力,她想了想,扬起自己的拳头,又认真地补充道:“你刚刚也看见了,我武艺很厉害的,你要是叫人来,我就打你。”
李陇海哈哈大笑,放下书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这小孩,真有意思。你若是真想听先生讲课,一刻钟后我带你过去在窗外听便是了。”
她便随着李陇海到了前院,李陇海也没有进到屋内,而是陪着她一同在窗外听完了一节课。到了午饭时间,李陇海假称江叶是自己的书童,领着她出了国子监。
随着李陇海的带领,江叶到了一家装潢不错的酒楼里,许多桌前多坐着与李陇海一般的书生,墙上挂了一副不知是谁做的文章,伙计也穿得很是整洁。整个酒楼都透出一股风雅气。
“你这小孩穿着不差,想来也是高门大族。以后若是要入国子监,便堂堂正正地考进来,可再不要翻墙进来了。若是被人捉到可怎么办。”
劝完,李陇海竟考较起她的课业来,从诗书问到了政论,却越听越惊讶。
他瞧着她的眼神从对小孩子的好奇和宠溺,变成了惊讶和欣赏:“你文采如此出众,家里没让你考科举吗?”
女子是不能科举的,韩姜叶看着,心中默默想。江叶同她年幼时仿佛,想来国子监读书,也只是想看看,这些书生比女子强在哪里罢了。
但那时候的韩姜叶并没有像江叶一样离宫出游,她只是困在红墙里,望着那一方天空用哥哥们的描述幻想着学子们读书的样子。
再后来,韩姜叶被妃子和其他公主带着,只会比较女子间的珠宝衣料,再也没提过要与男子一同读书了。
年幼的江叶对着李陇海摇了摇头,只说家里不许。李陇海是个很细心又体贴的人,他没有多问,只是对刚刚考较的政论,又给江叶细讲了一番,还叮嘱江叶要多接触些实务。
吃完饭之后,李陇海同江叶告别,回了国子监读书,她回了宫里练剑。只是李陇海离开时,江叶望着他的背影,她停在原地久久出神,眼里慢慢地溢出发自内心的光彩。
她喜欢上这书生了。韩姜叶心想。她托着腮帮子,看着江叶有些害羞又欢喜的微笑,有些好奇地戳了戳她的腮帮子——虽然她的手指根本碰不到江叶。
“你喜欢上这小书生了吧。”回宫的路上,韩姜叶有些得意地对着江叶说,虽然没有人能听到她的话。
到了宫中,江叶如往常般到演武场练剑。剑招都比平时更快三分,精气神十足的模样。
武师傅在一旁满意地点点头,说着“公主近日颇有进益。”
同出宫后十分兴奋的江叶一样,韩姜叶今天也格外精神,连自言自语都比平日多了。
韩姜叶站在武师傅旁边,学着武师傅的样子双手交叉,对着江叶满意的点点头。又在她停剑后,屁颠颠儿地跑到她身边,“过两年你求你父皇,和这小哥儿成亲。一文一武,嗯,倒也很般配了。到时候你们洞房花烛我可是会闹洞房的噢。”
后来过了两年,李陇海考上状元。宫宴上,她以公主的身份与这状元郎相见。李陇海那时候还未入朝堂,面对她的敬酒,回礼时因为喝酒微红外还有些羞赧之色。
江叶的父皇那时还在,瞧着这幅小儿女的情态,有些调侃地说:“状元郎觉着,孤这小女儿如何。”
“公主天香国色,仪态万方。”
皇帝微微一笑,并未再说下去,只令江叶回到席上。
再后来。婚姻之事,对一国公主而言,是人生要事,但对成了九千岁的江叶而言,却只能避之不及。在十五岁杀了西蛮要将成了西军将领,又大胜回朝成了将军之后,在父亲急病去世,她率着禁卫军挡下叛乱的老永王,以将军身份扶弟弟登基被封为摄政的九千岁之后,她就再也不能以公主的身份见到李陇海了。
一道圣旨,江叶公主成了为国祈福的护国公主,在庙里青灯古佛。将军江晔成了皇帝流落在外的沧海遗珠,在朝堂上卷动风云。
韩姜叶知道相比起相夫教子,江叶更喜欢战场。无论是真实的还是朝堂上的,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江叶总爱抄一首诗。
那是当年她和李陇海在酒楼吃饭时,闲谈起的,李陇海说那是他最喜欢的诗。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也不知江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李陇海,但对李陇海,江叶有着一种近乎宠溺的好。成了九千岁之后虽然变得跋扈嚣张,但对这时常讽刺她的小小翰林尤其容忍。
甚至为了他,在取消了皇帝赐下来的别宫的修建。
当年睿国王宫里她的父王对他最宠爱的妃子也是如此昏聩,韩姜叶想。
但这却跟江叶全然不同,毕竟她父王的妃子的温言软语连她都觉着动人,但这李陇海对江叶却从来都是一副见者退避三舍的冷脸和斥骂。
纵使明明有足够的理由去反驳他,江叶却总温和地应下李陇海的所有要求:“李翰林说的是,本殿下次会注意的。”
只是纵使江叶对他有千般好,他却从未对江叶有过半点好感。
纵使江叶是保家卫国的将军,是权倾半朝的九千岁,他却只当江叶是借军权胁主摄政的权臣恶臣。
瞧着云染与李陇海相似的眉眼,韩姜叶心中不禁有所触动,心下一叹。
江叶至少还能与李陇海相见,而她心中的那个人,如此已是两世相隔了。
韩姜叶收回落在云染额间的手,令少年们退下,只留乐师继续演奏。而云染只落座在一旁侍酒。
北方秋风中也带着凉意,一夜风紧。街上的行人收紧衣领,步子加快向家中走去。
成王府中,宴席也如千岁府上一般,一室暖香。
一群舞姬穿得极为清凉,上身着一件天蓝色的薄烟纱,坠着银饰的流苏,露出玲珑的腰肢,下半身的舞裙上挂着一圈菱形链饰,皓白手腕和脚腕上系紧的一圈赤金铃铛随着舞步清脆交响。
相比于舞姬脸上的笑容,主座上男子的大笑,姜琏面无表情地在厅中右侧弹着古琴,眼下隐隐泛着青黑色,显露出一丝倦意。
一曲毕,舞蹈也停了下来。这批舞姬训练有素地退下,而另外一批早换好衣服侯着,此刻便踏着莲步走了上来。
而还未等新的舞姬开始跳,江良城朝着下面坐在灯影里的姜琏说:“天色已晚了,今夜姜公子便在这儿留宿吧。”
姜琏一身有些显旧的白衣,眉间深深蹙起,一双含情眼中掺杂愤怒和无奈,他袖下的五指紧紧攥起,在掌心留下甲痕。
他站起身来,略有些没站稳,摇晃了一下。他朝江良城鞠一礼,推辞到:“姜琏愚笨,不好叨扰世子,待宴席结束便自行回使馆。请世子见谅。”
“小琏儿还是没能学乖啊。”江良城的薄唇离开怀中女子的红唇,他用手轻轻拭去唇上染上的胭脂,将怀中的女子一把推开,“去,教教这小东西该如何讨人欢喜。”
女子显是见惯了这场面,从桌上拿起酒壶倒了杯酒,从案上走下,离开桌案时露出一双小巧的玉足。
她将酒杯塞到姜琏交叉的双手中,巧笑嫣然:“姜公子怎么又惹世子生气了,快敬世子一杯酒赔个礼吧,世子大人有大量,定会体谅小公子的。”
瞧着姜琏仍然伫立不动,她便伸出手将他半扶半牵地带到江良城的座位一旁。
江良城见他这呆愣的样子倒也不烦,反而笑着说道:“姜公子代表姜国来结两国之好,怎么?连敬杯酒都不愿吗?
姜琏将酒杯递到江良城面前,却被江良城将酒杯一把打落,酒水落在他的下裳上零零散散地打湿了一片。
下一秒,江良城用力拉住他的手,将他身子拉倒,落在怀中,又用力握住姜琏的两只手,将他死死禁锢在自己怀中。
江良城瞧着姜琏已经薄怒的面容,更是想摧折他这一身的傲气。他对着姜琏的耳朵耳语几句,姜琏原本反抗的激烈的态度竟软和下来。
而江良城看到姜琏纵使屈服仍是傲气的眼神,和如松竹一般挺直的腰肢,更是将酒壶塞到姜琏唇边,强硬地灌下许多酒水。
溢出的酒水沿着姜琏的咽喉,流到锁骨,打湿了大片的衣领。湿掉的衣领紧贴着肌肤。而姜琏在被灌完一壶酒后,被呛红了脸,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江良城见他这狼狈样子,眉目舒展。捏起了姜琏的下巴。
原先江良城身边的女子见这情状,将乐师和舞女等下人全部屏退后,轻手慢脚地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