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Chapter 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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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段休将在当天晚上开演唱会的消息像是一滴冷水落到滚烫的油锅里一样，激起一片沸腾。
“一个劣迹斑斑的艺人居然妄想用污点来博眼球，跳梁小丑而已。”加西亚交叉双腿坐在沙发上，不屑地说。
他已经从杨风那里拿到了段休的侵犯版权的证据，而这份证据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他自己。
这些年以来，他利用辛弃疾家族的名义招摇撞骗，欺骗原创词曲作家，以低价占有他们的才华，再在 TAL基金会这一空壳的庇佑下对这些人威胁恐吓，将他们的成果完全占为己有卖给那些被包装好的艺人，而段休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这事儿干的稳稳妥妥，从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掀起什么浪来，没想到被这个毫不相关的杨风横插一脚，差点暴露出去，而一旦暴露出去，他为了封住那些原创词曲家悠悠之口而为非作歹的恶劣行为，估计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段休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的话，即使塔尔基金案能让他侥幸逃脱，这个版权案件也够他喝一壶。现在他居然想不开得要去开什么演唱会，加西亚对此嗤之以鼻。
“顾异找到了吗？”他的眼珠子转了转。
“找到了。在苏黎世，和一个叫小枫的孩子在一块。”手下人恭恭敬敬地把平板呈给他。
他抬手止住平板，嘴角扯起一个邪恶的弧度：“订一张明天中午的机票，就去那里。”他的手指了指地图上被标记出来的红点。
身后人干净利索地回答：“是。”
当天晚上。
段休独自坐在后台，没有前拥后呼的保镖，没有忙前忙后的现场工作人员，只有一弦冷月挂在高高的天空上，如同他的心悬在嗓子眼一样。
这个场地是早在他风头正盛的那阵子就定下来准备做演唱会的场地，原本定的日子就是今天。他一向只是听任塔尔的安排，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过是后来和顾异一起去了录音棚，一起录了和声，他才渐渐觉得这事儿与他自己而言也算是有些意义了。但再后来，出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这件事也就被完全抛在脑后。
他上次本也没抱太多希望，只是想起有这么个场地，租金也已经提前预付了，便摆脱小齐联系他们看看还愿不愿意把场地租给他。
负责人很爽快，“签了合约的，只要不是违法犯罪的勾当，不影响的。”
后来小齐又去问了相关的审批机构，因为段休虽然涉及到塔尔案中但是没有实质证据证明他有犯罪事实，既然之前的审批都过了的话，就没有问题了。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成了，只是时间仓促，没有太多准备，只是他还在等一个东西……
“休哥，来了，来了。”小齐气喘吁吁地推开后台的门跑进来，“琴运来了。”
胸腔里的一颗心在今晚才算是放下了一半。
那天他把车开去二手车市，市价三百万美元的跑车本以为能卖个一百五十万，没想到，车行老板认出了他。
“段休？那你这车不好卖。你现在这名声，可不如以前了，以前一千万我也收啊，现在你这车我真不敢收。”
“那你说多少钱？”
“给你八十万刀吧。”
段休咬咬牙，实在是急着用钱，他的房产些的是塔尔的名字，在塔尔案调查的时候就已经被封锁了，现在只有这一个东西能够换点钱，算了算，八十万加上工作室的十万，扣除一些手续费杂费，拿到手的钱应该正好的能够覆盖欠琴行的保管金。
卖车钱一到手他立马给琴行汇了过去，又多加了五千刀请他们在今天把琴运到这里。
为数不多的准备工作就绪，上台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应该是他人生中说第一场应该也是最后一场演唱会，他曾以为他毫不在意，但是临了了心中却生出一丝依依惜别的惋惜，对于那些他不曾珍视的岁月的惋惜。往日和顾异在家中打闹的场景，在录音录制的场景再次浮现出来。
随着升降台缓缓升起，他一头标志性的银发被修剪的利落，舞台的灯光简陋，却总有一追光打在他的身上，让那头银发在黑夜中就像是落入人间的月亮，泛着一层薄薄的、清澈的光芒。
他瘦了很多，脸上毫无粉黛，可就是脸颊微微凹陷也遮不住他震人心魄的美，诚如塔尔所说，他生来就是美的，双眼含情的美，顾盼生姿的美，一颦一笑，一个转身，一个抬手，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也是美的。
并非西装革履，并非花团锦簇，而是宽大的印花白色卫衣搭配灰色长裤，仿佛只是从家里走出来随便地唱首歌。
他单手插兜地站在舞台上，洒脱的姿态像是一只即将重获自由的不死鸟。
场下的观众比他想象得多，座无虚席，还有慕名而来的媒体推测他是挥别之演，抑或是是东山再起之兆。
他微微一笑，台下爆发出一阵掀翻屋顶的欢呼声，可他只能看见漆黑一片，好像一片涌动沸腾的海，时时泛起涛涛骇浪。
安静地站在台上等了一会儿之后，他拍了拍话筒，台下安静下来。
“今天只有一首歌，这首歌是由我和我曾经的......朋友一起完成。”他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钢琴，嘴角上扬，“这首歌的名字叫做《故意》。”
说完，全场的灯光骤然消失，只剩一盏追光跟着他的转身和脚步打在他身上，清瘦颀长的影子和巨大的三角钢琴的融合，他落座于其前，修长的手指落在黑白键上交错，流畅婉转的琴声如冰雨丝丝落地，极具特色的飘渺嗓音缓缓流淌——
“你是天上星，我是人间尘；
我故意闯入你的怀中扰乱心弦
我故意打破宁静只为看你一眼
……
希望你翱翔 ，随风的方向
希望你徜徉，随海的波浪
……
你是自由的光，是我无限的爱恋和向往
可烟火呀，怎么温暖不了我
可人间啊，怎么容留不下我
……
替我爱这残忍人间”
手指挥洒着离开钢琴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随即在突然爆发的热烈呼喊声中，段休起身，深深地向台下鞠了一躬。
“谢谢直到今天还愿意到现场来支持我的所有人，但我要让你们失望了。”他顿了顿，望向台下一片漆黑的人群，平静地开口：“我只唱这一首歌的原因，是因为我从业以来，除了这一首以外，没有任何一首歌是我自己写的，即使它们被冠上了我的名字。”
台下瞬间鸦雀无声，就连后台的小齐也屏住呼吸。
这个消息被段休亲口说出来，无异于亲手断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他是再也没有想过翻身。
“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叫做加西亚，他是一个可耻的骗子，是一个恶毒的凶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无所不用其极地封住那写原创制作人的口，以难以想象的低价，甚至没有付出任何金钱代价就能霸占他们的才华，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知道这件事，他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版权问题，更多的是那些不为人知的命案，我希望有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情，能够让他受到制裁。”
他头顶的那盏追光也黑了。余声在黑暗中回响，没有摄像机的闪光灯在跳动，他苦笑一声。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为我自己所犯的罪开脱，相反，我是来认罪的。”
突然，台下亮起了微弱的一点光源，那是手机的电筒。
一点，两点，更多的手机电筒亮了起来，星星点点，刚刚茫茫黑暗的死海变成了一片闪烁的星海，他们意识到这或许并不只是一场演唱会，也不是审判日，而是一个悔恨者公开的忏悔录。
他们都是这本忏悔录的执笔者。
“我杀过人。”他平静地扫过台下，在无数灯光中找到一双熟悉的琥珀色的眼睛，原来他也来了。
“Clause Brown是我杀的，我一个人，在塔尔的指示下去到爱丽丝的后台杀了他。那个时候我和Clause的学生Liam Gu一起在现场观看他的告别演出，我支开Liam，用其中的时间差去后台杀了他，网上流传的那段录音，是Clause的声音，他不知道我的名字，但见过我和Liam在一起，所以在被杀的时候喊的是Liam。”
他本不需要讲这些和盘托出，只需要去警局回答警察的审问就好了，但他想给顾异一个交代。
“我是塔尔养的一条狗。”他仿佛浑不在意地将自己的尊严和人格亲自踩在脚下碾碎，“就是塔尔基金会的那个塔尔，他违法拘禁我多年，利用我进行情/色交易，这其中包括和加西亚的交易。”
为了将曾经的一切掀开，他把东东承受的那些刀伤原封不动地搬到自己身上，再将这伤口血淋淋地拨开只为耗尽一身含恨的毒血掰倒他。加西亚一天不倒，顾异一天不得安全。
兰因絮果。
将顾异亲手拉入这深渊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这会是如此险境，可是这恶果兜兜转转终究还是他自己吞下了。
天上繁星点点，地下灿若银河，他孤身立于这天地之间突然翻手掀开上衣，从头顶脱下，左肩上的伤疤清晰可见。
“这是我妄图逃跑时，被塔尔用匕首刺穿肩膀留下的印记，还有许许多多印记，有鞭痕，有烫伤，有枪伤，大多数已经看不清痕迹了，但是还有一些人，他们和那些伤痕一起永久地留在过去了。”他的声音弱下去，眼眸也暗淡下去，“我从来不曾标榜我是一个有道德的人，有的选择是我少不更事穷困潦倒的不得已而为之，有的选择是命运选中了我，但一步错步步错，我不做狡辩，会去自首，法律会制裁我，但我希望，今晚的灯光能够照亮那些未曾被日光照拂过的角落，谢谢你们。”
他深深地向所有人鞠了一躬，很久都没有站起来，泪水在眼眶转动。
台下人潮涌动。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回头眷恋地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当晚的星空很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像是茫茫人海中的灯塔。
直到四目相对，段休微微笑起来，仿佛在说——
“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潮中。”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Chapter 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