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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奸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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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在,人生尚有去处,父母无,人生便只剩旅途。
荒草延绵,曲路通天。
烈日烘烤着大地,似乎要将宋福金榨出油来。
广陵,尚远在天边。
前几日尚依偎娘亲怀抱撒娇,转瞬已孤苦无依。
思念父母,宋福金已哭干泪水,甚至不想活了。
“娘……活着好累啊……女儿还不如跟娘去了……”
宋福金泪水模糊了双眼,恍惚间娘亲站在身前。
“女儿啊,爹娘来世上走一遭,能留下什么呢?唯一留下的便你啊。你在世间,便是爹娘这辈子的寄托。娘盼望你健康长大,生儿育女。老祖宗开始,便是这么一辈又一辈传来的。女儿啊,记住娘的话,娘养你一回,唯一留在世间的便是你……”
“娘——”
颤巍巍伸出双手……娘亲却不见了。
“要健康长大啊……”
娘亲声音尚在耳边回响。
宋福金跌跌撞撞向东行,刚刚走出二三十里,双脚外侧磨出了血泡。脱下鞋子,咬咬牙刺破水泡,血水溢出水泡干瘪下去。
穿上鞋子站起身,前面三叉岔路口是一间破庙,庙前两棵老槐树隐天蔽日,倒是个歇脚好去处。
宋福金忍着痛一步一挨走过去,靠树根坐下,无意间看一眼路旁石牌,上写:柳家村。
她忽然记起,狐狸精柳眉儿似乎是柳家村人!坏妇人或许被红脸将军杀了吧……那可是唯一可堪欣慰的事了。
宋福金正瞎琢磨,忽听来路传来马蹄声。她顿时提起精神,自己又饥又渴正好求点吃食,哪怕一口水也好啊。
手打凉棚仔细看去,天哪,远来两人两马其中竟有柳眉儿。而那个男子似乎就是……窥视军营的农夫!换了绸衫也认得他。
宋福金忙快步躲到破庙里。
树荫下,男子先行下马,随即笑嘻嘻抱柳眉儿下来,顺便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窗子里宋福金纳闷不已,柳眉儿不是被红脸将军掠去了么?怎会与青年男子一起?还不知羞耻这般亲近,似乎是老熟人样子。难道是先前的姘头?……哎呦,爹爹岂不是戴了绿帽子?
“路易!你只顾着宋家银子,差点害死老娘,良心让狗吃了么?”柳眉儿刚刚脚落地,双手立即推开男子,横眉立目。
宋福金听得一惊,此人惦记自家银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侧耳更加专注细听起来。
“表妹这是哪里话,这辈子我心里只惦记你哩……银子是身外之物,别说三万银子,就算天下财宝堆在一起,也比不得表妹深情啊。”
路易涎着脸靠近,拉起柳眉儿一只手赔笑。
“鬼话!老娘被宋韫怀疑内鬼被鞭笞,你却找来一群兵痞……呜呜……那鬼脸还玷污了我……呜呜……”
柳眉儿表情比瓦舍里伶人变化还快,抽抽噎噎哭将起来,只听抽泣不见泪水。
“表妹啊,天地良心……对着太阳发誓,我的确没想到杜伦那狗头见色起意,不但不分一两银子,竟还起了霸占表妹的贼心。表妹,雇佣红脸一哨人马抢你,可是花去五千银子,我眼都没眨一下。你要知晓,表妹在军营那一晚,我差点拿脑袋去撞墙,死的心都有哩。”
路易倒是一往情深模样,将柳眉儿手捧在手心里,苦着脸儿不住辩解。
“算你对奴家有心,且不与你计较。两万银子花去五千,剩下一万五千银子呢?”柳眉儿止住悲声,抬眸间媚眼如波。
见柳眉儿松了口,还给了娇媚一瞥,路易登时身子酥了半边。抱住柳眉儿吻起来,好一会才松了口。
“表妹尽管放心,二弟、三弟压着银车先行一步,说好在百里之外观景镇等着咱们。嘻嘻,此次去广陵再也不回来,安心做咱们富家翁,生一堆孩儿岂不美哉?哈哈。”
里头的宋福金一阵眩晕险些栽倒!
杀爹娘的幕后仇人竟是柳眉儿与路易一对狗男女!
听其意,柳眉儿嫁给爹爹便是劫财计谋的发端,摸透了根底便开始偷盗银子。想来银库原有三万银子,盗出两万时被爹爹发觉,怀疑到柳眉儿身上。姘头路易见事不好,便怂恿兵痞杜伦劫财害命,既救出柳眉儿,又灭了宋家以绝后患。
好恶毒!
若不是亲耳听到,断不会想到仇人竟是柳眉儿与路易!
宋福金牙齿咬得咯吱吱响,攥紧双拳,指甲刺进肉掌丝毫不觉疼痛。
“我宋福金发誓!早晚有一日亲手杀了一对狗男女,为爹娘及全家报仇!”
“我弟弟柳青怎么还不到,刚刚你不是放炮仗提醒过了么?要不你回村去找他?”
“暗号一定听到了,莫不是他去了南边路口?”路易抻着脖颈向路上望了望。
“那还等什么?上马去南路口!”
路易爱极了柳眉儿,丝毫不敢分辩,立即抱柳眉儿上马。
等马蹄声远去,宋福金立即奔出破庙,狗男女一旦返回来,自己小命恐怕不保。
环视四周,路对面三四百步有一小片灌木丛,只能那里暂避一时了。
刚刚走到三岔路口,侧向传来快步马蹄声。
宋福金停步看去……天啊,太倒霉了吧!马上俊美少年竟是柳青!
半年前柳眉儿嫁入宋家,宋福金混在人群中看到过柳青一回。柳家人品堪忧,长相却皆世间罕见之美色。包括三千银子卖了柳眉儿的他爹柳承志,俨然相貌堂堂、人模狗样儿。
柳青与柳眉儿是龙凤胎姐弟,相貌很相似,所以宋福金一眼便识得。怕柳青认出,吓得宋福金转过身去。
柳青见过宋福金,记忆不很清晰,只觉得女娃娃眼熟。纳闷一个女娃娃,怎会独自上路?
宋福金转身向破庙走去,口中呼喊道:“爹爹,女儿口渴了。”
又用腹语憨憨的低声应道:“口渴了还乱跑?”
宋福金很小便会腹语技能,今日竟能派上用场帮自己逃命。憨憨的对答带着回响,很像庙里传出的话音。
宋福金一边快步走向破庙,一边提心吊胆倾听身后动静,甚至同手同脚顺拐,脸上冷汗直流。
柳青又看一眼女娃娃背影,自言自语道:“只有点像宋家小丫头罢了。”嘴角勾了勾,便纵马南去。
宋福金小脑袋探出庙门,见柳青纵马而去,心下更加打起鼓来。
不消说,柳青不久便会与柳媚儿相见,若提起自己来,岂不要被戳穿?看看不远处的灌木丛,也藏不得,周围毫无遮挡定会被他们搜个遍。
正急得不行,‘踏踏踏……’路上跑来一辆架子马车。
前端车夫是个老者,眯眼靠着一个紫檀色大木柜打盹,似乎睡着了。
宋福金不敢迟疑,跟在车后奔跑一会,悄然上了马车。接着小心翼翼打开大柜,钻了进去。
宋福金猜的很准,柳青与柳眉儿一见面便提起见过女娃娃,说怎么有点像宋家女儿宋福金?宋家不是被灭门了么?
柳眉儿被骇了一跳,说宋福金确实跟自己出了宋家。仔细问过女娃娃打扮、样貌,不是宋福金还能是哪个?天哪!自己与表哥对话,莫不是被她听了去?
立即招呼路易、柳青上马。
“姐,你是不是太多疑了。我亲耳听到女娃娃与他爹爹对话,哪能是宋福金?”
“那小鬼会腹语,你可是亲眼见了她爹爹?”柳眉儿脸色如同涂了一层青漆。
柳青顿时傻掉,小鬼头宋福金在眼皮子底下,生生骗过了聪明无二的自己!
三人三马返回破庙,破庙里外甚至不远处的灌木丛也翻了个底朝天,依旧不见宋福金瘦小身影。
“小小的人儿,飞上天去不成?按她的脚程,这附近都搜索过了呀,怎么就不见人影呢?真是见了鬼了。难道她忽然得了一匹马?”路易拧着眉纳闷说道。
柳眉儿一双美目转了转,恍然大悟。“返回时一辆马车与咱们擦肩而过,车上有个大柜子!……对,定是那个大柜子!宋福金藏身大柜子里,上马快追!”
三人上马一路狂奔,十几里外才追上架子马车。路易也不解释,上车便打开紫檀柜子找人。
“你们翻我柜子干嘛!”
老车夫看着三人将紫檀大柜翻个底掉,翻着白眼喝问。
“老人家切莫多心,刚刚同村的娃娃跑丢了,咱们也是帮邻人忙不是?”柳青赶紧塞了几个铜钱过去,满脸赔笑。
老者斜斜看了三人一眼,收了铜钱驾车而去。
三人又沿途返回接着找,刚刚看过柜子里有脚印,宋福金定是半路下了马车!
寻到河桥,三人四下搜寻。柳青眼尖,看到数里之外的河面有一艘小船,顺流而去。
“快看,河面那船!”
柳眉儿与路易手搭凉棚目光聚向远处河面。小船上遥遥坐着一个小人,可以肯定就是宋福金!
三人急忙下桥找船,可惜一条船也没有。
再看江面,还有两艘小船早已超过宋福金,飘向下游。
“这小鬼头太狡猾了,竟放流了所有船只!这还哪里追去?”柳眉儿跳着脚想骂街。
“姐,也别着急了。如此聪慧的女娃娃世间罕见,或许是她命不该绝。”柳青叹了口气。
“不过是九岁娃娃,成不了气候的。”路易劝慰着,眼中满是柳眉儿绝世姿容,色授魂与使得他智商低到了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