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未死的白与夜：dusk save》涩川

7、纸牌塔的倒塌⑤其一

　　新约会教堂——

　　中午，大雪已经不再下了，窗外的阳光很刺眼，径直透过色彩鲜艳的玻璃，明晃晃照在了桌上。
　　天气的变化给予了我应有的不安。
　　午后，光线向着教堂中央移动了约一公分，懒懒散散之下，“不安”便来了——
　　我派遣在树林里的「使魔」向我传达了信息，得知有几道人影正朝教堂走来。
　　装备精良，似乎还有魔法师的存在。
　　可能是敌人，也有可能是教堂的工作人员们提前回来了，但后者的几率极小。难道回自己家还需要偷偷摸摸？况且在门口便有着一条像样的石板路供人行走。
　　那就是敌人了。
　　“这些家伙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齐穆？应该不是，区区一个手下败将。
　　唐夏安吗？那她应该本人来才对。
　　到底是谁啊……
　　对于此次应战，我是极不情愿的，因为自己正好想要睡午觉(昨夜摆弄了很久的水圣纹石)。
　　速战速决如何？
　　我抽出了随身的银制手杖，冰凉的触感使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该怎么比喻这种感觉呢，这种感觉啊，就仿佛梶井基次郎紧握着柠檬一般①充满幸福。
　　(①出自《柠檬》)
　　那种无可名状的不吉，也就随之灰飞烟灭了。
　　抬手，用银杖在空中画出“Ψ”，随之念道：
　　“无敌意的，无所谓束缚·「超导回路」释放(Sorcerer's skill)。”
　　言罢。
　　我散发出的那道「超导回路」迅速与他们的其中一位吟唱者(魔法师)对撞在一起。
　　而我的目的是：想迅速查看她的实力如何。

　　“队长，有一道很明显的魔法回路扩散过来了。”
　　高个子魔女朝着一名男子说道。
　　“她在试探我们，挺谨慎的嘛。”
　　“该怎么办？”
　　“随便你吧……反正这场战斗很快就会打响。”
　　……

　　如同丝线一般传导过来，那位魔女的回路与擅长元素等灌入我的神经，被我探知了一部分。
　　——总体而言，实力不差，应该是资深冒险者。
　　但可惜遇到的是我。
　　对撞的「超导回路」折返后，又急促地灌入领口间的水圣纹石，它由浅蓝渐变为绯红，跃动的光斑犹如流水中的浮木时隐时现。
　　“你这东西，居然还会‘进食’啊，吃了我的魔力就要给我好好办事。”

　　“听懂了吗？”
　　……

　　已经准备好作战了。
　　忽然一道细微的回路被切断——
　　森林中「使魔」的视角随之消失，似乎是被利器所杀死……
　　原来他们还是很敏锐的啊。
　　我能感受到这些人充满了敌意，想要置我于死地。
　　其实。大概。可能活捉会更好一些吧。
　　我面带愁容，这伙人来的太早了些，不，应该说是根本没料到会有人知道我在这。看来，这场夺取圣文的战斗要提前开始了。
　　而与海因西里约定好的接应人(来访者)也没有来，所以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胜利。
　　先赢得眼前的胜利，布置法阵吧。
　　——抬起银杖。
　　“我是里诺·里数，那「第二逆元」(The second space)的‘支配者’，无所谓空间的界限，来吧！开辟本就存在的裂缝！”
　　可恶！为什么当初要创造这么傻的吟唱台词啊！幸好这个时候没有人听见！
　　——继续。用银杖依次挥出“ξ”、“φ”与“Δ”的便捷法阵。
　　“释放·「第二逆元」(The second space)。”
　　周边的元素起了反应，纷纷逃窜。
　　视角有些模糊。
　　慢半拍的、强烈的痛苦袭来。
　　我咬紧牙关。
　　身体中的魔力如同蒸发一般，又仿佛瞬间抽干了血液。
　　——教堂的地面发出幽蓝的可视光线，和石柱上的浮雕扭曲成了奇异的形状。
　　无形压迫感，使得身后的神明雕像蒙上了一层阴晦。
　　(咔——咔咔！)
　　周边视界瞬间如同玻璃般破碎了，从裂缝之中望见虚空或深渊一类的景象。但事实上，这些裂缝也不过是通往「第二逆元」的「门」，接下来我会使用这道「门」驱逐入侵者。
　　(咔——咔咔！)
　　我想象着空间的碎裂声。
　　又仿佛看见了几位入侵者的恐惧。
　　这是无声的。除了寂静之外，仍是寂静。寂静如尸体，寂静如破灭。
　　寂静如行将命入黄泉的他们。
　　「第二逆元」被我称之为“第二空间”，这个有限的空间本来就存在于世界，类似于夹层，等待着人们对它的发现。而我不过是“自创魔法”(extremely difficult)，将它的通道给打开了而已。
　　换言之，我单独支配了这个空间，也只是因为唯有我能够开启它罢了。
　　但是想打开那道第二空间的“门”，可并非易事，有了大量的练习之后，必须要忍受住仿佛被抽干一切的痛苦，和消耗大量魔力为代价。
　　似乎还有一定的概率被吞噬掉。
　　倘若实力低于“特阶魔法师”说不定会立即死去，就像鞭炮一样炸开。
　　幸好我没有那么不自量力。
　　值得一提的是，它的上一任支配者是江户国的皇帝：圣武缘济。
　　「第二逆元」便是他赋予的名字。我在十八岁的时候，将这个可怕的男人暗杀，然后用「人偶」提取了他脑中的记忆——得知了「第二逆元」。
　　圣武是用某把“钥匙”的力量打开去往第二空间的「门」。尸体的记忆早已不完整，想要追寻“钥匙”是不合实际的，现在他脑子里可能只剩下“天皇陛下万万岁”和“●●●●●●”。那把“钥匙”或许在他临死之前就摧毁了，真是可惜。
　　此时此刻，一念之间——
　　几道裂缝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入侵者，正好他们也踏入了教堂大门。
　　——踏进来了。
　　——除我脚下以外的地板变得粉碎。
　　我再次使用「超导回路」作诱饵，碰撞之后，发现教堂周边还埋伏着两名持剑者。
　　特级魔法师的回路板块几乎能够覆盖整片丛林，怎么会不知道你们在埋伏我呢？
　　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响，我直直地盯着前方。
　　迎面走来的是两名魔女和又一名剑士，动作被定格在了半空中——犹豫着是否走出下一步。
　　“嘶哈！该死……”
　　领头的金发男子率先尝到了甜头。
　　他自信满满地踩上地板，却半身跌入了碎裂的空隙之中。左腿被「第二逆元」中无序的狂躁火元素给灼伤，但是很快便做出反应，一跃而起。
　　伤口处鲜血直流，皮肤表面还滚着热浪。
　　真是调皮的火元素啊。
　　“伤痛缓减(Low-level magic)。”
　　——两位魔女作出了吟唱:
　　“初步恢复(Professional magic)。”
　　男子感激的点了点头，又顺势抽出刀刃对准我道：
　　“‘白发魔女’对吧？”
　　我点了点头。
　　“嗯。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毫无顾虑地走向他们，而我触碰到的「门」又重新拼合起来，空中的裂缝也逐渐闭合——以此宣读我的实力。
　　“白痴的问题……自然是逮捕你。赚冒险协会一笔钱。”
　　是赏金猎人小队无疑了。
　　“你们从哪里得知这所教堂的？”
　　“恕我无可奉告。”
　　他强颜欢笑着做好战斗的架势，身上刻着的数十道战斗铭咒发出微光，并浮动起来。
　　身后的一位魔女也开始了:
　　“基于自然之灵的庇护……”
　　(注入魔力、平稳吟唱中)
　　我依稀记得在爱塞弥尔学院修学时，老师在实战课上施展过这项魔法。
　　这是一道很经典的木属性职业控制法术吟唱，不出所料的话，召唤物应该是“藤蔓”。
　　我以银制短杖为刀柄实体化出水刃——
　　“激进的水元素，将长空划破！(Professional magic) ”
　　很显然，我打断了她的吟唱。
　　赶紧补充道：
　　“战场上，魔法师的吟唱就要快一点啊！耍什么帅？大■■！”
　　完了，一时激动，爆粗口了，倒也没关系。
　　说罢，我的手中涌出了不计其数的魔力，其光芒覆盖了室内所有的衍射与直射光线——这便是水圣纹石的增强。
　　流水从纹石中涌出。
　　水比钢铁要纯粹，比生物还要灵动。
　　柔情的流水并不温柔，它能将群山击破，开辟河流江海以雄浑的力量。
　　水刃最终形成。
　　我抬手，挥舞。
　　霎那间刀刃斩断了二次吟唱所生长的藤蔓。
　　上挑。挥动。穿透斩击。
　　彻底破开了藤蔓的控制。
　　没有空闲之余，金发男子的刀光袭来——
　　快速格挡。
　　我没有完全消力——
　　于是踉跄的退后几步，很快平稳住呼吸。
　　男子见状大步向前，跳起腾空！
　　奋力砍向我的头部。
　　躲避。做出反应后——横扫斩击！
　　他也不甘示弱地与我的刀光碰撞在一起。可惜我的剑是水。
　　流水不限于形态。
　　他准备收力退后时，水刃分解开来。
　　急促的水元素越过他的剑刃——
　　我稳健发力。瞬间击破了男子的盔甲——看见血肉之躯。
　　鲜血溢出。
　　反倒是他的目光始终不移，难道，事先抱有必胜的决心？
　　是恐惧到了极致？
　　还是实力有所隐瞒呢？
　　无论如何，是时候要认真起来了啊！
　　……

　　——来吧。
　　须臾停顿后，男人做好了第二轮攻势的准备，手臂处铭符的跃动愈渐强烈。
　　又几道空间破碎。
　　我将手伸进「门」中，从「第二逆元」抽出一把武士刀——银杖速即液态，紧紧缠绕住右臂，形成一道护甲。
　　他显得有些困惑。
　　“你这是做什么？”
　　“把你们消除殆尽的前奏。”
　　我一边回应着他的提问，一边用发圈捆好了头发。利落的单马尾。
　　“这我当然知道。我问的是，你难道不是魔法师吗？为什么要和我进行近距离作战？”
　　他谨慎的靠后护住了两位魔女。
　　“管好你自己吧。战斗方式如何，取决于我的心情。况且这里是战场，我有什么小聪明，就一定要跟你说？”
　　远距离也好，近距离也罢，这场战斗都是由我主宰的，何必透露过多于将死之人呢？
　　——可能，他们到死都无法感受到我真正实力的冰山一角，弱者。
　　虽然这些话听起来很是傲慢，但是事实如此。
　　“我尊重每一场战斗！所以请你务必认真对待。”
　　“好，我也一样。”
　　才怪。
　　正义感、自信心爆棚的家伙，快点消失吧。
　　……

　　迎击，消力，对峰——
　　教堂中央，刀光剑影。
　　眩目的火花——在对撞中不迭产生着。
　　而那金属的碰撞声，频频于室内回响，一起一落都伴随着紧迫与急促感。
　　气流余波排斥着空气，又将周边魔法回路几乎一扫而尽。
　　呼哈，呼呼、哈——
　　男子的体力正在快速消耗，呼吸变得不再有规律，但是他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哪怕已知自己是强弩之末也罢。
　　……

　　不知是第几回合。
　　双方身体都有了大小不同的创伤。
　　好累——
　　他抓住我瞬间的破绽，长剑疾刺，我没能将其抵消，于是极力闪避，可剑到中途，却陡然转向我的腹部——
　　“弱效创伤(Professional magic)！”
　　纵然反应过来及时吟唱，也对我的身体造成了伤害。
　　刀刃刺入了小腹。
　　……断线的血色玉珠沿着伤口落下——“嗒、嗒”，滴落在地板，化作绯红的王冠。
　　一滴，两滴……
　　随着刀刃渐深的刺入，视角也变得略显模糊了。
　　我的身体颤抖起来……奋力踢向他的胸口，使得腾空，向着后方退去。
　　拉开一定的距离，我竭力稳住重心，才安全着陆。
　　他慢条斯理地拂去鞋印，缓步走来。
　　我狠狠咬紧牙关，再站起。
　　可是我的手臂却彻底瘫软下来，要像之前那样，挥动武士刀就不太可能了。
　　“你的剑刃上有「体法毒素」(Restraint the Sorcerer's Poison)，对吧？”
　　因为我发现腹部疼痛得十分厉害，眼睛中的事物灰暗得无法分辨。
　　嗓子，仿佛被灌入了泥沙。
　　肺部，好像已经无法正常运作了。
　　“这不是该有的手段吗？”
　　他把这件事情说的理所应当。
　　“圣洁之泉……毒、素无效化「……”
　　我尝试抵消掉负面效果而吟唱魔法，可惜不行，伤口太深了，毒素早己蔓延至全身上下。
　　“……连魔法都无法正常施展了，好烦人，你个混蛋，而且、很疼啊。”
　　“……”
　　血液早已涌入口腔，满是不安的铁锈味。
　　“难不成，这就是你那所谓对战斗的‘尊重’？亏我还相信了呢。”
　　“怪你自己吧，战场上不讲那么多规矩。”
　　他有所迟疑了一会儿，后又长叹罢，高高举起那残破不堪的剑刃，继续说道：
　　“共赴黄泉这件事，还是女士优先……”
　　傲慢的语气——
　　我略有不爽，最后一声朝他喊道：
　　“我不会求饶的。”
　　男子不屑于空言虚辞；他郑重的向队友点点头，似乎是事先准备实施的计划。
　　他身后的魔法师开始施展治愈法术，另一位魔女低吟着——
　　“烈炎的天平，传唱之薪火·「永世不息」(High-level magic)。”
　　如我所料，他们想要以高爆发的方式杀死我，甚至用到了「高阶魔法」(High-level magic)。
　　“击碎敌人，骄傲着，于剑刀之上燃起「炽阳」(Professional magic)！”
　　又是一道火属性的魔法加持。
　　男人一跃而起，嘴角暗笑着提前庆祝这场战斗的胜利。手中的剑刃闪着火星——因为「永世不息」与「炽阳」的缘故——随之爆燃。
　　层层热浪与魔法回路交织。
　　耀眼而恐怖着的。
　　那是意想不到的剧烈的光线，直射得不分方向和剑刃之挥舞。
　　大火仿佛吞噬了一切。
　　“「水牢」(Professional magic)·起！”
　　——来源于最后的魔力，苦苦支撑。
　　水流从「门」中涌出，立即将我包裹。
　　“「水牢」★「凝固」(Basic magic)。”
　　又一次精疲力尽地吟唱。
　　——可惜是徒劳的。
　　二者的实力相差过大。
　　烈火与金属——猛然，将护盾击破，冰又化作流水而沸腾。反应愈发剧烈！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热量将我笼罩。
　　上千度的高温。
　　真是「炽阳」啊。
　　那柄火刃贯穿了「水牢」，比起子弹还要快速；同时也贯穿了我的胸膛。
　　神经在消亡前，传达了最后一丝痛觉，融化万物般的炙烤，燃尽了内脏。
　　肺部、心脏、胃与胃酸。
　　大肠、肾脏和脾、食道……
　　惨状宛如地狱吐息。
　　(魔女再一次吟唱——)
　　“降下罪与罚·「烈火爆燃」(Professional magic)！”
　　他们不带半点犹豫，想要彻底杀死我。这道魔法真是伤口上撒盐。
　　我索性将眼睛闭合，迎接着烈火。
　　估计血液也在沸腾吧。
　　爆炸的冲击力袭来——
　　身体猛然倒地，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声响。
　　视界漆黑。
　　慢慢的，火刃熄灭，只留下一具带有余温的尸体。
　　骨骼外漏，失血过多，致死性伤害。
　　可怜啊。
　　死了。肯定是死了。
　　……

　　疲倦感袭来——我垂下了双手，倒在地上的「人偶」已经无法再战斗。
　　居然能跟一个「人偶」打的那么投入，愚蠢的赏金猎人(估计正常人的思维也想不到吧)。
　　他将滚烫的剑刃拔出，缓缓收入鞘中，转头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对两位魔女笑道：
　　“哈、哈哈……不容易哪！”
　　“应该说是千钧一发之际吧，她那一刀斩如果比你的攻击更快些，倒在地上的就不会是她了。”(魔法师A)
　　“是吧，但很可惜，被我们毫无悬念的瞬杀了。”(魔法师B)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我要更强一些吧！”
　　男子叉着腰继续笑着。
　　瞧他这样子，如果连「人偶」也打不过，得多伤自尊心啊；知道自己废了大半天功夫杀了个「人偶」，还在沾沾自喜，估计也很伤自尊心。
　　应该怎么样才能让他失败得体面点呢？
　　嗯……
　　堂堂正正的死掉，足够体面。
　　他们正在相互感慨——
　　与此同时，我的「真身」坐在教堂神像一旁。
　　准备速战速决，我必须快速解决这一战。
　　如果不早些行动起来，还在这里跟他们浪费时间，真正危险的人就会是我了，唐夏安(华夏大法师)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我有些迟疑地挥动银杖，随之大声吟唱道——
　　“「第二逆元」(The second space)·释放！”
　　——ξ、φ、Δ(挥动，形成法阵)
　　挂在半空的裂缝有了明显的反应。
　　“这……怎么回事！喂喂！”
　　他看向地上烧焦的尸体，又望着神像一旁的我，男人受到了极大震撼。
　　惊恐、慌乱、不协调——终于在他的神色举止中完美呈现了出来。
　　这才是亡命之徒该有的表情。
　　“踏入劫掠之地吧，这才是真正的「第二逆元」。”
　　所劫掠的对象是，生命。
　　化作我的「人偶」，成为我的工具，还是被撕碎？被掠夺生命？
　　趁我没有反悔的时候，放弃所有抵抗。
　　你肯定想要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