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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灵镇 ...

  •   后日——

      盛国辖区面积很庞大,沈家与之的士族门阀分别是华、白两家,沈氏为诸侯之首,王公世爵统共六人,他们其中一个府邸完全可以赶得上一些小国的县城大小,可盛国的地势却偏偏是这个样的,坡度陡峻,沟谷幽深,整个天底下都寻不出这么块畸形的土地了。

      而宗室为四人,洛家目前就属于宗室,它是近几年才崭露头角的,而非世代为官。

      自古世族门阀轮番坐庄,竞争激烈,沈氏则是几代朝政的执牛耳者,政权独大,自然有多双眼睛盯着,所以就最容易被外族掌握家族消息,而既想长盛不衰,又不想多生事端,就勿需得对身边的人谨慎多防了,所以这其实也是沈劭卿很少携带随从的原因。

      洛家的路与这里隔着一个山头,沈劭卿本来是计划御剑过去,可这会刚好碰了阴霾天势,路也看不见,硬飞也只能是四处碰壁,加上行囊磊磊,御剑恐怕也未必能支撑住。所以一大清早天蒙蒙亮,沈劭卿就昏昏沉沉的起来开始打点行程,改为陆行骑马车奔小道。

      这时的沈劭卿面无表情地拿了一件墨绿色的缎子狐裘披风搭在肩上,迅速上马,临走时看向了在旁的中年女人,沈怀汤。沈劭卿见惯了吹胡子瞪眼的长辈,整个沈府上下,就只对沈怀汤这个整天眉眼弯弯的姑母服气了。

      沈催花,字怀汤,她既是族中的唯一的小姐,又是老家主的掌珠,沈劭卿的姑母。按照通例,出生在类似这种忠烈门庭,理应祖祖辈辈都受皇恩与家族的庇佑,安康幸福,可沈怀汤却在姻亲这里出了岔子。

      老家主曾经为她指腹为婚,也就是俗语中的“娃娃亲”,当初为沈怀汤命定的未婚之婿是与沈氏望衡对宇,数代世交的谢家中的族人。因沈怀汤后来与曲曷结识,入了情深潭水,沈怀汤并向老家主请求将此亲解除,可在盛国向来就讲究重诺守义,倘若一方反悔,想协商取消,可能被人传为笑谈。

      在民众对新晋上位的沈氏姑爷身份好奇之际,曲曷此人包括及身世便被铺天盖地的传扬了出来。好在因为谢沈两家的世交至谊,谢家并没有对这件事有意见,这可能也是两家关系稳固至今的所在关键。

      但是沈氏老家主对待曲曷的态度极其愤懑,秉着曲曷后插一脚,打散爱女真正金玉良缘的情由,当面将他斥责了一通,但由于他极宠闺女,又因曲曷的身份地位怕挂不住门面,最后提出商量让曲曷入赘。

      尽管如此,曲曷还是心甘情愿接手了这赘婿名分,沈怀汤也因为曲曷把二人的下一代曲靖泽的姓氏随了曲家。可好事多磨,夫妻两个这几年一直在风口浪尖上,从最开始琴瑟相合,到后来曲曷也因外界闲言碎语影响侵扰,形成敏感多疑的性格,很快,他们逐渐貌合神离。

      虽然别人看不出,但像沈劭卿这种耳聪目明,每天都能跟两个人屁股后面待着的,基本能观察出曲曷和沈怀汤的实际感情,就这样,沈劭卿理所当然的知道了他们“表面关系”是很密切,实际上彼此间早有了层隔阂与距离,最终得出了他们俩关系还行的结论。

      这其实就是沈劭卿对曲曷好像有点不满的重心所在,但是或许,曲曷沈怀汤两个人埋藏的那份心没变。

      这边姑母沈怀汤的神色里像是有满腹的掏心窝子话想和他说,果然,下一秒那敞怀的宽袖里就钻出一只手,轻轻覆落在沈劭卿的胳膊面前,语气苦口婆心:

      “在洛氏你身旁远近无亲,一定要管好自己,记住早卧早起,对了现在正值换季千万要想着多穿棉服。此别经年,千里迢遥,姑母真心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你。”

      这些年里,沈劭卿一致认为沈怀汤对待自己无疑比父母更像父母,总是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生怕自己吃不饱穿不暖,现在就连出趟远门,她都会亲自目送。同时,这也是第一次令一向厚颜的沈劭卿变得有些惭愧。

      一瞬间,沈劭卿缄默无言,胸口中也不免一阵酸涩。俄顷间,他目光闪了闪,原本清冷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些调皮:“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他慢慢伸开胳膊,把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挣开了,换了一个骑马的姿势:“您放心吧。我会一直往家里报平安的。”

      沈怀汤:“你从小添了不少娇气的毛病,如真遇上疾病或者其他状况就及时联络沈家,平日沈氏有人在你身旁照料,因为是自家人能悉心些,但挤在那地方就如羔羊进虎口……”沈怀汤叹了口气。

      “还是看你父亲这边形式如何,扳连着你三年后能否正常脱离他们,所以你可务必要控制好你早些年积攒的沉疴旧疾,别被人察觉出来。”半响,沈怀汤发现沈劭卿听完自己的话后开始四处张望着,她立刻会意,随和亲切的笑着:“你父亲近日常驻朝中了,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我可以稍给他。”

      随后,沈劭卿神经随着她的话语敏锐的跳了一下,口不应心的说:“能有什么话。”

      沈怀汤看了他一眼:“这寒冷冬日,他知你多年易患风寒,给你带了东西,望你能早治顽疾。这是他前日天骑关中马连夜从楚留镇带回来给你的,暖手炉。”

      沈劭卿看向那手炉一愣神的功夫,晷刻,他隐约地感触到一只指尖上带着薄茧的手擦过自己,将那质感光滑的陶器具放在他手中。

      沈劭卿随即笑了,面色难得见的欢喜,他一会攥住小手炉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会又拽起那陶器具最顶部的固定挂钩甩了两下。

      “呦,还挺沉的。”

      两人谈了很多的话,最终沈劭卿与她挥手告别,转身启程了。这一路上踽踽独行之中,他回想起沈怀汤的面庞,心中不禁感怀磋叹,自己以十几年的速度就见证原本青丝满头的姑姑如今头发上也有了几缕银丝,原本肤如凝脂一向爱美的姑姑脸颊也悄悄爬上了皱纹。

      虽然沈怀汤总会提醒他这个人容易感染风寒,让他注意保暖,但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还是沈劭卿,他知道自己只是体内湿寒之邪重,怕冷怕风。

      别人都以为他天生就如此,但实则是后天形成。过了很多年,当时具体的情况他现在也很模糊了,他只记得自己在寒冷的十二月天,最冷的那个时候,整个人都从冰冷刺骨的湖水坠了下去,从那以后他就变成了这样。

      路途中,沈劭卿自己也深有所感,他此为受命在身,自己也知道平时的生活起居状况多随性,若是真到了别处…他还真不知自己是否能够克制自己。他开始幻想后面会发生的事,已经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内心深处仿佛也立了座孤岛。

      倏然,后面的车厢中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沈公子,怎么不坐马车里?”

      沈劭卿闻声吓了一激灵,微微回头打量了一下马车,仿佛已经看出了是谁的伪装,他思忖瞬息,打算配合对方的恶趣味,平静道:“敢问是谁遣姑娘过来的?我也好知会一声,趁着路还未走远,送姑娘打道回府。”

      “怎么,未曾想到沈公子竟是此等薄情寡义之人……”未等那女子话音落下,沈劭卿调笑使坏,唇角起了弧度,缓缓地将把车停下来,十分迅疾的将马掉头,果然车一拧劲,车里的人立刻不受控制,差点撞到车厢的墙面上,下一瞬,那人错愕的喊出一声粗犷的男音。

      “邹容,你喜欢男扮女装啊,改日沈某给你买几身艳装行头。驾——!”沈劭卿策马扬声喊道。

      身后的邹宁秀终于出声制止:“沈劭卿,你是真吊人胃口!”

      沈劭卿笑了笑,将马放慢速度,回首看了一眼后面的车厢,有些局促道:“不是你先辣我耳朵的吗。你此次来,告诉你爹娘了吗,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到好。”

      邹宁秀焦急的问:“当然告诉了。多个人跟你去还能帮你参谋参谋,你孤身一人凭险顽抗,就不怕洛家人手里对你打起什么算盘吗?”

      沈劭卿听着他的话没怎么多想:“能给我下菜碟的人还没出生,洛家人就算再老谋深算,也算不过我。对了,你说你来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

      邹宁秀:“怎么,出趟远门,还得征询沈爷的意见吗。”

      沈劭卿头也不抬的嗤笑了一声,这时邹宁秀从后面给他抛了个羊皮酒囊,下一刻他手急眼快的接手,扬起嘴角轻笑,开盖后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酒中陶醉时,一耳朵只听身后的邹宁秀说:

      “不过你姑到是有点意思哈?伤感成那样,场面其实我都有点看不过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沈家已经赘婿当道,把唯一的血脉抵押换钱拿去当赘子去了。”

      沈劭卿沉默这会,酒以饮尽,紧接道:“你这嘴不杀人还真是可惜了。”

      两个人马不停歇的赶了一天的路,夜幕降临,如今已经走到了楚留镇的祈福树脚下,楚留镇此刻斑离繁华,极具热闹。沈劭卿更小一点的时候在这里闯南走北,许是重回故地,沈劭卿到也不忘记观赏沿途风景,走一路看一路。

      楚留镇,边境驻兵戍守的地方,经管民政的事就会很严格,所以也是较为安宁不容易出变乱事故的热闹地带。

      沈劭卿眼看着快要天黑,驶向一个不临街的路口,准备要找个客栈,正想着能几天赶到洛家时,沈劭卿突然减速,身形顿住。

      只见他侧目而视,继而缓缓地睁大双眼,不敢将头转正看向街上左前方那个穿着灰色衣衫的老衲若隐若现的模糊身影,心里咯噔,下一刻,沈劭卿掐了把汗,强制自己转过去看,可当他将身子扭正后,此时那个老衲的身影早已不见。

      这时沈劭卿的眼神深沉不明,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用劲的揉着自己的眼皮,摒住呼吸,那一瞬沈劭卿惊怯急惶,蹦出俩字:“师……父?”

      “沈峮你喊曲先生干吗?他不是在…”邹宁秀察觉出了沈劭卿的反应,立即掀开马车帘布,见沈劭卿只身木讷地僵持在那,气氛极其不对。

      “我好像看到我师父了,邹容。”沈劭卿此刻如坐针毡。

      邹宁秀思绪如乱麻一般飞速延伸,精准的猜出这个“师父”是那个‘师父’。

      “你师父……难道是以前那个老洋人?”邹宁秀来到沈劭卿面前,认真地看着他说。

      沈劭卿脸色沉重,欲言又止,邹宁秀以为他默认了,接着说:“他不是早就死了吗?咱们两个一起见过他最后的死相,尸首灵柩都被亲眼看着带回迪勒国了。你是不是看错了。”

      沈劭卿摇头,平日面对邹宁秀的一概追问他好像不知如何解释,但不知为什么,即便那踪影多么模糊不清,他也依旧能一口咬定那个人。这种联系像一条纽带系在他周围,无论多久都那样的密不可分,即便那只是一个已经深死久远了的人。

      邹宁秀听取了他的话,看着他的反应“咕嘟”咽了一下唾沫,心里多少也有点瘆得慌:“阿弥陀佛。沈劭卿,我发现跟着你从来就没有过好事情。”

      这个世界有修仙者,人类和妖,却唯独这个中枢神经“魂”一字被人知晓,却无人见过。魂魄是一种磁场,任何物种死后残留的意识。这个世界没有轮回转世没有死后秩序,任何物种去逝的魂魄都不能见光,在无人掌控罩面的情况下在人世间飘游几天,最终在日光照耀下自生自灭。这四舍五入,到也算是不存在但它也确实存在,而世间至今在对“魂”这个暗物质到底存不存在还产生疑惑与研究。

      最开始的“妖”“修仙者”就是一点一点被证实的,因此出现了个别其他的东西,他们便保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一种心态和想法去衡量,所以邹宁秀会出现这个反应并不是大惊小怪,可能是可以理解的。

      下一秒,邹宁秀不负所望的给了沈劭卿一个脑残举措。

      “神树祈福,三文一对。公子,来一对?”

      邹宁秀:“来一对。”

      “不可能的,兴许是我看错了。”沈劭卿眼角轻跳,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的窒息之感,他面色变得愈发阴郁,眼睛微微阖眸,觉得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压的他心口发麻。

      邹宁秀闹归闹,他知道沈劭卿因为老师父的事心中一直耿耿于怀,拍了沈劭卿肩膀,马上将话锋一转:“明日再往前赶,就是竭野村了。我打听过这里,咱们大盛就数这里贫富差距悬殊,家家艰难清寒。而且说来也奇怪,这病痛也多,长年死人,可能也是没钱治病,谁知道呢。”

      那祈福树下的小商贩也凑过来:“竭野村?兄台,我也听闻过关于“竭野村”的一些轶事,那地方据说比关外混着冰碴子的风还冷,在夜里也是黑黢黢的。”

      沈劭卿在一旁若有所思了半天。

      邹宁秀看了眼沈劭卿,又看向小商贩,也急眼:“说…说重点!大晚上如果不是黑黢黢的你就是在做白日梦。”

      “言误,方才我太着急了。不知道二位侠士听未听说过七月七怪谭?”

      邹宁秀跟沈劭卿对视一眼,摇摇头:“从未听过。”

      商贩:“据说竭野村每年在七月七那一天都会有一群恶势力夜行出没,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江湖徒匪组织,当天晚上旦凡是敢出来,在街道巷口的,第二天这个人就会莫名的失踪,晚上有人爬窗户听,可就是没有一点声音,仿佛每次都是悄无声息的作案,当官的不敢理这样的案子,晚上就没人敢出去了……白天其实都没有什么行人。”

      邹宁秀摸摸下巴,摇头:“果真是梦怪奇谭。”

      沈劭卿眉心一蹙,问道:“那这些人,你可都知道长什么样子?”

      商贩忙着补充道:“不知道啊。有人说他们不是人,说是妖。但唯独今年没有,从那天后一连数月都没有大案发生过了。”

      沈劭卿:“小兄弟,我们要着急赶路,正好历经这里。”

      商贩面露难色:“那我还是奉劝你们二位,若是没有神通本领,还是尽量避一避,远离争端吧,看看有无小道能绕开而行。”

      邹宁秀思考了片刻:“我们都是修行者,虽不能主动应承此事,但这一去如有事发,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我们会尽量试着查一下。多谢了这位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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