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be]》章木点

12、第五个故事

　　高考结束，我成为那个众人口中的黑马，以全省第三的成绩，和斐渔去了同一所大学。

　　那是一所北方的大学，却一年四季开满了花，青葱的绿色，鲜艳的红色，还有随处可见的可爱小动物，无一不在抚平我内心的不安和伤痕。

　　开学第一周，我被人拍照发在了表白墙上，因为直击人心的美貌和少有的破碎感，我被许多人知晓。

　　那张照片里，我笑的明艳动人，眼睛却好似含着泪水，写满了故事。

　　于是很快，我在学校火了起来，那段时间，围在我身边的人很多，形形色色的男人或女人，每个人都充满了善意。

　　我有些厌恶周围人对我散发的善意，因为我清楚的明白，这种善意，随时会收回。

　　好在我的身边还有斐渔，我和斐渔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过着我们两个简单的日子。

　　而我，也体会到了久违的幸福。

　　每天可以和斐渔待在一起简直就是最令我开心的事了。

　　但生活，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

　　开学后第三个月，有人将我的“黑历史”曝了出来，包括我被男同学霸凌强迫的视频，甚至于裸／照。

　　顷刻，围在我周围的人纷纷消失，即便再喜欢我这张脸，也没有人能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于是乎很快，学校开始有各种风言风语，什么我做了别人的小三，被正宫强行拍了裸／照，或者我高中就不检点，和好多男生私会。

　　流言的种类不计其数，人们的厌恶真情实感。

　　我一点也不意外，我已经习惯了被高高捧起，然后重重摔下的感觉。

　　这次和之前几次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要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开始，千道万道便会奔涌而来。

　　美好的东西被摧毁远比美好的东西本身更吸引人。

　　我很平静，从天堂跌落地狱我经历过不止一次，人们曾经有多喜欢你，在看到你不堪的过往时就能有多讨厌你。

　　幸好这一切没有影响斐渔。
　　我只能暗自庆幸。

　　本来，我以为由我主持的元旦晚会必要换人，没想到老师们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依然没有选择换人，也有可能是因为时间来不及，所以才没有换人。

　　晚会当天，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不计其数，好奇的，鄙夷的，同情的……

　　在我和其他三位主持人一起说完最后的结束语时，开始有人上台献花。

　　我本来以为我并不会收到。

　　可是他来了。

　　人群中，斐渔穿过整个礼堂，走过一级又一级的台阶，来到台上为我献花，我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他吻上了我的眼角，告诉我，这世界永远有一个人，会为我而来。

　　这种行为无异于宣示主权。

　　我庆幸，我身边还有他。同时又担心，他在我身边。

　　果不其然，元旦晚会结束之后，许多人开始攻击斐渔。

　　曾经用在我身上的那些肮脏恶毒的话语如今也用在了斐渔身上。

　　除此之外，有人扒出斐渔的个人信息，他的性别一栏清清楚楚写的“女”。

　　于是关于他变性，人妖的谣言应声而起。

　　斐渔的奖学金在公示期间被人举报，他的竞赛发明被人恶意毁坏。

　　人性的阴暗面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其实斐渔是女孩子这件事，我一点也不意外，从高三那时我从围墙上跳下去扑进她怀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可这重要吗？

　　斐渔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要是斐渔就够了。

　　我习惯了这些刺耳的声音，所以理所当然的以为斐渔也会习惯。

　　可我错了，刺耳的声音在任何时候都像一把刀子扎在人心里。

　　我不想让斐渔习惯这种声音。

　　于是一向不善言辞的我，写了一篇长长的记叙文，将我这些年的经历一五一十描述了出来。

　　这就如同掰开伤口，将里面的鲜血淋漓展现在大家眼前，告诉所有人，看，我的伤口多么可怖。

　　人们在看到这些的时候，果然满足了。

　　紧接着“柳颜好可怜啊！”、“其实也能接受她和斐渔在一起。”、“爱情不分性别！”、“校园暴力太可怕了！”等等等等的声音开始出现。

　　我和斐渔也终于摸到点正常生活的衣角。

　　我以为，我终于要和斐渔有一个好结局了。

　　可老天偏爱捉弄人。

　　大四那一年，斐渔自杀了！走的悄无声息……

　　那一天，我哭的生疼。
　　心也像针扎一样。

　　没人知道那段时间我是如何度过的。

　　在整理她的遗物时，我找到了一封遗书和那张原本应该出现在光荣栏照片。

　　斐渔在信里写到，她和那个男人的故事，男人是学校的老师，因为喜欢她的长相，于是强／奸了她，并且一次次逼迫她，身体，心灵的折磨让她逐渐崩溃，黑暗几乎充斥着她的生活，她实在忍受不了，才会选择这样极端的方法。

　　她还说希望我可以走出来，真真正正的走出来。

　　可是斐渔，我早就已经走不出来……

　　故事的结局很惨烈，一如我惨烈的人生。

　　那个男人和我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你看，柳颜斐渔，我们的名字早就注定了我们的悲剧。

　　我记忆中的斐渔，被永远留在了高三炙热的夏天，而我，也被永远困在回忆里。

　　我真的好爱好爱她啊，可是这世俗容不下我们，也容不下这赤诚的爱意。

　　斐渔

　　我希望有一天可以和你牵着手走在大街上，没有异样的目光，没有奇怪的声音，只有我们。

　　可是这一天不是今天，那就让我们祈祷，这一天会是明天吧。

　　亲爱的斐渔，虽然我们在别人眼中藐小而又怪异，但却在彼此眼中万般可爱。

　　既然这样，那就祝我们继续可爱，永远闪闪发光。

　　明天见，斐渔。

　　你最爱的柳颜。

　　章木点
　　2022年1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