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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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法形容这个城堡。
眼前这个城堡，即使我曾看过漫画版有过心理准备，但当它真的出现在我眼前，我还是被吓了一大跳，以为现在在的地方是西西里王国。而当走进去时，我更一度误认为自己来到了卢浮宫，或者是某个皇家美术博物馆的内场。
这并不是指它是多么的金碧辉煌，如果只是这样，我虽然也会震惊，但却不会赞叹，反而是觉得更加束手束脚，甚至顿感金属的寒冷渗入肌肤。真正令我放松，又情绪高昂的，是这迎面扑来的，或许该称为历史和文化的艺术气息。
就比如，刚刚穿过的，外侧的大圆厅里的天顶画画着意味深长的犹大之吻的故事，大厅里墙上挂着的那幅画以我贫瘠的艺术素养，只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个和犹大相对应的圣经故事。
包含隐喻的设计，被我过度理解一番，信奉耶和华的有十诫，那些玩弄暴力的黑手党们聚集有专属的特别信条，他们也有属于他们的十诫，而放大犹大的故事可能是暗示黑手党中背叛也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不愧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的起源地，艺术创作的理想之国——即使想到这其实是犯罪家族的根据地，我的鼻尖缭绕的也不再是微微腥涩的血腥味，而是像是火烧松柏，像是下雪后的森林里的气味。
我不是什么艺术家，阳春白雪聊不了几句，但我却迷恋诸如油画、古典音乐、文学这类的大众口中所谓「艺术」，甚至迷恋到不容许我的虚荣去玷污这份纯粹的爱。
因着此点，我对这个地方以及它背后所代表的彭格列家族都产生了极高的包容心和耐性，我本身更是不介意在这样美妙的地方多待上一会儿。
沢田家光走在我的前方，他微微向后侧头，“你对什么食物有过敏吗？”
车上的人，比如司机和副驾驶的女人在刚才到圆厅时就停住了前进，我则跟在沢田家光的身后，向真正的内部探进。
他问我的时候，我正边尽力跟上他的步伐，边不间断地观察墙上的画作，试图找出几幅我能说出名字的画作。
听见他的问题，我没有挪开继续观察的眼睛，而是随意地，以漫不经心的态度回答道：“咖啡不耐受，喝了我会很困。”
“那真是非常遗憾的事情，法齐奥做的开心果和咖啡蛋糕可是被每个来访客人都称赞的美味。”
我抬起脸，侧侧头思考了一下，道：“还是您当我刚才没说吧。我想喝拿铁咖啡，双倍奶的。”
他大笑了起来，我的要求被沢田家光抬手招来的人记了下来，我瞥了眼过去，看清她的脸，我愣了一下，手指动了动，确定眼睛看到的信息无误然后便是一股莫大的惆怅涌上我的心头。
我的反应很轻微，不过这无法瞒过沢田家光。
但他没有问怎么了，而是很平静地让那个人离开，再很平静地带我走进了一个房间。
门内，头发花白的老人和蔼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我。
这是九代目。我瞬间就得出了答案。
虽然从二维变成三维，不过他的长相依旧十分慈眉善目，只看脸让人很难想到他居然会是犯罪组织的首领。
“请坐下来吧，Signorina。”他温和地为我引导坐下的位置，沢田家光向九代微微低头后，跟着坐在我的身旁。
“大概情况我已经从家光那里了解，我要向小姐您表示感谢，同时对您致以歉意。”九代目说，“家光对我说小姐不求回报，只是单纯因纲吉那孩子才决定把未来告诉我们，单是这点就能证明您的高尚，不论如何都是彭格列不会忘记的恩情。”
我嘴边的肌肉忍不住痉挛一瞬间，他的话中潜藏的意思很难瞒过我的敏感，它和共情能力都是我天生得到的礼物和诅咒，正因如此只要我想，我的面前少有谎言能够欺瞒。
而且，高尚……我实在不愿意被人戴起高帽，因为我不认为自己能承担这个词的重量，它会把我压垮。
“但是……”
如我的直觉预料，九代目停顿了一下，用和蔼的笑容说着饱含所谓歉意的话：“尽管我们非常相信您，但小姐既然能了解我们的不少信息，想必也很清楚只我和家光两人并不能代表家族的所有人。这并不是指他们不相信您，只是大多的人都是怀疑的托马斯，需要牧羊人的引导。”
怀疑的托马斯是耶稣的十二门徒，在《约翰福音》中曾提到过，耶稣复活后出现在众人面前，却受到了托马斯的怀疑。他没有亲眼看见耶稣的复活，便说除非看到耶稣受伤的钉痕，他要用手探入他的肋旁，否则他不相信耶稣的复活。
九代目用托马斯形容那些人，乍一听是向着我说话，但在这个房间里的——我不得不傲慢地加上我在内——没人是笨蛋。
这哪里是为我说话，这是推我进地狱的手。
“希望您不要误会了。”我虽然喜欢别人的夸奖，可一旦夸奖意味着要允许别人对我伤害，那我就是不肯的，“耶稣允许让人信他的复活，托马斯才能得寸进尺地声称要摸他受伤的钉痕，可我想过了，我其实不需要你们的相信，我想要的只是说出来，但这也不是必须要做的。”
我叹了口气，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不适合我，委婉会让我现在头痛。
“为什么我们不能开门见山呢？”
我问他。
“您是彭格列家族的九代首领，沢田先生是有着选择继承人一半权利的门外顾问的九代首领，你们两个人如果都不能代表彭格列的话，那我真是要开始怀疑现在一切都是我的臆想。黑手党的犯罪家族里总不会讲究三民主义，人人权力平等，民主监督吧。”
人一旦无法拿死亡威胁，胆子就会呈几何倍地膨胀。
我说出了正常时期的我猛灌一整瓶生命之水都说不出的话，
门外响起敲门声，九代目和我都止住了说话声。
沢田家光蹙眉，目光冷淡地越向门口，“是谁？”他的声音和他眼里的情绪相同，这是他没有在漫画里显露的一面。
他搞笑的一面、严肃的一面都曾在漫画里出现过，这份熟悉能让我放松紧绷的情绪，但这之外的其他只让我觉得恐惧，我原本就对和陌生的男性接触感到无所适从，看到他这样，我更加在心里发抖。
“克里斯蒂娜·薄伽丘，来送家光先生要的蛋糕和咖啡。”
门外的声音是非常好听的女性声音，她说意语的腔调是上扬婉转的，听着特别像是猫的感觉，但是或许因为她的严肃，声音里的灵动被压抑得非常平板。
沢田家光的表情不变：“进来吧。”
进来送蛋糕的，和刚才是同一个人。
她避开和我们的视线对视，低垂着头将咖啡和蛋糕一一放在我们的面前，咖啡的香味钻进了我的鼻子，我却在她的手从我眼前划过时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想说什么，但还是咬住下唇里的软肉，陷入是否说出的迟疑中，直到她离开时也没能勇敢。
然后，在余光和九代目相对时，我知道我的迟疑被发现了。我感觉到牙齿咬着的那块肉被咬破了，铜锈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到鼻尖。
“小姐认识克里丝吗？”可能是我刚才那句希望不要再兜圈子，九代目这次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头一次见她……”
我确实头一次见，她不是漫画里出场过的角色。要说我为什么会对她反应如此大，是因为……
“如果她今年是二十一岁无误的话，她或许要死了。”我踟蹰地说道。
沢田家光眯起眼，九代目表情没有变化，稍带疑惑，鼓励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后文。
“我没办法跟您证明这点，但我只能说她一定活不过今天”我尽量说出我知道的事情，并把它表述明确，“——那是剧烈的，可能是撞击，也可能是落地造成的伤害。最可能发生在凌晨的时候，这是谋杀。”
“什么原因的谋杀？”
我收紧嘴巴周围的肌肉，犹豫是否可以说出答案。
九代目平和充满耐心地询问我，像是对待自己的后辈：“不必犹豫，请尽管说吧。”
“她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可能是会决定另一个人的……”
我忽然停下了，转而询问道：“请问，她是否只有一个亲近但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似乎是父辈的角色，但并非实质上的亲人，大概在五十岁左右——”我眯了下眼，语带犹豫地继续说，“他是残缺的、抱歉，有些冒犯，但这个人可能少了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是眼睛。”
九代目没有回答我，而是问道：“他做了什么？”
说话的时候，他的和蔼已经收敛，我看不到那个慈祥老人的痕迹，而更像是许久前看到的电影里那位老教父，是年老的狮子，浸润死亡和暴力中几十年，他的爪牙依旧锋利——他是主导自己世界的上帝。
“犹大对耶稣做的事。”
我说。
沢田家光冷下了脸，我开始感觉到坐在这里令我呼吸不畅，我想离开，可能我的灵魂已经离开。
“她正是因此才会陷入被谋杀的境地。但实际上，她是不知情的，她没往这里想过，那个男人自认为她发现了，或者说，他只是认为这样更保险。”
我在情绪分裂的极端里说的话反而格外流畅，九代目的表情从我开始补充时就又露出可以降低心防的微笑，注视我的目光格外宽厚。
他思忖了一下，问：“这也是你和家光说的漫画剧情一部分吗？”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能解释，九代目全然没有为我的无礼生气，而是换了个问题问道：“如果是漫画剧情的话，他背叛的原因和敌人应该都会在剧情里揭露，小姐知道这些吗？”
我的手指抖了抖，闭上眼冷静了一下闷涩的心跳，我看着九代目，缓缓地说：“原因是你们在前几天调查出的那个结果，而对方的组织在那不勒斯，您很清楚是哪个。”
沉默了一下，九代目笑道：“这部漫画未免太过详细了。”
“……”
我说的这些和漫画其实没有关系，而是我个人的结论。
但我不想告诉他们，这份能力只要说出来就一定会被当成工具一样被利用，而我也不想说谎，因此我面对这种话唯有沉默作回应，但我总是会忘了在某些人眼中沉默便是一种回答。
“小姐确定克里丝不知道她老师所做的事吗？”
“……我确定。”
知道对他们而言背叛是不可饶恕的事，既然选择说出来，我就决定了要阻止那位少女死去，而我不想她在得救后又因莫须有的原因被怀疑，因此我抿唇，准备多解释几句：“那个男人不相信这位克里斯蒂娜，准确的说，他——”
看到了些厌恶的东西，我皱了皱眉，忍住恶心，继续说道：“他已经被那些东西带来的巨大利益迷惑了，从张开贪心的那张嘴后，他就被贪欲吞噬，他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这位克里斯蒂娜，他认为她属于您这方，是您监视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