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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   像是在梦里,但的确是在现实生活中,所以觉得刚才那通电话,真是不可置信,粉色水晶居然录用她了。
      曾经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孩子,在面对同龄人时,话语间洋溢着被呵宠的幸福和骄傲,直到后来,才惊恐着质问苍天,为什么拿她开玩笑,苍天却是无语的。
      天若有情天亦老。
      下午没有课,延慈在光华楼找了处地方自习。其实一下午的时光是虚度的,她在那里待了多久,就走了多久的神。
      这个冬天似乎是暖冬,已经是12月的时候了,天瑞这一段时间一直是晴好的天气。阳光虽然不会很热烈,但是透过空中轻轻薄薄的云霭,还是温温暖暖地笼罩整片天地。延慈坐在靠窗的位置,偏着头凝睇光华楼外的景色。
      光华楼正对校园的中心公园,那草坪养护得极好,大冬天的,还是一片又一片的青葱翠绿,只是若是近处观察,还是看得出没有春夏季的肥美诱人。一丛一丛的灌木也是深绿色的,不会枯黄的常青植物,仍然少了丰茂季节的精神奕奕。
      公园里是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有的坐在道旁的木凳上,面面相顾,嬉笑而谈。有的卧倒草坪,耳上堵着MP3,闲适翻弄手中书籍。
      延慈忍不住在心中叹一气,自己也不明白地叹气。或许是觉得格格不入,明明同在一片天空下呼吸,她只觉得自己仿若身处莫名的黑色空间,拼命向往可以看到却不可以触到的光明世界,即便那光明炙热到可以瞬间将她汽化,她仍然无怨无悔。
      因她原本属于那里,不知何人将她弃留。
      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终于自己也懊恼了,居然还有美国时间在这里想些也有的没有的,一页书没翻,一篇功课也没完成。起身,收拾书本文具,统统装入挎包。包里“啪”的一声,掉出一张小塑胶片。
      那是一张长途电话卡。刚入校时,就有校友上门推销廉价话卡,寝室里的姐妹都买了,延慈犹豫半天,经不住校友伶牙俐齿、软磨硬泡的,心里虽然纠结,还是买了一张。却从来没有使用过。写着密码的地方还完好地铅封着。
      有片刻地怔愣,也只有片刻而已,延慈弯下身,拾起小小的塑胶卡片,将它放回原处,然后背上包,离开了教室。
      回到宿舍,室友们都在。关晓月兴冲冲地跑到延慈跟前,直说:“延慈,我们可都听说了,你要去粉色水晶打工,是吧?好棒!”
      “嗯。”延慈淡淡地笑。
      “听说那里可好了!一个礼拜下来,只需上够40小时的班,一个月就能轻松拿到上千块的工资!哇塞,延慈要成小富婆了!”室友丁宋瑜热情地凑上前。
      “还真是个好地方,我要是能去就好了!”端坐电脑屏幕前的乔可桢接口道,“这样的话,延慈也不用一边念书一边辛辛苦苦地做兼职,赚的钱都可以往家里寄了!”
      “哎,你们别羡慕延慈了!”关晓月又道,“这么好的的事,说什么也要我们拼命三娘请客吃饭的,对吧!”
      接着,整个寝室的女孩儿都闹腾起来,吵吵嚷嚷着要延慈请饭。实在经不住室友们的执意央求,延慈在心里想了一想,方才答应道:“我答应你们了,不过,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等去了粉色水晶上班,我就请大家吃饭,好不好?”
      “行啊,不过得收些利息,到时你可要请咱吃大餐的!”丁宋瑜满口答应。
      延慈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今天有这么件好事,怎么样也要庆祝一下的,是不?”关晓月说,“今天我请大家吃披萨,就当替延慈庆祝了,姐妹们赏不赏脸啊?”
      “咱们当然赏脸!白吃白喝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就是不知你那位云开哥哥赏脸作陪不?”丁宋瑜揶揄关晓月道。
      就见关晓月一脸娇羞,瓷娃娃的脸颊瞬间绯红,忍不住娇嗔:“宋瑜最讨厌!今天是咱们姐妹聚餐,他来做什么?”
      “来陪咱们晓月妹妹啊!”
      女孩儿们笑嘻嘻地闹着关晓月,延慈只微微地报以一笑,脸色有瞬间的苍白,旋即又恢复如常。最后大家兴致勃勃地出了门,延慈是最后一个走的,她细细逡巡寝室有无任何遗漏细节,再一一关上灯,伸手触到顶灯开关时,她略略有些迟疑,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一旁的寝室电话,圆圆的杏眼轻轻眨了一下,便摁下了开关,然后满室黑寂,她再细心地将大门锁上离去。
      关晓月一如既往的大方,请寝室姐妹们在那间有名的披萨店吃饭,席间大家欢声笑语,非常开心。虽说这顿饭的起因是为延慈庆祝,可是临了关晓月才是全场真正的主角。大家闹着笑着,直直逼问她同盛云开到底怎么样,进展到什么地步了,说这么般配的,干脆她改个名字叫关月明好了。
      守得云开见月明?听到这里,延慈也跟着笑出声。不管怎么样,今天的她还是很高兴的,她的话不多,因为平时太忙,根本没有什么可八卦的校园新闻。可是,她喜欢听,和每一个女孩子一样,她喜欢听这些有趣的掌故。室友口沫横飞地讲着,她津津有味地听着。从那位解放前的老校友、也就是粉色水晶的创办人卢惠清女士,一直八道现任校长其实是某位中央老领导的姻亲。
      延慈真只有听的份,各种奇闻趣事,她睁着大大的杏眼听得最认真。待酒足饭饱后,她才猛然醒悟,自己似乎远离这样的生活太久太久,这样一个普通女孩儿的生活,她居然很久没有参与其中。
      记起入学有些日子的时候了,不管班里还是寝室里,年龄相仿的女孩儿早结了手帕交,就只有她,冷冷清清地站在一旁。她是不介怀的,也没有时间介怀,倒是后来楚天罡专程问过她,为什么不去结交同性朋友。
      她当时笑着将室友和班里女同学的挨个儿说了遍,重点强调关晓月,然后反问他:“她们难道不是我的同性朋友?”
      楚天罡只回了她一句:“是吗?鲁迅先生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知道吗,知己!”
      她当时笑,回答说:“知道了,知己!”
      大约知道她是敷衍回答,楚天罡面无表情地哼哧一声。
      如今看来,她其实是愿意同她们这样交谈玩闹的,就是没有时间,就是太奢望。
      吃晚饭,关晓月结账。她大大方方地招来服务员,说要埋单,服务员让她稍待片刻,然后拿着结账单子过来,清清楚楚地吐了一个数字。室友们多少有些惊异,四个姑娘居然吃掉了好几大百,对于她们这样的学生来说,真不是一般的奢侈。大家觉得过意不去,就见关晓月无所谓地摆摆手:“放心吧,姐妹们,这没什么!”然后利落地从漂亮的粉色钱包里拿出数张百元大钞,递给了服务员。
      延慈看着关晓月,没有说话,心里明白这对于她来说的确没什么,瞧她握在手里的粉色钱夹,是才不久购入的Dior新款,一个就要好几千。
      晚上7点半时,女孩儿们结伴回宿舍,刚点亮顶灯,寝室电话“铃铃”响起,延慈顺手接起,才知道楚天罡已经打了无数遍电话到寝室,他在电话里直嚷嚷:“我说徐姑娘,怎么有好事都不告诉我这个男颜知己?我会伤心的!”
      延慈心情极好,忙不迭回答:“我知道了,不是还没来得及向您报备么?”然后说了两句,她邀楚天罡去晚间跑步,便挂断了电话。
      换上轻便的布鞋,延慈将长头发重新梳理,稳稳地扎了个大马尾,准备出门做晚间运动,却惹来关晓月闹她:“哟,瞧咱们拼命三娘,那是事业爱情双得意啊!”
      延慈不理会关晓月的笑闹,随意说了句出门活动活动便离开了寝室。一路小跑到操场,就瞧见运动场门边是楚天罡颀长的身影。已是冬季,他一身轻薄的运动套装,双手抄在衣服口袋里,来回闲闲踱着步子。
      延慈上前拍他:“来得早啊!”她故意没有约他在寝室门口碰头,就是怕让人误会。
      楚天罡脸上涎起笑容:“那可不是!赴徐姑娘的约,我敢迟到么!”
      总没个正经!延慈回以一笑,拽拽他胳臂:“走吧,先跑三圈热身!”
      “三圈?三十圈我都奉陪!”
      约莫一个小时,延慈和楚天罡在操场跑道上跑跑停停,有时又快步比竞走,照常聊着些有的没的,很轻松也很健身。
      九点半的时候,楚天罡送延慈回宿舍,刚到道口,就碰见迎面而来的盛云开。同在一个学院,显然楚天罡和盛云开是识得的。盛云开冲她二人点头示意,唇边是浅浅寒暄的笑,便同延慈擦身而去。
      延慈心下总觉得过意不去的尴尬,当着楚天罡,她又不好同盛云开多讲什么,只得匆匆别过,回了宿舍。
      第二天早上第一大节是高等数学,延慈早早捧了书本去大课室占位,一边饮着热乎乎的豆浆,一边温着书本。
      还有10分钟就要上课,关晓月才姗姗来迟。延慈冲她招手,小公主就乐呵呵地奔了过来,直讨好说道:“还是跟着延慈混最好!总是提前占个好位给我!谢谢了!”
      延慈复以一笑,心中却不是个滋味,她其实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从前只是看在同寝份儿上,如今这情形,倒是她在变相讨好关晓月了。
      是啊,如果她不是关晓月的室友,如果她不是同关晓月看起来关系甚好,是不是就没有那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好运气?
      她不愿去想,心里仍是疙疙瘩瘩的。好容易下了课,收拾书本的同时,延慈开口问道:“你等会儿做什么?”
      “还有工程制图的课了!”关晓月回答。
      “今天天气很好,不去约会?”延慈学着丁宋瑜打趣揶揄的语气。
      小公主懒洋洋地一笑:“赖老头的课,我可没胆逃!”
      延慈不再问,她等下还要上英语课,匆匆同关晓月道别后,便赶往外语电教室。走进小班上课的教室,稀稀拉拉的同学或闲聊或翻书,她走到一排右手边的位置坐下,再慢慢取出书本,看看课文,默默单词,状似认真,其实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她在留神听后面男同学们的谈话。
      几个男生聊着天,好像是说前几天学校的辩论赛,原本死脑袋的电机系学生对上嘴巴功夫了得的经贸系,肯定照旧死得很没面子,然后遵循惯例地在学校此类活动上再次充当炮灰,没成想临时顶上的盛云开来了个活生生的大逆转,硬是逼得对方赫赫有名的主辩手差点当场吐血!电机系的学生和老师自然觉着痛快,简直一扫多年耻辱,成天在学校BBS上炫耀,结果政法系的看不下去了,另开一帖下了激情澎湃的战书。
      这下热闹了,一时跟帖者无数,大打口水仗。系上的学生会主席偕着一帮热血儿郎专程找了盛云开,详细告之一二,慷慨陈词的,结果他只回答了一句:“我是学电机的。”
      于是又有人出来嘲笑盛云开胆子小,怕输不起。盛云开还是一句话简单回答:“我的确甘拜下风。”
      不想他两句简单说辞,竟招来众人不分专业的崇拜,直道盛云开是个个性直率的真男人,甚至有人夸张地说T大百年校史,终于又要再次出现名垂青史的非凡人物了。
      上课铃声响起,年轻的英文女老师走了进来,大家归了位,延慈也收起心思,准备认真听课。翻开书本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什么,嘴角弯弯的,浅笑自她唇畔一闪而过。
      下课后,延慈并没忙着回宿舍吃午饭,反是绕道去了读书会的活动教室。她只来过这里寥寥数次,自关晓月和盛云开成功认识后,她便不再来,更没有时间来。不过,她记得教室里有一份联络名单,她当时也写了的。
      在教室的柜子里查找片刻,便找到了那本白色册子。延慈将它平放到桌面上,打开一看,厚厚的册子,竟然写得满满当当。她凑近些,开始仔仔细细地查找,纤长的手指划过纸面,发出细微的声音。过了不一会儿,指尖停在几行字上头,她找到了,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盛云开的宿舍电话以及私人手机号码。
      延慈忙从包里掏出便签本和笔,正要抄录,后面突然有人说道:“你在做什么?”
      大学的午饭时间,原本教室里甚至整栋大楼都甚少有人活动,所以这突然出现的人着实吓了延慈一大跳,不想她回过头来,看到的人更让她大吃一惊,竟然是盛云开。
      他浅浅地笑着,笑容恰似春天里最温暖的风,和煦多情。延慈有一时的不知所措,然后眸子微微敛下,一边不着痕迹地合上联系簿,一边对盛云开说道:“嗨,你好!”
      “在做什么?”盛云开再一次问道。
      “呃,下课从这儿经过,不太饿,所以上来转转。”延慈回答,“你呢,怎么会来这里?”
      盛云开意味深长地端详延慈片刻,方才说:“今天上午该我值守活动室。刚才出去打了个电话。”
      延慈答了一声“是这样啊”,便道了再见,准备离去,刚走到教室门口,盛云开的叫唤声从身后传来,他又唤她的名字,清澈深沉的声音轻轻在空无旁人的教室回荡:“徐延慈。”
      “什么?”她回过身来,疑惑地看向他。
      “能请你替我写幅字吗?”他微笑以对。
      “好。”不料想盛云开有此一说,延慈虽然心中疑惑,仍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写什么呢?”她又问。
      “都可以。”
      “你什么时候要?怎么给你呢?”
      “你写好后告诉我就行。”盛云开回答,弯身在一页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递给延慈,“我的手机号码,写完了给我打电话就行。”
      她接过纸条,迅速扫了一眼,才抬眼看向盛云开,复以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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