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动物园》粼殇

9、第九章:彷徨

　　秦轩已经被震惊得无以复加，“还、还有愿意在这里住下的？”
　　“不是他们愿意住下。”江凌尘纠正道，“动物园的员工都实行住宿制，后来因为滞留在这里的人实在太多，才不得已扩建了原有的休息区。”至于扩建后的休息区为什么成了这样子……负责装修的前任园长和陈斯闵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声告诫道，“一会儿，不管你看见什么，或者有什么人来搭理你，都假装没看到、没听到，明白？”
　　秦轩很是惊异，但考虑到这种建议肯定事出有因，于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青年的嘴角不自觉有了一点弧度，然后又马上压回去，“安顿下来后，抓紧时间把你手上的游览手册多看几遍。刚才保安室那么多时间，你是不是全拿去打游戏了？”
　　秦轩联想到自己傻呆呆地盯着那本书看了大半天的画面就有点发毛，为了掩饰只能继续点头。江凌尘这回彻底憋不住笑了，敲了秦轩脑门一下，“贪玩。陈斯闵没告诉你进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仔细阅读游览手册吗？”
　　“告诉过，只不过我忘了……”秦轩有点不好意思，谁知道半路突然杀出来一只凶神恶煞的兔子，然后江凌尘又出现了，他哪有时间去仔细看手册上面的内容啊。
　　同时他的脑内开始飞速思考。休息区……所以说出不去的人都会集中到这里？那N市近段时间的失踪案例会不会也和这里有关？
　　“江鑫尘已经失去联系超过48小时了，监控最后拍到他的地点是在N市动物园附近……”
　　他背后起了一身冷汗。总觉得这个休息区……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两座猿猴雕像依然朝外，但他们刚刚走过的路早就消失在浓浓的黑暗中了，相比之下，灯火通明的休息区仿佛就是这无尽黑暗中的一座孤岛。
　　希望江鑫尘能平安无事，家里那头怪物和那个怪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走进休息区，这时候耳边觥筹交错的声音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其压抑的死寂。秦轩胆战心惊地跟着江凌尘，觉得这里简直就像电影《寂静之地》一样，所有人都缄默无声，互不搭理，在这片张灯结彩的休息区里来来往往。
　　如果那些人还能被称作“人”的话。
　　秦轩已经找不出词汇来形容他看到的“行人”了，一切都超出了他对正常人类长相的认知。如果说，每个人的长相都是女娲娘娘亲手用黄土塑造出来的，那么这里的人就根本不像是女娲的手笔，而更像是一个粗劣的三岁小孩用橡皮泥肆意揉捏出来的，扭曲而狰狞，甚至连五官都错了位，肩膀塌陷，两腿僵直，神情呆滞……
　　他们的服装也异常统一，和江凌尘身上的工作制服是同一款式，只不过都是黑色的。
　　偶尔有和江凌尘一样身着蓝色制服的人从黑色海洋里出现，但也只是和他们匆匆擦肩而过，仿佛就像没看见他们一样。江凌尘也熟视无睹，似乎对眼前的诡异景象见怪不怪了，神色淡然地继续拽着秦轩前行——这家伙攥住他胳膊之后就没松开过……
　　“我说过的，无论看到什么，都假装看不到。”察觉到他的异常，江凌尘轻声提醒道。
　　“他们……是人类吗？”秦轩声音都抖了。这场面……和中元节百鬼夜行的传说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们是人类，只不过不是我们印象里的。”江凌尘的回答显得耐人寻味，“你只需要坚持你自己的印象就好，其他的不必管。”
　　没等秦轩细细咀嚼这段话里的深意，他们就已经接近休息区正中的最高建筑——也是动物园原来的餐厅。
　　“到了。”江凌尘仿佛仍然不放心，再一次提醒他，“一会儿无论是什么人问你话，都假装听不见，不要回答任何一个问题，记住了？”
　　秦轩心里的紧张更甚，“记住了。”莫非那栋建筑里面还有比外面更阴间的东西？
　　江凌尘刷卡开门。然而“餐厅”里面并没有秦轩想象中的电影情节比如令人作呕的食品车间啊或是瘆人的仪器什么的，反而和一般的酒店前台没什么区别。
　　前台工作员见进门的是江凌尘，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但是当秦轩跟着江凌尘走进来的时候，工作员却眯了下眼睛，“那位先生请等一下，想要住宿的话请在这里办理入住手续。”
　　秦轩脚步一顿，下意识地想回头，但想起江凌尘刚刚反复告诫的话，又不敢回头，只能尴尬地僵在原地。
　　所幸江凌尘替他解了围，“他和我一起，有问题？”
　　工作员的眼神平淡下来，“家属啊，弟弟？”
　　江凌尘停顿了一下，“是。”
　　“可是您弟弟江鑫尘前几天已经在这里办理过入住手续了。”
　　秦轩心脏一颤，险些没管住自己的嘴。江凌尘语气冷了下来，“你是哪个村口的大妈？是不是还要问生辰八字？”
　　“冒犯了。”工作员颔首致歉，随后又低头不知忙什么去了。
　　进入电梯间，秦轩的声音在老旧电梯上升的齿轮摩擦声中显得底气不足，“江鑫尘在这儿？你知道你弟弟到这里来了？那你为什么不把他弄出去？”
　　江凌尘沉默，看上去又和之前一样不打算回答。
　　“回答我！”秦轩急了，使劲挣脱开江凌尘的手，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外面的失踪事件和这里是不是也有关？江鑫尘失联这么久，这个‘动物园’到底想干什么！”
　　“拐卖？劫持？还是杀人？”他的声音逐渐发抖。“你不告诉我，难道你是共犯？！”
　　江凌尘终于动了动嘴唇，轻声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秦轩冷笑，“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你居然说不知道？”
　　他心下清楚，自己现在这样子言语相激，很可能会导致江凌尘对他失去耐心而不再伪装，而他在狭小的电梯间里根本没法逃脱。也许明智的办法是继续假装不知道并和江凌尘周旋，再伺机逃走，但是面对自己信任了这么久的人突然立场大变，他没办法保持理智。
　　然而江凌尘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青年看着他，“我不记得我有过弟弟。其他人告诉我的时候，我以为他们只是因为名字差不多而和我开玩笑而已。”
　　“怎么会……”秦轩愕然，“你怎么可能不记得！他是活生生的人啊！他还是我同学！你四年前才在这里工作，在那之前那么长时间你总该记得一些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时间？”江凌尘突然反问。
　　“我看你的工作日志推理出来的！少岔开话题！”
　　“我桌上的工作日志只有最近几个月的记录。”
　　秦轩呛住，自暴自弃地坦白道，“我看了你那本《摆渡人》，里面你自己最早的批注时间是在四年前。”随后又焦急道，“江鑫尘的事，你真的不知道？没骗我？”
　　电梯到了，叮的一声，门开的一瞬间，江凌尘就抓住秦轩手臂，半拉半拽地往楼层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喂！江凌尘！”
　　秦轩有些惊慌，但当他看到江凌尘的脸时又不知该怎么反应——江凌尘的表情显然比他更慌张。
　　青年开门后推了秦轩一把，随后跟进屋，重重地把门带上了。
　　“你看完书后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江凌尘抓住他的肩膀，目光满是恐慌与无措，“或者有没有听见什么？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有听见什么吗？！”
　　“江……”秦轩呆呆地看着头一次分外焦急地青年，下意识地接着话答下去了，“没有……除了你，还有那个工作员，我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什么……”
　　江凌尘猛地后退一步，坐在床上大口喘气。
　　待情绪平复下来后，他低声道：“你之前的问题，我现在逐个回答。”
　　“首先，江鑫尘的事情我完全不清楚，我也不记得我有过弟弟。”
　　“其次，N市的失踪事件我有所耳闻，动物园可以通网。他们也的确都出现在了这里，但是我不能告诉外界这些事情，他们的精神状态也不允许他们向外界透露这些事情。”他吸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有原因的，但恕我不能告诉你。”
　　“可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秦轩急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你陷得更深！”江凌尘吼道，随后声音又低了下去，“你和我不一样，你目前绝对不能知道这些，也不用知道这些。你在外面还有自己正常的生活吧？不想变得和下面那群怪物一样的话就不要再问了……”
　　“你看过那本书，却没看见什么东西，也没听见什么东西，这是好事，说明你还没被发现。所以在被发现前送你出去是最好的选择，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