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桥》雅于希

28、（二十六）（上）

　　大二的时候，交换留学的名单虽没有正式公布，其实已经在坊间流传。自然是没有她的，所知道的人，大多是背景殷实的学生，关晓月赫然在例也就算了，哪知丁宋瑜居然也在流传的名单上。
　　延慈终于知道是谁偷看了她的日记，正是丁宋瑜，那天她二人狭路相逢，丁宋瑜便嘲笑着总有一天会让她的真实面目公诸于世，嘲笑着她可怕的心机总有一天会遭到最严厉的报应。
　　外婆突然打来电话，说是妈妈生病住院了，病势深沉，希望她回家一趟。外婆是哭着说的，可以想象妈妈真实的情况应该有多严重。她当时真有点蒙了，难以想象那样可怕的疾病降临到妈妈身上，突然很自责，为了太多的事情，她将孤苦的母亲丢下，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对她不闻不问的，怕是伤了她的心了，爸爸也会怨她没照顾好妈妈吧？
　　已经失去了爸爸，不可以再失去妈妈。为什么总有不幸的事降临？如果这是报应，老天爷会否弄错了？或许应该报应在她身上才是。
　　她心里很乱，也没有告诉盛云开，只自己一个人准备回外婆家探望妈妈。恍恍惚惚的，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所以盛云开他妈妈主动来见她时，她只觉得一切终于应验了。
　　盛华的秘书顾先生到学校找的她，客客气气请她不要声张，然后带着她去见那位名声赫赫的盛女士。延慈第一次见着盛云开他妈妈，还是大大地惊艳了，快50岁的人，看起来比电视里还年轻还明艳，盛云开的好相貌果然是有遗传的。只是盛华那种端庄典雅，她虽然客气笑着，其实是种高高在上的冷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她们说了些什么，在后来的岁月，延慈似乎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刻不曾忘。自从盛云开将延慈的存在告诉他妈妈后，盛华就命人调查她的所有事情，所以她们这一刻的相会，盛华应该知道的不应该知道的都已经一清二楚。在这样一位女士面前，延慈就是翻不出如来神掌的孙悟空。她轻轻笑了。
　　“您有多少诚意呢？”她问。
　　盛华似乎很是惊讶，终于，典雅的客气笑容转换成深深的蔑视和憎恶，终究视她为一般世俗女子，为了金钱和权力，不折手段，不知羞耻。
　　盛华展现了她所能尽到的“诚意”，答应了延慈所有的要求，为她提供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甚至额外给她一大笔钱。盛女士最后说道：“徐小姐你真是有天赋。”
　　延慈却眼睛都没眨一下，客气地说了声“谢谢”，便收下了所有的“诚意”。等到要离开时，她忽然转身看向优雅的席夫人，用清淡的嗓音说道：“其实，这笔交易对于您来说也是很合算的，您的儿子，作为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从出生到现在，应该从来没有受过挫折吧，一直以为天下间的事情都是唾手可得的，太容易收获的人生其实并不好，是应该受点反面教训不是？您虽然对我还算客气，不过对于你们来说我就是蝼蚁，不值一提，甚至随意践踏，可是我愿意用我的人生来证实你们同样会有的苦痛，一点也不会少。这一刻，我向您承诺，我和您的儿子没有未来，即便不是您的恩赐，我也不会和他最后在一起，对于我来说，那是罪过。”
　　盛华在延慈的眼角余光里微地一怔，面上倒始终坦坦荡荡，并未再拿话说，就这么放任她走了。
　　延慈回学校的时候，只觉得这条路太短，想着就这么一辈子待在公交车上，永远不下车。而路终究是有尽头的，她回了寝室，拿出曾经被人偷看的日记本，细细翻看了一次又一次，只觉得心境渐渐冷凝，那滴眼泪怎么也没让它掉出来。将日记整理了之后交给阿乔，叮嘱她转交给盛云开。阿乔起先觉得奇怪，随即便打趣她可是爱的惊喜。延慈复以一笑，那笑容浅浅的，到不了眼底，冷的浸人。
　　从那天开始，延慈再也不去粉色水晶，递了辞呈得空便回了外婆家，全心全意地伴护病重的母亲，刻意断了同盛云开的所有联系。
　　盛华的动作很快，很快打通了所有关节，校方正式公布的交换学生名单中，已经有了延慈的名字。延慈在家收到消息，告诉外婆和母亲的时候，家里人都格外高兴，外婆便催促她回学校，说是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好好照顾女儿至病愈，让延慈放心去国外求学。延慈忽然觉着揪心地痛，一言不发，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临回天瑞前，她一直趴在妈妈的病床边。妈妈吃力地抚着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妈妈忽然哽咽着说：“爸爸，和妈妈，一直都以小慈为傲，你是爸妈一生的骄傲，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