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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四个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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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赵东隅回到了江北,去见了以前的朋友和同事。
朋友们都不理解赵东隅为什么要去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支教,还说他只是去了半年就沧桑了许多,戏称他已经配不上“江北一枝花”的名头了。
赵东隅只是笑笑,也不解释什么。
别说他朋友了,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好奇,我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能察觉到,他身上好像背负了什么枷锁。
这么多年一直是。
赵东隅回来之后执着于一件事,他找到了老同学,经过半个月商讨与协商,签订了一份合同。
而这份合同的内容,则是集团出资,以每个月三百块钱的价格,补贴给那些让孩子们过来上学的家长。
办妥这些事情之后,赵东隅第一时间回到大山,找到那些适龄上学却不愿意让孩子上学的家长,跟他们商量以每个月三百块钱的补贴,让孩子们来学校上学。
经过半个月的奔波,最后,赵东隅成功让十二个孩子有学可上。
赵东隅将这些孩子分成两个班,一个高年级班,一个低年级班。
低年级班由高中毕业的校长教,高年级班则由赵东隅教。
他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春天到夏天,秋天至冬天。
中间还发生了一件让江奈奈大跌眼镜的事。
原因是资助孩子们上学的那个集团因为一些原因,在某个月打款的时候延迟了。那些没有收到钱的的家长拿着铁锹锄头来学校闹事,说学校黑心,骗走他们的孩子,却不给他们钱。
在两方冲突中,赵东隅被其中一个家长拿的木棍重重敲在腿骨上。
事情发生只是一瞬间,赵东隅嘴唇都白了,头上浮起一层虚汗。
我不明白,明明是赵东隅才让那些孩子有学可上,他们不感恩,居然还对他们的恩人拳脚相向。
赵东隅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凭什么要承受这些。
我恨透了这些不分青红皂白,丝毫不懂感恩的“愚民”。
村长看到事情大了,只能先让家长们带着孩子回家,然后赶紧把赵东隅带下山,去镇里的医院治病。
镇里医院诊断是骨折,给赵东隅打了石膏。
赵东隅本来是想处理后就回村解决这件事,但这次村长不同意,联系了赵东隅家里人过来接他,让他先回去养病,其他的事情都往后放放。
来接赵东隅的是他小姨,他小姨看着打着石膏拄着拐杖的赵东隅没忍住,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挺潮流啊!新穿搭?”小姨毫不客气地讽刺。
赵东隅撇了撇嘴,嫌弃地说:“怎么是你?”
小姨靠在越野车旁,一甩她那海藻般大波浪卷,霸气地摘下墨镜,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乔梦!!!
那个大明星乔梦!!!
我完全没想到,赵东隅的小姨居然是大明星乔梦!!!
还真是让我惊喜,我要是没死的话,高低也得要一张签名。我暗自琢磨。
不过这些对于现在阿飘的我来说都是痴心妄想。
“你这嫌弃表情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推了一个七位数的节目才腾出时间过来接你的啊,你小子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了!”乔梦不满地抱怨。
赵东隅问:“我爸妈知道了吗?”
“放心,我没跟他们说。”乔梦答。
“总算知道你当时填联系人的时候为什么要留我的联系方式了,搞了半天是让我来帮你收拾烂摊子啊!”
乔梦说着拿眼镜腿戳了戳赵东隅受伤的腿。
“嘶~”赵东隅疼的直龇牙,“断了,别戳了!”
乔梦潇洒的戴上眼镜,调侃道:“跟小姨讲讲,怎么断的。”
赵东隅很郁闷,压根就不想跟乔梦说话,自顾自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
乔梦看了眼自己的大外甥,挑了挑眉上车了。
车上,乔梦缠着赵东隅再三追问,赵东隅不胜其烦,最后跟乔梦全部说了。
乔梦听完很是咋舌,愤愤地问:“我就不明白了,好好的大学教授不香吗?干嘛跑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教书,而且明明是为他们好,最后却落一身伤,简直就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背信弃义、以怨报德、小人之心!!!”
乔梦的义愤填膺还真是溢于言表。
我忍不住给小姨竖了个大拇指!
她说的全都是我想说的!!
简直大快人心!!!
赵东隅听完就笑了,语气温和地说:“小姨,我从都没有怪过他们,他们很多人从出生起就没有上过一天学,所以他们的三观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你不能去和一个认知水平低的人去计较,因为他们的认知水平只有那么点,而他们认知水平低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
因为不理解,所以愤怒,又因为愤怒,所以冲动。我所做的,就是让他们的孩子可以受到良好的教育,摆脱错误的认知。”
乔梦听完沉默了。
我也沉默了。
我们都只是一味的责怪他们不懂感恩,为赵东隅的付出不值,然而赵东隅早就将这些抛之脑后了,他在为一项人类更伟大事业奋斗!
赵东隅的境界不是她们能比的。
他值得所有的赞美和尊重。
乔梦看了眼外甥柔和的侧脸,释怀地说:“你长大了!”
赵东隅听到乔梦的评价只是淡然一笑。
我看着赵东隅这张熟悉的脸,突然发觉他今天格外的好看!
真是一个又帅又温暖的人!
大概正是因为他这样浪漫和煦的灵魂在这世间少有,显得有些孤寂,所以,老天爷才会让我一直陪在他身边吧。
“还有,以后孩子们上学的费用我全包了,我可不想让我外甥因为钱的事操心。”乔梦大气地说。
赵东隅看着小姨的侧脸,露出了笑容:“谢谢小姨。”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以后有啥资金问题找小姨,苦谁不能苦孩子。”乔梦勾起嘴角随性地说。
这个“孩子”还真是一语双关,一指那些大山里无法上学的孩子,二指赵东隅这个三十好几的大孩子。
即便赵东隅已经三十好几了,但在小姨心里,他永远是个孩子,所以,她不舍得自己的外甥因为钱烦恼甚至受伤。
回到江北的这段时间,不少人探望过他,当然了,其中不乏有很多人劝他放弃这份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不论周围的人怎么说,赵东隅的做这件事的决心从来没有动摇过。
赵东隅放心不下大山里孩子,只是简短的休养了一个月,就回到了大山。
上山的路上一路都只能徒步,再加上山上的生活条件受限,赵东隅的腿上并没有养好,导致每个阴雨天,他的腿骨都会隐隐作痛。
我看着阴雨天赵东隅躺在床上,皱着眉头忍受腿骨钻心的疼痛,我有些心疼这个大男孩。
赵东隅在大山里待了五年,五年的时间里,他教出了九个大学生。
这个数字在这个贫瘠的大山里显得不可思议。
而只要能考出去的大学生,赵东隅全部以私人的名义资助他们上学。
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彻底结束了赵东隅长达五年的支教生活。
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因为中午午休时间不长,孩子来回跑的话会在路上耽搁很久,所以大部分的孩子们选择趴在教室的课桌上小睡一会。
而赵东隅和校长则趁着这段空挡出去办事了。
我因为懒,就没有和赵东隅一起出去,窝在他的房间小憩。
后来隔壁传来了小孩们的叫声,我连忙飘过去查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教室那边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往外跑,当然了,免不了有胆小孩子因为大火吓得不敢动弹。
班长带头冲进去拉出了几个孩子。
这时,火势猛的加大,封住了进去的唯一道路。
外面的孩子们一下慌了神,火场你还有两个孩子没有被救出来呢。
我看着火场里那两个抱在一起的姐弟,恨不得可以将她们拽出去,但我只是一副灵魂体,我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
情急之下,我只能飘出去去寻找赵东隅,希望能做点什么。
好巧赵东隅已经快到学校门口了,而这时,一个灰头土脸的孩子跑过来告诉他们,学校着火了,还有孩子被困在教室里。
赵东隅听完,立马朝学校的方像飞奔而去。
跑到校门口就已经能够看到教室方向升起的滚滚黑烟。
赵东隅心一惊,连忙询问逃出来的孩子里面的情况,孩子们说还有两个孩子被困在里面。
赵东隅听完想也没想就冲进火场。
眼前一片白烟,赵东隅大声喊叫,询问两个孩子的方位。
“赵老师!!我们在这!!!”
“赵老师!!救命!!!”
赵东隅循声找去,在教师的角落里看到了瑟缩在墙角的两个孩子。
其中一个偏小一点的小男孩已经因为吸入太多浓烟昏迷不醒了。
旁边那个偏大一些的小姑娘衣角多出都被燎过,小脸上全是泪水。
“芳芳,还能走吗?”赵东隅询问。
那个叫芳芳的女孩点了点头,哭着说:“赵老师,我可以,可是我弟弟快不行了,赵老师,你先带他出去吧!”
生死关头,能做到无私的人寥寥无几。
这小女孩的人品可见不凡。
“放心,老师不是让你们两有事的。”
赵东隅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他。
赵东隅抱起芳芳怀里的弟弟,然后牵起芳芳的手,将她护在怀里,带着她们往外走。
谁也没有料到,屋上的木制房梁承受不住炙热的火焰,从房顶掉落,戏剧性砸在赵东隅那条有着陈年旧伤的腿上。
霎时间,赵东隅脸都白了,紧咬嘴唇强忍着痛意往外走。
木材上的火点着了赵东隅的裤腿,炙热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皮肤,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没人知道,赵东隅是怎么顶着烈火的灼热和骨裂的疼痛继续往前走,何况他手上还抱着一个孩子。
等赵东隅出来的时候,半条腿的裤子都已经烧光了。
他护着怀里的孩子们出来,孩子们毫发无伤,而他的腿已经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了。
孩子们哭着连忙打水浇灭他腿上的火。
我看他那条惨不忍睹的腿,想要伸手触碰却又不忍伸手触碰。
明明我只是个灵魂体,我却觉得眼眶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
他没有激烈喊叫,只是皱着眉头。
我伸手想抚平他的眉头,可我连这最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大山与外界隔绝。
赵东隅只能强忍着疼痛硬生生捱了一整天,中间几度疼昏过去。
我不知道他有多痛,但我看着他头上一层又一层虚汗和一声又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时,我承认,我甚至希望他当时没有冲进火场救人。
我见不得自己在乎的人因为别人受伤。
大概……我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