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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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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会……无期。”
说完这句话,陆伤想着鬼大抵都是小气又记仇的,人鬼毕竟殊途,他还不想与鬼为伍,所以先前答应过的报酬应该再提一提,
“冥币元宝,还有……最新款的制服我会记着,但……我眼下实在是穷,你大概需要等上一等了。”
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陆伤猜测那鬼可能已经不在原地,他蹲下身子摸索了一番,顺利摸到了那仅容一人俯趴进去的洞口。
陆伤没有任何犹豫的朝洞口爬了进去,幸好这盗洞打得并不复杂,不用费多少功夫就摸到了出口。
拨开遮在洞外的茂密植被,陆伤扶着山壁慢慢站起了身。
走出地宫这第一步总算是成功了,他离填饱肚子又近了一些。
陆伤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
这下,他确定自己是真的瞎了。
根据今早在墓里‘听’到的报时来算,此刻大约是上午八、九点钟,正是太阳朝气蓬勃的时候,,可他一眼望见的是无尽的黑暗。
陆伤突然茫然了起来,他在原地呆站了很久,才迈步向山下走去。
可想而知,一个又瞎又聋的人想要顺利下山有多吃力。
还好陆伤还算幸运,在第十次跌倒时,他get了一根能充当导盲杖的木棍。
但他的运气又似乎差到了极点,由于无法辨别方向,陆伤找路完全凭感觉,兜转好久才能准确移动十米。
因而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陆伤仍停留在半山腰上。
此时的不远处,有一列露营小分队正在渐渐靠近。
他们每个人都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旅行包,看起来朝气蓬勃,正说说笑笑地晃动着手电前进。
突然,走在最末的苏荞脚步一停,压低声音喝了一句:
“别动!”
前面谈笑的几人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回头以唇语询问苏荞:“怎么了?”
苏荞抬手摆了个不要打扰他的手势,凝神侧着耳朵捕捉声音,下一刻,眼睑猛然一抬,“有脚步声。”
同伴闻言顿时警惕了起来,快速朝苏荞的身边聚拢,戒备地扫视着四周。
其中唯有一个打扮骚包的少年没有动,他单手拽着一侧的带子将包固定在肩上,站姿有点吊儿郎当,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拽拽的。
他学着苏荞的样子仔细听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嘲讽地笑看着苏荞,
“你是电影看多了吧?这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儿,哪儿来的脚步声?”
围拢过去的那几人闻言赶紧附和,透着一股讨好的味道,“陆少说得对,小荞肯定是太紧张幻听了。”
“就是,我没听到脚步声。”
“我也没听到。”
苏荞梗着脖子还想争辩自己是真的听到了,没想到众人转身勾肩搭背地走了,将他忽略了个彻底。
他撇了撇嘴巴赶紧跟了上去。
少年们选了一处开阔的地方搭了帐篷,正燃着篝火做晚餐,与他们十米之隔的地方,陆伤在倚着树干闭目休憩。
一只蹦得欢快的野兔经过陆伤的身边,突然紧急刹车,转了个方向蹦到了他的面前,仰起小脑袋露出欣喜的神色。
“咦?这不是白瞳少爷么?”
正在放空的陆伤猛然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里出现的声音不是幻觉。
兔子见陆伤一动不动没搭理它,抬起两条前腿搭在陆伤的膝盖上推了推,“不会吧?这么一会儿你就不记得我啦?”
“你是……墓里的那只鬼?”
呃……虽然这话听起来没错啦,但如此惊恐的字眼配上眼下这个环境未免说得太轻松,反而让他有种想紧急避险的冲动。
眼前这位果然是个人类没错吧?
兔子拘谨地放下还搭着陆伤腿的爪子,倒退三步距离,老实交代自己的名字,“我叫裘富贵。”
“求富贵?”一听到这名字陆伤突然就想起了他允诺冥币元宝时,这个鬼激动得破了音的语气,脑中自动填充了滑稽的画面,他低低笑了一声,“这名字合你的性子。”
裘富贵习惯性地挠头,抬起手才发现是个兔爪子,又自然地放下了,“嘿嘿,我也这么觉得,我们家穷了三辈穷怕了,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名字。”
接着他问道:“话说少爷你不是早就下山了吗?”
陆伤无奈地扯了下唇,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如你所见,又聋又瞎,所以耽搁了。”
这……理由……着实有点尴尬,又有一点心酸。
裘富贵颇为同情地沉浸在感慨中,完美错过了陆伤话里的关键字。
咕咕咕咕咕——
兔子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发觉声音来自陆伤时惊讶地抬头,“少爷这是饿了?”
或许是饥饿让人意识迟钝,陆伤默了半晌才回道:“我……”
“停停停!”兔子举起爪子做了个阻止的动作,怕极了自己成为少爷的口粮,急切道,“我离开一下,马上就回来!”
说完裘富贵就跑了,压根就没想让陆伤开口。
陆伤也不介意,依旧安安静静地坐着,并没有把裘富贵的话放在心上。
此时,围坐着篝火的少年们用烧开的热水冲了咖啡,浓郁的香气随风飘出好远,吸引了打算下山的裘富贵。
他耸动着鼻子很快就追到了露营的地方,谁都没有发现在帐篷的暗处探头的小兔子。
苏荞打开书包掏出一个系着白绫的便当包,裘富贵的眼睛一亮,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去抢了包裹,趁众人没反应过来之际拔腿狂奔,转眼就消失不见。
苏荞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心,迟钝地跳起来指着裘富贵逃跑的方向惨叫:“卧槽!我的便当被抢了!”
陆支祈将咖啡一扔喝道:“愣着干什么?赶紧追啊!”
几人抬腿跟在陆支祈的后面朝着兔子消失的方向寻找。
此时的陆伤扶着树干站了起来,点着导盲的树枝准备离开,他并不认为裘富贵会回来,毕竟鬼话连篇么,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真理。
刚走了两步,就听一阵火急火燎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向他奔来,“少爷少爷!有人要杀兔子啦!”
杀兔子?哪来的兔子?
陆伤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听裘富贵连珠炮似的叫嚷:“少爷少爷,你脚下有一条白绫,快拿起来遮住眼睛!”
遮住眼睛?这又是为什么?
陆伤的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子就提取到了重要的信息:这鬼之前喊过他白瞳少爷。
白瞳……大概这就是原因了。
他不得不感叹还是裘富贵想的周到。
弯下身子,陆伤精准地抓到了长约一米的白绫,轻飘飘的让他感觉不到手里有东西。
他抬起另一只手去够,落空了好几次才抓到白绫,两手同时用力向外一扯,感受到了拉力,这才确认手中真的有白绫。
他顺势抬起白绫遮住眼睛,反手在脑后打了个结。
刚完成一系列动作,五名少年就追到了跟前,被陆伤这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山上’的活人吓了一跳。
几人顿时不敢靠近了,还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拉开一个方便随时逃跑的距离。
站在最后面的苏荞实在紧张他的便当袋,探出脑袋哆嗦着开口,“便当可以全给你,你可不可以把袋子还给我?”
陆伤自然是没有听到,也就没有回应,苏荞急了,红着眼睛打感情牌,试图感化这个看起来不太像乞丐的清俊少年。
“这个便当袋是我妈妈亲手缝制的,是她留下来的唯一遗物,对我很重要。”苏荞说着都哽咽了,陆伤还是一动不动。
在众人看来,他这是拒不归还的意思。
另三名同伴是陆支祈的发小,也是大学同学,同时还是他的跟班,家境都很优渥,不用说,性子自然嚣张,此时也不例外,其中一个叫常嘉的官二代向前一步用食指指着陆伤,语气蛮横,
“喂!痛快地把我们荞妹儿的东西还回来,否则要你好看!”
不知什么时候躲到陆伤腿后的裘富贵探出了脑袋,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
“真是初生的牛犊不怕鬼啊……”
‘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陆伤习惯性偏了下头,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说了一句足以吓死少年们的话,“人鬼殊途,,看不见自然不怕。”
“你……你在和谁说话呢?”常嘉死死瞪着少年,企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开玩笑的成分,可惜,陆伤的表情很认真,这让常嘉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站在他后面的刘梓湦怒了,他最讨厌装神弄鬼的把戏,大喝道:“你塔玛的是不是找死?”
说着撸了把袖子大步走到陆伤面前,眼看就要碰到他的衣领,谁想关键时刻陆伤利落地旋转后退,刘梓湦的手他的自颈前划过,因重心不稳向左前方扑了一下。
呆住的不止刘梓湦和众人,还有后腿站立伸着前爪想要帮陆伤一把的兔子,兔子随即感慨了一句:“好功夫!”
陆伤一无所知地开口:“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对……对啊,我偷了个便当。”兔子还未从干脆利落的‘功夫’中回神,机械地做了回答,而后才反应出不对来,“你没听见他们说话吗?”
“谁?”
这一个字像颗惊雷,将裘富贵的鬼魂从兔子的禁锢中炸了出来,他围着陆伤飘了一圈,突然就想起了被他忽略的重要信息:
[如你所见,又聋又瞎,所以耽搁了。]
又聋又瞎……
又聋……又瞎……
又聋!又瞎!
原来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个聋子啊?这命运是有多不公?!才能让一个人同时摊上两个要命的缺陷?
裘富贵震惊之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顺便将之前错过的对话和当下的局面提了一提。
陆伤按照裘富贵描述的方位,准确找到了被遗落的便当,小心捧在手上柔和地对少年们道:
“很抱歉吓到你们,我只是……自言自语惯了,不要怕,东西物归原主,请原谅。”
少年们面面相觑着谁也不敢上前,苏荞犹豫再三,一步一步挪到陆伤的面前,谨慎地取下自己的便当,而后快速跑回同伴的身边。
五人见陆伤没有做出任何举动,边撤退边警惕地盯着陆伤,转眼就跑远了。
脑中却‘听’裘富贵说了一句:“那小子又回来了。”
陆伤看不见的前面,苏荞将三个透明的便当盒放在了陆伤的脚前,低着头快速道:
“便当给你吃,白绫我也不要了,虽然你的兔子很可爱,但训练它偷东西,总归是不好的做法。”
说完转身就跑了。
陆伤垂着头等裘富贵复述,他已经知道裘富贵附身在兔子里了,而且就在自己的脚边。
裘富贵心虚地揉了揉红透的小脸,道:“那孩子给你送了食物,就在你脚前五寸远。”
“嗯……”拉长的尾音明显是不相信这就完了,示意他继续说的意思。
“他……夸我可爱。”
陆伤真的很想吐槽一句:我信你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