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鹿》鱼京屿

3、鹿鹿

　　我和鹿鹿是高一才认识的，但其实我俩初中就在同一个学校，只是不同的班级，她在226我在229。我们初中的教室也都在同一层楼，只不过她的教室在第一个楼梯口，我的教室在最后一个楼梯口。

　　我们为方便都往最近的楼梯口走，鹿鹿说她初中下课喜欢和几个同学站在走廊里吹风晒太阳，我偶尔也会往另一边楼梯口走，但一般都来去比较匆匆。

　　所以很神奇的是，我们初中三年，虽然在同一个学校同一层楼，我们两个却从来都没有遇见过。

　　鹿鹿说可能遇见过只是我什么印象，但我笃定我没遇见过她。

　　鹿鹿的五官有偏浓颜的特征，五官深邃，但不让人感觉凌厉，因着脸颊有些婴儿肥，笑起来反而觉得有些亲近有些可爱。

　　鹿鹿的长相是属于看一眼就能让人深刻记住的那种，像我这种有脸盲的人看一眼都能记住。

　　鹿鹿那么张扬明媚一个人，放在人群中肯定也是极其耀眼夺目，所以我笃定我初中从来没有遇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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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次见鹿鹿的时候是在高中，大概高一上学期的时候，我们在食堂排队，鹿鹿排在我前面。

　　高中我们学校是统一的黑白相间的校服，承州八中的校服和承州一中的校服非常的像，都是黑白色，不过承州一中是重点高中，八中是普通中学。

　　不过觉得有点哗众取宠的是，八中校服衣服后面印着巨大的“承州八中”几个字，最离谱的是，别的学校都是印英文首字母，八中是字母全部拼写出来，生怕别人猜不出来那几个字母是“承州八中”一样。

　　我还和鹿鹿说过：“穿着校服走在外面，学生就像移动的宣传广告，学校广告费都省了。”

　　八中什么都学一中，上课作息、校服、学校的建筑风格，乃至放不放假我们学校都是参考一中的，所以高中的时候一遇到节假日，我们班同学就会先去问问一中的同学放不放假，有时候比老师得到的消息还提前一些。

　　其实我们的校服如果去掉背后的字母的话，还是可以的，有那些字母就显得非常地奇怪，但我发现在衣服穿得好不好看，其实和人也有很大的关系。

　　比如鹿鹿就穿的很好看，当然最初吸引到我的是鹿鹿校服背后那只猫咪，小小一只当时觉得好有灵气好可爱。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在校服上涂鸦的行为，我觉得有点中二，但我后来发现，我其实并不是不喜欢，而是与涂鸦美丑和涂鸦的主人有关。

　　鹿鹿涂鸦的小猫咪就一点都不违和，甚至让人觉得小猫咪和画小猫咪的主人都莫名有点可爱。

　　我开始好奇猫咪的主人的样子，正当我好奇的时候，鹿鹿侧过身，我看清了她的长相，扎着丸子头，皮圈上也有一只猫咪的图案，眼睛大而圆，鼻梁高且目深，漂亮明媚，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是我对鹿鹿第一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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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都喜欢美好的事物，我也不例外。

　　第一次见鹿鹿的时候，我就默默想，或许我们以后可以结交做个朋友也说不定呢，可能神明无意间窥探到了我的想法，意外的，鹿鹿在高一下学期转到了我的班级。

　　当时还没有文理分科，学校划分的重点班是1、2、3班，4班是艺术类重点班。

　　高一上学期开学的第二个月的样子，月假刚收假回来，就听说将有一个学跳舞的女孩子从4班转过来，长得挺漂亮的，当时我只是将信将疑。

　　因为很少有一个学期上到一半，中途插班进来的，估计老师也不大允许的，毕竟两个班上课的进度都不一样。

　　我听到一个同学问另一个同学：“诶，不可能吧，那她是怎么进来的？”

　　那个同学回复说：“不知道吧，应该关系够硬吧，不然怎么可能允许中途换班的呀，而且我们班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啊。”

　　另一个女生想了想说：“那倒也是。”

　　我其实不是特别关心这件事，对我来说，班上多一个人少一个其实都关系不大，我也不是特别八卦。

　　日子正常地一天天过，过了几天，果真就看到几个男孩子抱着一堆书，抬着一张课桌搬到了教室后门门口，随后听到一声敲门声：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搬下桌子。”

　　是个明媚张扬的女孩子。

　　声音甜美礼貌，语气透着一丝谨慎和小心翼翼，和她明媚张扬的外表一点都不相符。

　　浓眉大眼，眼睛有些像狐狸眼，眼角圆润微勾，眼尾微微上翘，第一眼看有点像电视剧里狐狸仙子的眼睛，鼻子小巧，化了妆，不知道是什么色号，只知道是红色。

　　头包脸，高颅顶，黑发长而微卷自带蓬松慵懒的效果，其实我已经忘记了很多细节，但我始终记得高中鹿鹿刚转到我们班，鹿鹿从教室后门进来的时候，阳光照在鹿鹿的身上，我感觉她整个人连带着每一根发丝都发着光。

　　在那个大部分还是素颜的年纪，鹿鹿无疑是漂亮且吸睛的，美得具有攻击性，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眉眼凌厉的女孩子，背后却画了一只软萌可爱的猫咪。

　　此时她咧开嘴，笑得灿烂真诚，又给人一些亲近的感觉，像破冰的湖面，冰雪消融的春天。

　　听到声响，坐在后排的同学所有似无地点一下头。

　　随后，鹿鹿走进来，指使那群男生把书把座位搬进来，从一个位置搬到另一个位置，撇去最初的怯弱，声音冷静、从容不迫。

　　当时我坐的位置是我们班倒数第一排靠门的位置，所以我很自然的注意到了鹿鹿，循声望去，看着突然进来的鹿鹿，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恍恍惚惚竟然出现一个趾高气昂的女王形象。

　　冷漠疏离、张扬、不可一世。

　　女王嚣张的指挥男生把桌子搬进来，但是在搬进来之前，还敲了一下门，说：“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真是奇怪，明明该觉得鹿鹿是明媚有礼貌的才对，我甩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我想才第一次见面，怎么能这样想别人。

　　不应该，不应该，真是……罪过罪过。

　　很久以后，鹿鹿解释说，那其实是因为她看到我们班大部分人都在看书，鹿鹿说她走进来也是吓了一跳，教室这么安静，鹿鹿说4班的教室下课都是闹哄哄的。

　　末了，鹿鹿还感慨了一句：“果然啊，好班学习氛围就是不一样！”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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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鹿鹿走进来，我还有些发懵，鹿鹿就把书包放在桌子上，鹿鹿的书包是很小巧的背包，亮橙色，小巧而精致，就像她的人一样，不过我感觉里面应该放不下几本书。

　　我听见搬座位的男生问鹿鹿，该把桌子摆在哪里，鹿鹿扫了一下四周，似乎也在犹豫。

　　她的目光突然扫到了我这边，我心口一跳，似乎有些什么想法在跃跃欲试。

　　当时最后一排，我旁边刚好还有空位置，并不是我不合群，而是我喜欢坐后面听课，我室友都选了前面靠近讲台的位置，我不喜欢离老师那么近，再一个坐在后面接水走动都方便些，一下课就可以从后门跑去食堂，多方便。

　　而一般选后面的都是男生，我们当时人数是单数，男生是双数，男生和男生坐一起，所以就剩下我一个刚好落单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拿旁边的桌子用来放书和杂物，而且可以随便变换座位。

　　我其实不太喜欢个过于张扬的人接触，但可能是当时鹿鹿和朋友的谈笑吸引了我，大方自然。也可能是那天的阳光正好，风也轻柔，抑或是突然看到了鹿鹿校服背后的那只猫让我觉得很美好的缘故。

　　鬼使神差地，我对鹿鹿说：“那个同学……额嗯……你可以坐过来的。”

　　额，嗯……由于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真没用。

　　说完丌自地咬一下舌，有些后悔，又有些紧张这么主动被拒绝了会不会很尴尬啊？何况，人家想坐在这里吗？

　　我看到鹿鹿也愣了一下，视线对视上，我更紧张了，眼神闪躲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很久憋出一句解释的话，“视线好”。

　　即使现在没有厚厚的长刘海遮挡，我依旧不喜欢直视别人的视线，脸上有小雀斑，内心敏感自卑，不太敢直视别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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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印象里我们的第一次交谈，很久以后我都在庆幸当时有些怯懦的自己做了一个勇敢的决定。

　　说起来，我其实的确是存了一些私心的。

　　初中的霸凌，旁观者的冷漠，让我开始对朋友二字产生了极其的不信任，我不信任朋友，我也不喜欢交朋友，委屈自己刻意地维持着虚假的关系，还不如对自己好一点。

　　所以如果仅仅是觉得鹿鹿美好，是远不足以支撑我主动提出和鹿鹿做同桌的。

　　何况鹿鹿是明媚美好，但对于我来说，当这份美好，离我是遥远的时候，我是向往和欣赏的，当就来眼前的时候，这份张扬和美好，就变成了罪。

　　这让我想起了初中的那些女孩子，画着浓厚的妆容血盆大口像吃人的妖怪，她们自认为也是明媚张扬的，这份张扬给我带来了三年的无妄之灾。

　　所以我对鹿鹿的心理极其的矛盾，厌恶又向往，排除又渴望。

　　这么明媚灿烂，笑得像是小太阳的人，应该谁都想靠近吧。

　　我想和这个美好的女孩子接触，但是她的张扬美好，总是给我带来一些不好的回忆。

　　我感觉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叫我接近她，一个要我远离她，吵吵闹闹的，打得不可开交，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鹿鹿突然转过身，我们的视线对视上，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接近她。

　　和她成为朋友，寻找她的庇佑。

　　脑海里像过电一般，所有乱成一团的线捋直，举着“接近她”的牌子的小人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我告诉自己，我是为着私心。

　　我是为着私心才接近她的。

　　我原先以为鹿鹿会拒绝，因为我看到鹿鹿也愣了一下，没想到鹿鹿很快说：“好呀”。

　　然后就大大方方地把桌子移了过来，之后我们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同桌。

　　接下来的几堂课我们都没怎么说话，鹿鹿在收东西，我自顾自的一面发着呆一面做笔记，对于陌生人我一向比较沉默。

　　下午的自习课，鹿鹿终于收拾完了她的课桌，然后开始和我聊天，大多是鹿鹿提问，我断断续续得回答她，问的问题无非就是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什么名字，课本上到哪里了，老师是谁，下节课上什么课，还有多久下课之类的。

　　出于好心又存了私心，我还把我的笔记借给鹿鹿看，因为想着两个班的进度不一样。

　　私心是，想和鹿鹿成为朋友，不成为朋友，也打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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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鹿鹿一开始就是存在私心的。

　　鹿鹿明媚灿烂，一出现就是人群的焦点，这样的人在一个班级里无疑会是领导者的形象，从第一眼就看得出，鹿鹿应该也是个性格很张扬的人，容不得半点委屈，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

　　这样的人在班级里，就好像大块头的鲸鱼在风平浪静的海里，我不信它不会掀起什么风浪，翻一个身，扑一下水，就能搅乱原来的生态系统。

　　与其说最初的心理是想和鹿鹿交朋友，更像是，我想避开风浪，从根源避开风浪。

　　而我当时想到的躲避风浪的想法就是，躲在鲸鱼的身边，主动出击，和这种人成为朋友。

　　由于初中的经历，按理来说，我应该远离这种人才对。

　　初中的时候我和这类人是对立面，根据以往的经历，我知道这种人，不是你远离她就有用的，想兴风作浪的人，不是你躲避，麻烦就不回找上你的。

　　远离和躲避是没有用的，只能主动出击。

　　我现在在春天里，不想再经历一个寒冬了。

　　于是我短暂的犹豫过后，我提出个鹿鹿成为同桌，但是不单纯的目的去接近她。

　　但是，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鹿鹿美好明媚，张扬像个女王，有很多朋友，每天都被众星捧月，但鹿鹿并没有使用女王的特权去侮辱别人，取笑别人。

　　就像才见面第一天，她察觉到我的自卑，迎上我的视线，对我说：“你还挺好看的。”

　　是讽刺吧？可她的眼神真挚，不似作伪。

　　鹿鹿真挚的夸奖，让本来就不怀好意的我有些心虚，我闪躲地说：“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鹿鹿却笑说：“你真可爱。”

　　我感觉耳根在发烫，脸涨得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多半是气的。

　　什么鬼啊？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她不应该讨厌我吗？不应该觉得我跟他们不一样格格不入，而排斥我吗？

　　夸我是做什么呀？故意迷惑我的吗？

　　“嗯？”鹿鹿当时在收拾桌子，看我没有回应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躲避开鹿鹿的视线，说：“我脸上有一些小雀斑。”

　　鹿鹿看了我一会儿，笑起来，鹿鹿笑起来很好看，像明媚的太阳，脸颊右侧有一个浅浅的小梨涡，鹿鹿夸我很好看，心里我就觉得她很好看。

　　鹿鹿真诚地说：“那是他们没眼光，你是耐看型，笑起来好看。”

　　我感觉心里有一些怪异，她好像和那些人……不太一样。

　　但我很快又觉得，这都是迷惑我的，坏人拐走小孩儿的时候，也会分发一颗糖果，她说这一些话，只是因为在班上还没有朋友，而我是第一个接近她的人。

　　虽然我是不怀好意的。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我心怀诡异，鹿鹿却显得坦坦荡荡，后来了解到我寄宿，鹿鹿便顺口问我是哪个宿舍，然后我告诉了鹿鹿我的宿舍号。

　　我和鹿鹿成为同桌的那天下午，我陪她把行李从原来的宿舍搬到了我们宿舍，然后我们成为了同桌兼上下铺。

　　鹿鹿说，一个原因是我们宿舍空床位多，另一方面我在这个宿舍，整个教室当时她只认识我，觉得我人挺好比较合眼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