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树日日渐高》绵羊不眨眼

2、你想和我一起生活吗？

　　白木林慢步上前站在了小男孩的身后，将头顶的伞往前伸了伸。墓碑前的小人儿慌忙扭过头，眼里浸着一层氤氲的湿气，脸上还有几条细细的抽痕。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抬头望着眼前的人，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没吐露出来。
　　白木林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抽动了一下，用发音有些不标准的中文问：“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给外婆的墓碑打伞？”小男孩擦了擦快要流下的眼泪，说：“我是从亦。我想爷爷了。我看爷爷在下雨天就会这样来陪着奶奶。擦一擦、再打把伞给奶奶，爷爷说怕奶奶淋雨。爷爷还说，奶奶最讨厌下雨天了... ...”话还没说完，从亦的眼里就滚落出大颗大颗的泪滴。不知是不是这孩子的眼睛太大，所以那泪滴也格外的大。就在白木林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房子的后门被打开了，满芸探出身子发现雨有些大，又折回去拿了把伞才踏出门来。她四处张望着，等看见白木林时提高声音叫到：“木林，快过来。我们要准备午餐了，需要你帮忙照看下弟弟妹妹们。”白木林扭过头朝满芸的方向看过去，点了点头。他又低下头来看了看眼前的从亦，问到：“你呢？进屋吗？”从亦背对着他慢慢地摇了摇头。白木林回身向屋内走去，并没有过多的在意这个孩子。
　　进到屋内，白木林看到客厅满地乱跑的小孩们皱了皱眉头，他觉得这些孩子并不需要他照看。他又偏过头去看了看角落，走过去抱起了那个正在啃自己袜子的小女孩。小女孩1岁左右，肉肉的脸上因为吹了热风的空调有些微微泛红，白木林抱着小女孩走向餐厅。
　　外公家的厨房和餐厅是在一间很大的房子里，外婆在世时执意要将厨房弄成开放式的，她给外公说的理由很简单：“咱们有8个孩子，等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我们就有16个孩子。他们再生了小宝宝我们这个桌子上就要坐几十个人。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把厨房打开？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包饺子、做糯米饭。我太向往这样充斥着欢声笑语的房间了。”外公也觉得这样很好，所以就选了最大的房间。
　　白木林一走进餐厅，被眼前忙碌的景象惊了一下。他抱着不知道谁家的小表妹一点点往角落里挪，然后出声问到：“这个！谁的？”他把怀里的表妹举高了一点。大姨满静笑着说：“小木，是芽芽自己找你抱的吗？她可是和你一样，除了她爸妈谁都不能碰呢！”满芸坐在一众忙碌的人群里，看着电脑里的文件，头也不抬地说：“大姐你别笑话我了，小木可是跟着爸妈长大的。最不能碰他的是我才对。小时候想亲一下他，硬是围着客厅跑了两圈都没抓住，长大后就更不可能啦～”这时候，小舅妈在围裙上擦着手走了过来：“小木辛苦你啦，把芽芽给我吧。刚才太忙了，芽芽又不要别人抱，我就把她放角落里了。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居然让你抱。”说着，小舅妈的手伸了过来想要接走芽芽，谁知道芽芽死死的抱住了白木林的脖子。白木林僵直在原地，脸色都有些白了。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非常讨厌与别人的身体触碰，学校里的不少人对他示好甚至是主动贴上他，都会使他汗毛竖立。小芽芽对他这么亲密，虽然很难受但是他也不得不继续抱着。厨房里的大人们都惊奇的扭过头看着他们两，“嘿！真奇怪啊！两个讨厌人的小家伙，居然还挺喜欢对方... ...”白木林快速开口对小舅妈说到：“没事，你们先...忙，我...抱着芽芽，转转房子。”就离开了餐厅。
　　四十分钟后。一家人坐在餐桌的周围，白木林依旧抱着芽芽，不！应该是芽芽依旧死死的抱住白木林。小舅和小舅妈为了方便照顾芽芽，就坐在了白木林的两边，还对他充满歉意的笑着。
　　正在大家准备开动时，白木林环视了桌子一周开口说道：“弟弟，还有一个弟弟没来。”一桌子的大人都开始看自己家的孩子，“没有啊！”“是啊！我家的也都在啊！”“有一个穿背带裤的... 很小的一个，叫从亦。不在。”此话一出，大人们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大姨满静开口：“去个人，把那孩子带过来吃饭吧。”桌子上一时间没有人响应，坐在三姨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开口：“小杂种也要来一起吃饭吗？”三姨夫捂住了男孩的嘴巴，小声呵斥道：“闭嘴！”白木林拍了拍怀里的芽芽，把她放在小舅妈的怀里，站起来说：“我去吧！我知道他在哪儿。”
　　白木林出了房子，外边还在下着丝丝小雨。他朝着竹林的入口走去，还没走近他就看见从亦侧躺在外婆的墓碑旁，像是晕倒了。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浸透了。他跑过去蹲下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烧了！他抱起从亦就向房子里跑，边跑边喊：“妈！妈！”满芸听声就这边走，看见这场景，赶紧走向客厅的医药柜拿药。白木林抱着这个孩子就向楼上的卧室走去。
　　他走到二楼看了看，直径跨进曾经自己住的那间房子，将从亦放在床上。满芸拿来了药，接来了温水问白木林：“还需要别的吗？”白木林转身在衣柜里翻找着说：“给他们说...我照顾这孩子，你们先吃，别等我。”他看到自己的衣柜里整整齐齐的放着曾经穿过的小衣服，他拿出一套感觉差不多的准备给从亦换上。从亦的呼吸很重，表情也不怎么好受。白木林把他抱在怀里给他擦干了头发，又用热水擦了擦他的脸和手、还有沾满泥污的脚。接着给换好衣服的从亦喂了一点退烧药，把他放进被子盖好，守了有二十分钟才下了楼。
　　他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餐厅里嘈杂的争吵声。
　　“我不管！这孩子我可没法养，我家都有两个了，你们想累死我啊？”三姨满园说到。
　　“从亦不是和你家这两个年龄差不多嘛！一起长大也好啊。而且，我们都会出钱一起供这个孩子的。”这是大舅满成阳的声音。
　　“满成阳你有病吧。我家招你惹你啦？弄个杂种给我养，我出去说这是我弟，还是说这是我儿子啊？哎，你们都哑了？这个时候都不开口了？反正这个从亦，我家是不会要的！你们都别想塞给我。”她顿了顿又说到：“你们怎么不塞给满黎啊？她家就一个诺诺，刚好给她当哥哥了。”三姨满园大声回击着大舅满成阳。
　　小姨满黎吵架没三姨厉害，站起来摔了碗筷就开始哭，小姨夫搂着哭泣的小姨刚要开口。大姨满静使劲儿拍了下桌子：“都给我闭嘴！我就问谁能够抚养这个孩子。不是让你们互相推。不能，就说不能！我们再商量个方法。你们现在这样吵来吵去有意义吗？咱们都不是爸和妈的亲生孩子，爸说和这孩子也做过亲子鉴定，这孩子是爸亲生的没错。你们一口一个杂种的叫着，难道喊得不是我们自己吗？人家可是血亲啊，你们想让爸心寒吗？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孩子，爸妈不嫌弃我们是女孩、或者身体有问题，把我们领养回来，送我们上学，帮我们成家立业。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恩情的？我要不是因为腿脚不方便我就自己养了，还问你们做什么！”
　　白木林听了一会儿，从楼梯上站起来走进了餐厅。看了眼一桌子没动过的菜，又看了看小姨满黎摔碎的碗，抬头问到：“从亦，谁的孩子？”大姨满静说：“从亦是你外公的孩子。”白木林又问：“这么小？几岁了？外公和谁的？我看他的姓...是外婆的。”大姨继续回答：“是你外婆的姓，孩子是一个护工的。前些年你外公精神状态不太好了，我们就请了个护工来照顾他。谁知道竟然成了这样… 哎…他妈妈生下他就跑了，你外公一个人把他带到这么大。他去世前就希望我们能帮忙照顾这个孩子。这孩子有六岁了吧。”
　　白木林把目光投向满芸，满芸感受到儿子的视线，把眼睛从电脑里的文件中抽出来，抬头看了看儿子说：“别这样看我呀！我也刚知道～”白木林开口说道：“不是！我... ...”满芸理解能力满分，看着儿子笑了笑：“你自己做主，妈只负责赚钱给你养孩子！”这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满芸，满芸就看着自己的儿子：“想好了？想好我们就养！”大家又把头转向了白木林。白木林看了看楼梯口，又看了看后门外的竹林，最后坚定的看向满芸，点了点头。
　　房间里瞬间静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白木林转身出了房间去向二楼。踏进那间充斥着他整个童年所有快乐的房间，他轻轻的抚过桌面上那些外公做给他的小泥塑，还有很多外公做的小木人，他淡淡的笑了一下。
　　背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哥哥。我想喝水，但是腿没有力气。你能帮帮我吗？”白木林回过神，走向衣柜边的桌子，端起热水吹了吹递给从亦。从亦撑着床边坐起来，喝下满满一杯水后像是又有了精神。他继续小声地说到：“爷爷从不让我动这间房子里的东西，也不允许我睡这张床。他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孩子曾经住过的房间。还说，这孩子总有一天会回来再住进这间房子。怕我乱动，碰坏了房间里的东西。”白木林低了低头，随即又蹲在床边看着从亦问：“你想和我一起生活吗？”从亦大大的眼睛盯着他，那眼睛红了又红，从亦小心翼翼的问：“我可以吗？你…喜欢我吗？”白木林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喜不喜欢你。但是……外公会希望我照顾你的。”

作者有话说

　　带小可爱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