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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五个故事 ...

  •   流言有一千张嘴,我被淹没其中,溺亡其里。

      我第一次见到斐渔的时候,是我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我因为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再加上明艳到有些攻击性的长相,所以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叫我“狐狸精”、“骚/货”、“婊/子”。

      我的童年乃至青年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周围人的排挤和欺辱中度过的,我被同龄的女孩揪过头发,扇过耳光,甚至被她们摁到马桶里强迫喝过马桶水。被同龄的男生用球砸过,被他们撕过作业,浇过凉水。

      种种种种,太多了,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斐渔见我的第一面,我被几个男生堵在厕所里,他们强迫我骑在他们身上,以一种屈辱又恶心的姿势。

      那个时候,我已经习惯了周围人事不关己的态度或者说兴奋看好戏的态度,但就是这时候,斐渔穿过人群一把推开那些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便拉着我走出人群。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体会到“希望”,不再是光秃秃的两个字,它有了真实的意义,像半落的夕阳,坚韧而充满希望。

      斐渔带我去了校医室,买了碘酒和棉签,帮我处理膝盖和脸上的伤口。

      他的动作很轻柔,时不时还会轻轻呼气在我的伤口处。

      我盯着他的侧脸出神,他的侧脸有种说不出的英气,还有几分恰到好处的柔和,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侧脸。

      “疼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

      说实话,这种程度的伤这些年来我已经遭受过不计其数了,疼不疼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概念了。

      “以后他们再找你,你就找我,听到了吗?”

      斐渔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凶相,但是我知道,他的唯一为我好的人。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他。

      我打心里觉得斐渔亲切,也想靠近他,可是前车之鉴告诉我,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因为善良有时候也是一把锋利的武器。曾经我因为相信一个女孩,后果就是她把我半裸的照片发到全校,让我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从那之后,我便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这个给你。”斐渔将手上的碘酒棉签一股脑塞进我怀里,然后随意地拍拍身上的土潇洒的走了。

      第二次见到斐渔的时候是周一升国旗的时候,他顶着一脸淤青站在国旗台下讲话,声音干净且有力。

      后来我才知道,他把我拉走的第二天,就被那群男生堵在校外了,听说那天他从书包里抽出一根钢管,一个人打五个,专挑一些疼又不致命的地方,虽然他也挂彩了,但他却是这几个人里面伤的最轻的。

      斐渔很聪明,和他们打架的时候引着他们在监控下动了手,而且是他们那群人先动的手,斐渔只是自卫,自知理亏的那群人自然不会报警了。

      年轻气盛的时候,也正是不服气的时候,他们自然不会放过斐渔,所以斐渔和他们之间不止起过一次冲突,战况或惨烈或柔和吧,有时候是斐渔挨打多一些,有时候是他们挨打多一些,只是每一次结束时,斐渔都会警告他们别动我。

      许是这番警告起了作用,又或者那群人被斐渔搞烦了,他们之后也确实没有找过我了。

      那些平时欺负我的女生听说我身边有斐渔这么一号人物,也都不敢轻易惹我了,我也算有了一段为数不多的安静地日子。

      我很珍惜这样的日子,因为我不用再担心回家的路上会被谁挡住,今天的作业又会被谁撕掉,或者说不用再担心明天挨打的时候会不会弄伤手。

      我知道的,一定有人会说,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不告诉父母,不去报警,就是因为你太懦弱了他们才会欺负你。仿佛在他们心里,受害者有罪论才是真实。

      其实不是的,在我小学的时候,“校园暴力”一词还没被大家熟知的时候,我就已经切切实实遭受过了,我告诉爸妈,爸妈说:“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只欺负你,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我告诉老师,老师说:“同学们只是闹着玩了,你别太在意。”于是年纪很小的我真的就选择了沉默。

      我第一次反抗,是在初二的时候,我背着父母老师偷偷跑到警察局报了警,事情闹的很大,学校迫于舆论没办法收场,只能选择将欺凌我的那几个男孩开除,那段时间那几个男孩的家长总是跑到学校求情,她们抱着我的胳膊求我原谅他们的孩子。

      我拒绝了她们的请求,可结果是呢,其中一个男孩受不了被开除的结果从学校天台一跃而下。

      而我,成为了众矢之的……

      父母怪我把事情闹大,让他们成为单位的笑柄。
      学校的老师怪我太心狠,明明退一步就可以避免酿成悲剧。
      同学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憎恨和惧意。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被那个男孩的母亲拦在校外,她骂我不善良,是我害死了他儿子,明明我只要原谅他儿子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凭什么我现在可以好好的站在这里而她的儿子却已经死了。

      后来她几乎癫狂,咒骂我应该替他儿子去死,说他儿子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心肠歹毒的婊/子,活该被欺负。

      她责备我没有原谅她儿子,可是,谁又来原谅我呢?

      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却把所有的错处都归在我身上。

      可笑的是,周围的人居然也这么认为。

      每一个校园暴力受害者的背后,都有着许许多多难言的无奈,所以,她们最终选择了妥协。

      从那之后,我就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了,我的生活已经够糟糕了,我也不在乎多一点或少一点,我想,就这样活着吧,如果有一天死去,那便死去吧。

      可是,斐渔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

      他和我认识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赤诚且热烈,像一朵盛开的玫瑰,既有锋利的刺又有沁人的花香。

      他从不主动靠近我,却在我任何有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

      水杯里偶尔出现的热水,课桌上没写名字的笔记,抽屉里总会在体育课前准时出现的巧克力。

      他好像从未出现,却好像从未离开。

      整个高二,我回家的时候,他总会推着自行车在我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等我回了家就蹬着自行车消失在我家的小巷口。

      我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生活,也可以是一个美好的形容词,忽然间,我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除此之外,我的成绩也呈突飞猛进式增长,从原来的年纪二百名到现在的年级前十,老师和同学们看我的目光也不一样,虽然我依旧没有朋友,但这并不不妨碍日子在一天一天变好。

      斐渔的成绩永远是年纪第一,所以,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名字可以和他出现在一起。

      高三二模的时候,我终于考到了年级第二,虽然还是和斐渔差四十分,但这已经是我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了。

      学校的光荣栏里,我的照片第一次出现在斐渔的右边,那张照片里,我的头发别在耳后,微微笑着,竟真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惜的是,那张照片第二天就被人撕了,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至少我的照片已经和斐渔出现在一起过了。

      三模的时候,斐渔问我想不想拿第一,我随口应了句想,结果,我真的拿了第一名,因为斐渔压根就没有做英语卷子。

      后来,斐渔因为他的任性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批评了一顿,还因此失去了保送的名额,但是他自己却不甚在意,还说不需要保送也能考上。

      而我……想和斐渔去同一所大学,于是我更加拼命的学习了。

      高考前夕,学校为我们举办了成年礼,让我们邀请父母一起出席,每每这种时候,都是我最窘迫的时候,因为我爸妈压根就不管我,她们只觉得我丢人,更不可能出席学校的任何活动。

      人群最后面,我局促地站着,一双手突然从身后出现牵住了我的手,把我从人群拽走,我诧异的回头,竟然是斐渔。

      这是他第一次和我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他带我来到学校南门,那边的墙是学校最低的地方,经常会有人从这边偷偷翻出去玩。

      他一把将校服扔过围墙,然后后撤两步一个助跑就攀上了围墙,动作熟练的让我觉得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朝我伸出手“要上来吗?”

      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笑着说:“要!”

      他将我拉上围墙,那是我第一次在围墙上看校外的世界,道路旁种满了紫色花楹,浪漫而又迷人,而我们,迎着微风坐在围墙上,像一幅漫画一样美好。

      斐渔率先跳了下去,然后朝我伸出双手,做出一个张开双手的姿势,示意我可以他会接住我。

      大约是当时的场景太美好了吧,美好到我没多想就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不出所料,我跌进他怀里,他的臂膀很有力。

      那一刻,我和希望扑了个满怀!

      希望如此美好!

      如同炙热的青春终于有了归属,幸福的泉水喷涌而出。

      我确定,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那天他带着我从城南走到城北,他会傻乎乎的跟路边晒太阳的流浪猫打招呼,也会给我买一份小吃,不管我喜不喜欢强塞给我,然后凶巴巴地威胁我必须吃掉。

      这是我整个高三最轻松的时刻,没有闲言碎语,没有怪异的目光,只有我们两个人。

      即便过了很久很久,这段熠熠生辉的日子并没有因为时间而蒙上朦胧的纱布,它依旧在我的脑海里,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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