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待人来》昧晚之颜

4、第 4 章

　　鄢语出现在学校时：脸上有淤青，嘴角有伤，眼眶还发黑，办公室的同事见了都很是惊讶。
　　鄢语还能说什么，只道：“走路不小心撞电线杆上了。”
　　同事们追问是怎么撞到的，这得什么角度能撞成这样，又精准到哪根电线杆，鄢语都只能含糊而过。

　　因为本市有家私立中学的升学率特别高，光入校费就要几万，每年学费也贵，家长们还是削尖脑门往里送，听说那里一个年级有五十多个班，每班七八十人，老师平时想往下过道走都不易。
　　相比之下，他们三中是本市公立综合排名倒数的初中校，生源就可怜了，一个年级才七个班，过道也随意走动老师，给学生打闹空间都够。
　　鄢语教一年组七个班的美术。他们三个年组的音体美小三科老师一共也不多，都被规划在一间大办公室内。
　　教一年体育的时明在那几个女老师八卦又疼惜完鄢语后悄悄问他：“打架了？要帮忙么？”
　　鄢语答：“不用，确实只是一点小意外。”
　　时明不信，但也没再追问。
　　今天时明穿得十分正式，平时运动套装今天是西装领带，因为二年组有个数学老师给他介绍了个对象。
　　在教师圈子，介绍对象十分常见，像他们这种没什么压力又还算有公家饭碗的学校里，就更常见了。
　　在这样的城市，教师的配对资源大致是：各类公务员、银行职员，医生。
　　时明比鄢语还小三岁，一毕业就回老家当了老师，在学校也有几年了，给他介绍的不少，但总是没相到合适的。
　　时明中等身高，学体育的身体杠杠硬朗，不过长相过于普通，媒人总要过分强调人品和老实本分要磨破嘴拉姑娘出来见面。
　　相比之下，鄢语高挑大个、白皙好看的脸蛋则可以说是相亲圈里的天花板颜值了。
　　鄢语一入校时就被一众“媒婆”盯上，不过鄢语的相亲浪潮在还没起来时便悄然消退了。
　　原因是，面对介绍人的好意，鄢语自己很直接地表达了：我没房没车没存款也没家里可以靠且还不想谈恋爱。
　　他这一直接不要紧，那些男女媒人们可是真望而却步了，一个大男人什么都没有，这也太说不过去。是有一张脸好，但脸也不能当饭吃，一个月三千多块钱的工资，扣除租房吃饭日常开销还能剩下啥？而且小科老师还不像主科一样很多发展前景。
　　就说有人看脸可以让他倒插门，但长这么帅，自己花不花心啊？就算自己不花心，别人不惦记么？那把他“娶”回家，能留住不？搞不好最后人财两空！
　　鄢语在入职前的个人履历按理普通老师们是看不见的，不过校长在那时教师大会上特意说了“这学期新来的鄢语老师是名校美院毕业”，还很骄傲地讲了鄢语在北京有几年美术行业工作经验，希望鄢老师的到来能让三中的美术教育事业大放异彩。
　　北京这座城市精英有的是，但还是停不下日常奔波的社畜更多。可外面人看北京就不同了，特别是有些较远地方那对“北京人”可是有相当多的传说：工资都是大几十万起，年薪百万千万跑成行，因为“我大爷的儿媳的邻居的朋友家孩子就是。”
　　如海外留学归来很多人被当成镀过金一样，在北京工作学习过，于小县城人来说，也是镀了金的。
　　盖了帽了。
　　然而，北京来的鄢语说自己一无所有，当时还在三中庞大的教师队伍中引发了诸多猜测，夸张的是说“是不是赌博输了？不然怎么可能在这小地方连套房都买不起。我儿子的同学的表哥的媳妇的弟弟在北京工作两年，就给爸妈在咱这买了个一百多平的。”
　　还比较善解人意的猜测是：“北京那地方挣得多花得也多，年轻人月光正常。不是说没家里支持么，那可不一无所有。”
　　总之，相亲潮是没起来，甚至大家考虑到鄢语这个情况，鲜有人给他介绍对象。
　　但这不耽误学校里有喜欢他的女老师。
　　毕竟人又高又帅，还是教美术的，算是艺术界人士，惹人心动再正常不过。
　　同期入职、应届毕业教一年的英语老师董爱就是鄢语的爱慕者之一。
　　与那些始于颜值，到底还是终于现实又或是囿于性格而不敢主动追爱的女老师不同，董爱更勇敢，从完全不了解到现在姑娘还没有打退堂鼓看来，那是不嫌弃鄢语的情况，就是纯看上这个人了。
　　也确实，别的老师们接触少可能不了解，小三科办公室的人日常处下来还是觉得鄢老师很不错的。不穿名牌但每天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内向些不爱主动交际，人品却没什么问题，看着没啥不良嗜好。当然就算从前有过什么不堪，但过了政审，那就是没啥问题的。
　　这日，董爱从小三科“内线”处得知鄢语伤了，在学生们在下面做操的大课间赶过来关心。
　　董爱还特地在校医室拿了药，鄢语谢绝说自己家里好多药用不着。
　　之前鄢语拒绝人家姑娘零食饮料水果什么的，人家姑娘也要脸没再强送了，但这是他伤了，人家送药也纯粹同事关心，办公室看不过去，坚持让鄢语接了。
　　董爱追鄢语不见成效，倒是与小三科组混了个熟。
　　老实说，鄢语也不讨厌董爱，只是不想恋爱才尽量保持些距离怕生给人希望的误会，他与董爱正常同事接触还是有。
　　鄢语甚至有点感激，自己什么都没有，年轻刚毕业又在此家境不错的董爱真心追着，自己如此不识抬举，想必大家都看不惯，董爱却没将自己置于那么尴尬的境地。
　　董爱在办公室呆了一会，就走了。她第四节有课，不然今天是很想跟小三科一块吃饭的。
　　食堂大妈看鄢老师脸伤了，把他的菜堆成小山。时明说自己要相亲也需要力量，大妈也给他摞了座小山加油打气。

　　下午课上，同学们见到鄢语脸伤，都关心他怎么了。
　　鄢语想说撞电线杆的话怕是这帮孩子会过于兴奋，课都不用上了，只道：“出了点意外。”
　　在一个班下课时，班上传的他伤脸的Q版小漫画还传到了他手上，老实说，不专业。鄢语说：“吴安轩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吴安轩便是画作者，是个调皮男生，人缘好，大家立马起哄。
　　吴安轩一路跟着一言不发的鄢语往办公室走，一路解释道：“老师我没别的意思，刚才大家传时都说很可爱。”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这次画了我而已，你画别人都是惯犯了。”
　　“老师我错了，老师可千万别为这点小事叫家长。”孩子吓道，毕竟再皮也不爱请家长。
　　二人进了办公室，因为下午小科上课还挺多的，别的腿没那么长的老师下课后还没全回来。
　　“我这有本书，不是初学级的，你要感兴趣，借你。”鄢语说着从抽屉里拿了本书出来给吴安轩。
　　吴安轩愣了一下惊喜道：“鄢老师，这是借我的么？”
　　鄢语道：“你要不想借，也可以不借。”
　　“借借借，谢谢鄢老师。”吴安轩说着已经开始激动翻书，边翻边“哇。”
　　鄢语道：“上课不许看。不然我就留着等你因为上课看漫画被叫家长时，拿着你画的我去煽风点火，说你丑化老师。”
　　“是是是，不敢上课看！”
　　吴安轩还要贫，被鄢语挥手打发走了。其实他也不指望借一本书能叫一个有画画天赋的孩子从此走上专业美术的道路，他就只是看见了发现了，顺便借了一个孩子一本书。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