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再就业第六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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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德尔是对的。
从炼金工坊正式对外营业开始，一连三天都没有什么客人。没有现成的商品压根就不重要，一切发展都要等待。
不要说神秘侧的客人，就连垃圾街的原住民们都没有来过。
“想开点，还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张望的喵。”弗洛伦多这么说道，“而且不止一个，起码每天都有十个人在偷偷观察我们呢。”
伊莱看了眼门外目不斜视地来往人群。
“都走到门口了，还不转头看一看，进来瞧瞧。”黑袍摊开手，自嘲似的说，“总不会是因为我身上的‘奇装异服'把人都吓跑了吧？”
其实伊莱和弗洛伦多都明白，没有人光临，根本原因是店铺面向人群定位的问题。
国王街的命运在两百年前就注定了。
这里是神秘的绝缘体，不会有阔绰的贵族，也就没有疯狂模仿上流社会风气的中产，只有因一无所知才留在这个地方，靠出卖体力和身体维生的底层民众。
对于都灵来说，他们支撑起了城市制造业和服务业的繁荣，是城市的基石，可又不被承认为市民，会随意地被上层抛弃，连自由民都算不得，更无法保有最基础的人身权利。
白蔷薇炼金工坊真正的客户群体，也不在垃圾街，而是不会来的那些人。
“要不要做一些简单的药剂出售给附近的住民呢……”
伊莱正在考虑这件事。
“建议不要，普通药剂的有效材料是草药和矿物，魔药的材料则是富有灵的各种有机质、无机质，哪一种都贵——和他们的酬劳比起来。”
弗洛伦多的感知铺开来可以裹住一整个都灵外加直属都城管辖的郊区、山林，但是不在自家的地盘上要学会收敛锋芒，所以他只把感知拢在垃圾街。
神秘在这里是不存在，被弗洛伦多观测到的，只有普通人的生活。
“一个黑面包要三个铜币，一桶加了两倍水的稀牛奶三个铜币，三个黑面包和一桶稀牛奶的总开销是十二个铜币，能养活五六个人的家庭一天。”弗洛伦多替伊莱算了一笔账，“房屋的所有权在帮派手中，一间房子的租金大概是每天六七个铜币。”
而健康的垃圾街住民们，一天忙到晚，家庭的平均收入正正好是二十个铜币。
稍有不慎，家庭收入减少，就会面临出卖儿女妻子、家破人亡的结局。
“没人会买的，一个铜币的圣水是穷人会付出的全部指望。”
弗洛伦多见过很多世面，清楚地知道，这是兰切斯特帝国的上层建筑们的意志。收入最低、消费最低，然后二者持平，是他们希望看到的东西。
黑猫的话点到为止，他看待伊莱，就如同年长者看待少年时期的自己。
多么幼稚、多么天真！
但是伊莱听懂了。
感谢马克思也感谢恩格尔，还要谢谢他的偏科强项是政治。
伊莱问道，“那如果是一个铜币的魔药呢？也许会效果不明显，很难做成靶向药物，但比圣水那样的安慰剂总要好的多，对吧？”
“你怎么会这么想喵？”
弗洛伦多抬起爪子拍了拍伊莱蓬松的头发。
这可是入不敷出的傻事！普通药剂的售价最少都有一个银角，而魔药的起步是十基础能量单位，没有两个金磅的售价完全就是亏掉底裤！
“抱歉……”
伊莱叹气，确实，是他异想天开了，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自己的命运都不知道落在何方呢。
“你们是在说铜币药剂吗？”白蔷薇工坊门口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女声，“失敬，我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想做这个。”
伊莱乍一听到陌生人的声音，竟还有点不适应。
有生意送上门了？？？
“人类脱离伊甸园的那一个纪元，精灵们统治着世界，他们向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提供价格极其低廉的基础魔药，精灵北去回归伊甸以后，【芙洛拉】命令祂的教廷效仿精灵的善举，自然之庭将圣水以一个铜币的价钱出售给穷苦人。”
女巫小姐走向伊莱，她漆黑的魔法袍上勾画着银色的图案，像夜空中的星辰，时不时亮闪。纵然帽子遮住了她鼻尖往上的部位，但露在外边那一半的线条分明、仪态万方，就能叫人看性格上的凌厉。
不是一丝不苟的人，怎么会连下巴昂起的弧度都纹丝不动呢？
她说道，“就像你说的，现在的圣水是安慰剂——这个形容万分贴切，那不过是纯净的水而已。货真价实的‘铜币药剂'已经消失在真正需要它的世界上了。”
“教廷难道还敢忽视神明的命令吗？”
伊莱还没询问这位女巫小姐的来意，就被她的话吸引去了注意力。
“不敢，只不过世界上的‘灵’在减少，自然之廷的圣水产量更是减产得夸张，每个教堂月产量不超过一百支，且都落到了不需要它们的人手里。”
女巫紫红色的嘴唇一开一合，笑嘻嘻地问，“你猜猜是谁？”
“家财万贯的高级信徒，我应该没有猜错。”
伊莱肯定地说道。
“是的，他们将铜币药剂当成【芙洛拉】的赐福，毕竟那是没有副作用的东西，可以像吃糖一样吃掉需要铜币药剂的人活着的机会。”
弗洛伦多跳到伊莱的肩膀上，“作为一个女巫，你倒是比贵族都关爱他们的子民。”
“我曾经也是贵族的子民。”
女巫小姐将尖尖的帽子摘下来放在手边，“下午好，两位尊敬的先生。”
她放下帽子的同时，也放了个深水炸弹。
“我是白蔷薇工坊的债主。”
伊莱：？
所以营业后第一个上门的不是客人是债主是吗……
好极了，真的。
“欠了什么债，欠债的证明，还有，还债的截止日期。”伊莱很快调整了心态，严谨地向女巫问询道，“以及日后还款的话要去哪里找你。”
“果然还不上么……”女巫小姐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无奈表情，“我住在森原郡，去那里的妖精集市打听沼泽女巫阿黛尔就行。”
都灵城位于兰切斯特帝国中部的核心港口区，森原郡却在帝国西南近海，二者间相差的距离，坐火车都要一个月。
女巫伸出手掌，“另外，这是证明，当初定的是两百四十年整，也就是后年年底。”
悬浮在阿黛尔掌心的羊皮纸飘向伊莱。
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伊莱接到手，正反翻看，没看出什么东西。
女巫小姐用魔杖点了点羊皮纸。
右下角的魔纹亮了一下，空无一字的纸张蓦然传出了人声。
两百多年以前，声音的主人就是对着亮起的魔纹录入了语言。
“亲爱的阿黛尔，拜托拜托，请一定要帮帮我！
我觉得我真是生错了种族，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在魔女这条序列上走到死呢？我喜欢炼金术，看在真理与炼金的份上，我甚至可以转投【伊斯特】，去信仰智慧。
白蔷薇炼金工坊是我的心血，从今往后，我只关注它，不会再在魔女的路上走哪怕一步，就算只能活三百年，我也愿意。
如果你能借我一批妖精们侍弄了十年以上的土壤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要是不行，五年的我也可以接受，等我的研究成功了，肯定挣大钱，谢谢啦，亲爱的阿黛尔。
从现在开始两百四十年整，嗯，那时候我已经回归森林的循环了，但白蔷薇工坊会支付给你和妖精们足够丰盛的酬劳的！
落款……你的，亲爱的，薇薇安。”
女巫小姐眨眨迷人的绿眼睛，“没说还什么，但十年以上的妖精土很稀有，给薇薇安的那一批市值十万金磅。”
伊莱的脑子里瞬间想了很多。包括弗洛伦多这倒霉毛孩子到底有没有被人给忽悠瘸了。他转过脸，和弗洛伦多对视一眼。
“喵……”
猫假装听不懂阿黛尔在说什么。
“好的，没问题，我尽量吧。”
黑袍艰难地应承道。
女巫咯咯笑起来，“啊呀，难为你还承认这笔帐。我来之前，还担心你不认账呢。说起来，你其实也不是白蔷薇炼金学派的继承人。要怪就怪薇薇安那家伙吧，她当时空手套白狼，借遍了女巫和魔女们的口袋。”
她们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女性。
魔女是独一无二的，她们虽有着同一个称呼，实际上却分别继承了不同的序列，走到序列尽头的魔女将升上灵界的神国，侍奉于生命之神【芙洛拉】。
她们依靠【血】延续传承。
除开亲身诞育女孩这一方式，走到生命尽头或者即将升上灵界的魔女，会把凝结自身序列本源的一团血肉交给使徒，令它们寻觅灵魂如同宝石和星辰般闪耀的女孩子。
上一任魔女离开物质界，女孩们就会在使徒的守护下完成蜕变。
女巫们的交替则直接涉及灵魂。
她们是命运之神【奥尔菲斯】、智慧之神【伊斯特】和死亡之神【艾尔尼诺】的几位从神联手庇佑的生灵，第一序列的女巫同游侠一样可以选择自己将要去往的神国。
在实习女巫降生之前，先辈女巫就能感应到她灵魂所在的位置。
世界上最多有两个同一序列的女巫，百年的养育、教导后，只有先辈远走灵界或冥界，新的实习女巫才会再次降生。
这些优秀可爱的女士们为了对抗人的恶意和神秘界的莫测，自然而然地联合在了一起。也许不是任何两位都是至交好友，但大多相互欣赏，心怀善念。
而沼泽女巫阿黛尔和森林魔女薇薇安，是一对很好很好的朋友，所以阿黛尔才会对薇薇安的梦想鼎力相助。
也因此，伊莱接手白蔷薇工坊后，才会发现自己欠了这老大一笔账。
“之前借的小玩意儿，薇薇安差不多都还掉了。我和薇薇安关系好，支持的就比较多，撇开我这些，你还欠两位魔女、一位女巫统共五万金磅的特产。”
阿黛尔狡黠地抛出更糟糕的事实，想看看新的工坊主人跳脚的模样。
“五万……比不上您一个人的账。”
伊莱的情绪很平静。
“两位，我很高兴，白蔷薇工坊能够幸运地遇上你们。”
女巫小姐正色道，“我代表薇薇安的朋友们暂时认可你们的品德，我会去信建议魔女和女巫们，延长还款日期到十年之内。至于国王街的诅咒……以占星女巫的预言来看，两百年是诅咒的分界线，还请不必感到忧虑。”
“我不认为获得女巫短暂的认可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伊莱不相信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阿黛尔大笑起来，“两位深藏不露，还没把我这讨债鬼赶出去，我已很惊奇了。”
女巫于是站起身，卸下手腕上的一只金镯子，交予伊莱。
“两百年前，我们赶赴国王街，见到的只有空荡荡的街道。为了保护薇薇安的心血，我特意带走了它，你们即然来了，就是时候把它还给它的主人了。”
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女巫墨绿色的眼睛。
“回见，先生们。”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再就业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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