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劫》秋鹤mio

92、坠楼

　　“可是璃王府的正妃，是我啊。”江染手背向上，她并没有看着宁川，反而开始仔细观察起自己的指甲来。
　　宁川怒不可遏，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让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江染凑近了些，脸上绽放出一个肆意张扬的笑，“璃王府的正妃此时是我，往后，也一直会是我，只能是我，与郡主永远，永远无缘了呢。”
　　宁川只觉得眼底都变得模糊了起来，自己居然直接被面前的贱女人气哭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不断叫嚣着。她抬起手，对着这张自己看不惯的脸，重重地一巴掌掴了下去。
　　清脆的一声响，宁川这一巴掌手下可没有半分留情。甚至刚刚崩断的手指甲边缘锐利，因为宁川的动作，江染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向下流淌。
　　宁川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已经拍红了的巴掌，似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做的，现在掌心还是火辣辣的疼，可想而知江染那边的情况就更加糟糕了。她抬眼看着江染，她本以为江染会捂着脸跑下去，至少也应该掉两滴眼泪，但是她没有。
　　“那又如何？”她语气轻松，却字字清晰，“若是先皇后没有薨逝，郡主觉得，现在的这位皇后，有机会登上凤位？一样，”她用手指着下面，“这六宫之中的其他妃子照样没有机会，除非他们能熬走封皇后。”
　　“不过在这深宫之中，哪有那么容易活下来。郡主还不知道吧，前两天刚刚有一个妃子，摔死在自己居住着的宫殿门口。谁也不知道她是自己想不开，还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
　　宁川现在的脑子还是一片混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江染的这番话，她只提取到了几个关键词，“只能死”“摔死”“推下去”。鬼使神差地她伸出了手。

　　“今日难得的天气好啊，也就母后，性质这般好，办个消寒宴，倒是学起寻常百姓家的样子来了。”景和帝乐呵呵地对着左君竹说。太后最是好兴致，这点大家都是知道的。太后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曾是活泼可爱的小丫头吧，爱热闹，几十年的深宫生活都不曾磨灭了她眼底的最后一点光。
　　左君竹心不在焉地附和着，他不像左君彦，他和太后并不亲厚，对于她的行为，自然只会觉得麻烦，却还是维持着父慈子孝的戏码。假惺惺的笑容，看得后面的左君修撇了撇嘴，这么多年了还是看不惯。
　　他无聊地四下张望，忽然看见不远处的雅望阁上，似乎是站着两个少女。他本以为又是自己的哪个庶母，正想移开目光，却发觉那二人自己都有一些熟悉。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忽而压低声音问左君彦：“四哥，上面的人，你看着是不是四嫂和宁川郡主？”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景和帝与左君竹却还是已经听见了。他们回头看了左君修一眼，随即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确实是宁川和江染。“她俩个感情倒是好。”景和帝感慨道。
　　“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感情自然是好的。”左君竹附和。
　　忽然，是为了打他们的脸，其中一道身影突然抬起手，重重一巴掌对着另一个人扇了过去。那一人身形不稳，重重地摔倒在栏杆上，大半个身体探了出来，岌岌可危。好在她很快稳住了身形，支撑着站了起来。
　　众人一边留意着着雅望阁的动静，一边迅速往那边赶。正当他们稍微放下心一点的时候，却看到方才被扇了一巴掌的女子身形一晃，一个重心不稳竟是直接翻过了栏杆。而另一人，正抬着手，活像是保持着推人的姿势没有动。
　　江染一只手扒着栏杆，身子晃晃荡荡，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去。她看着宁川，此时她眼中的愤怒已经悉数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迷茫与惊恐，还有深深的难以置信。
　　她做了什么？她做了什么？她想要伸手去拉江染一把，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她，这个女人死在这里就好了，死在这里就好了，璃王妃的位置就不再有人霸占着了。所以她没动，或者说，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江染似乎是确定了远处走过来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也清清楚楚地看见宁川的犹豫迟疑、见死不救。
　　她松开了手，本来是打算用蛛丝稍微削弱下坠的冲击，这种想法在见到左君彦一干人的时候就放弃了。雅望阁虽然不低，但是摔下去也不至于要了命，运气再差也不过是断个胳膊断条腿，在床上躺一段时间罢了。这样的伤，在她刚刚踏上杀手这条路的那几年，不算是很稀奇。
　　在松开手的那一刹那，江染的余光似乎瞥见，左君彦突然撇下了众人，直直地朝着自己的方向冲过来。她飞快的调整了一下落地的姿势，确保自己不会伤得太重。
　　左君彦看着江染凄惶无助的模样，像是经霜的一片秋叶，随时都有可能坠下来，而楼上的那人，丝毫没有伸手拉她一把的意思。他再也克制不住，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脚下在一边的石雕上借力，身体便腾空而起，恰好接住了坠下来的少女。
　　预想的疼痛并未到来，用一只大手扣住了自己的腰肢，失重的感觉骤然消失，她正靠在男人的胸口，轻柔而平稳地落在地上。长长的眼睫毛扇动，她全是难以置信。被遗忘的记忆似乎在某处开始复苏，曾几何时，似乎也有这样一个人，义无反顾地抱着自己，在群狼环伺的地方。
　　断裂的记忆带来的是头痛欲裂。她努力想要看清那个人的面庞，却始终朦朦胧胧。那是谁，是谁，是谁曾经这样努力地护住自己？她一直是一个人啊，刀口染血、遍体鳞伤的时候，远近都独她一个人。红尘堆里、万千风月，不过落定她眼中眸色，什么时候，自己的身边有过一个这样护着她的人？
　　她的眼中不知何时蓄满泪花，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左君彦一阵心疼，是江七又如何，她终究还是一个不大的姑娘，是一个可怜的孤女。她会为了自己的一个命令而布局，甚至不惜从高台上一跃而下，那么在与吉羽阁合作的那些日子里，又是吃了多少苦呢？
　　左君彦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不要怕，我在。”他低着头，语气是自己都没想到的温柔和耐心。眸光落到江染那张花容月貌的脸上，原本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血痕，将近两寸长，虽只是堪堪划破皮肤，但鲜血渗出，可怖异常。他缓缓转过身，眉头皱着，周身笼罩着一股似有似无的低气压。纵然是向来不关注他的景和帝，都能清楚明白地感受到，他生气了，气得不轻。
　　江染咬住下嘴唇，保持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不落下来，抬起手死死攥住左君彦衣襟的动作却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害怕无助与手足无措。她很清楚这一副泫然欲泣却又故作坚强的样子才最惹人心疼，最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左君彦微微侧过身子，不正对着赶来的人，似乎是不愿别人看到江染此刻狼狈的模样。在他转身之前，江染飞快地往他的怀里塞了什么东西，小手顺势搭在自己的胸口，不安地攥住自己的衣服。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左君彦的心脏漏跳了半拍，随后又飞快地跳动了几下。脸上飞起一块几不可查的红晕，他抱着江染的手又紧了紧。

作者有话说

　　茶里茶气的染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