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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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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长袍是一个简单的款式,易脱穿,在本该印着尺码的领标上,是有人手写上去的“Z”。
除此之外,不再能获得更有用的信息。
线索中断了。
意料之中,当初报了警,警察都没能从他身上提取到更有效的信息寻找到他的来处,不可能他现在一看就有了。
许杨礼并不气馁,他把小长袍重新叠好,对难得局促忐忑的老人说:“谢谢奶奶,你帮我了大忙。”
奶奶腼腆地笑起来,她拍了拍许杨礼,催促道:“那快收起来吧,先洗手吃饭,吃饱了才有精力。”
“好,马上。”
晚饭时外面打了几个响雷,许杨礼的耳朵不易察觉地动了动,是种对外界的警觉。
“刮大风了。”爷爷放下碗筷,把一楼各处的窗关严实了,回来给奶奶带了个毛线披肩,还操心着许杨礼,“你没什么事就别出去了啊。”
“嗯,好。”许杨礼正好吃完,收拾了自己的餐具放进洗碗机,“你们别自己洗了,这玩意儿能洗干净。我先上去了,不会用就叫我。”
奶奶道:“诶。晚上别熬夜,早点睡。”
回到房间,许杨礼找了个晾衣架,把小长袍挂到落地衣架上。
卧室大面积地铺了毛绒绒的地毯,他从小爱在地上打滚睡觉,家里人怕他着凉专门买给他的。还有个膝盖高的玻璃小茶几,是许杨礼从二手市场精挑细选淘回来的。
他坐在地毯上,把笔记本电脑摆上小茶几,戴了副防蓝光的平光黑框眼镜,对着那件小长袍整理线索。
他对来到爷爷奶奶家之前的记忆并不清晰,只有几个残碎的片段。
他闭上眼——
好像听见有人说了什么,他抬头,和亮着红光的监控探头对视……
这一段太短,他甚至不能分辨人声的性别,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冷,冷感在麻痹他,足以让他屏蔽其它感官感知的环境信息。
在另一段记忆中,他的双手双脚被捆住,眼睛和嘴被蒙住,完全丧失行动能力。他被埋在一堆东西里,那时不知道是什么,现在想想那种触感,大概率是蔬菜,还能闻到不太浓的尿素味,他能感受到他在“移动”,周围的蔬菜也因为这种颠簸的“移动”而互相摩擦挤压——是在车上?
加之耳边有碰撞到金属发出的声音,以及共振回响在嗡鸣,是在货车上,他在货厢里。
下一段是……
“砰——”
窗户被风暴力击开。
因为爷爷的个人喜好,这栋房子装修时上的是开合式的窗。
风卷着零零散散的雨洒入室内,有几滴飘到了离窗户不远的小长袍上。
许杨礼睁开眼,盯着空白的文档看了半晌,操纵鼠标关闭了页面。
他撑了一把地面借力站起来,去把窗户关上,小长袍打算收进衣柜里。
半路他看到小长袍上的水珠,下意识抬手要扫去,却在距离半寸时,停下了。
水珠?
这衣服居然还没把水吸收了?
他把小长袍从晾衣架上扯下,快步进入洗手间,小幅度打开水龙头,往小长袍上浇水。
过了几秒,他拎起小长袍,水不带犹豫地哗啦啦落下,没留下路过的痕迹,再抖动几下这衣服就要干了。
“……”
爷爷和奶奶正头对头凑在一块儿研究洗碗机——买回来后也就许杨礼一家用过,他们还没实操经验——就听到许杨礼从楼上喊着奶奶下来了。
两个老人一个激灵,直起身时差点撞一起。
“嗨哟,什么事儿啊?”奶奶推开爷爷,从厨房门那儿探出头。
许杨礼看他们俩这会儿都在厨房,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他一手把小长袍交给奶奶,道:“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材料的。”一手把厨房门拉开,挤了进去,跟爷爷慢慢讲清楚洗碗机的操作步骤。
“噢噢,这样吗?”爷爷在智能屏上按了按,洗碗机“滴”了声,欢快地开始工作了。
许杨礼笑道:“对。”
爷爷对自己的聪明才智很满意,“小事儿小事儿。”
等他们忙活完了,奶奶移步到客厅,打开自己装饰了一番的小台灯,在灯光下细细查看着小长袍,对后面跟来的许杨礼说:“我瞧着像是丙纶的,这种材质耐水解,不易变形。”
“耐水解是到什么程度?”
奶奶神情严肃地回想了一下,肯定道:“可以适应淡水长期静态的浸泡,最多十年。”
奶奶关了小台灯,心里大概明白这跟许杨礼调查的事有关,她没有在这方面多探究,只好奇地问:“怎么戴眼镜了?近视了?”
许杨礼正在思索,闻言眨了下眼,摘下了黑框眼镜,“没有,这没度数,是保护眼睛的。”
“我就说,你从小视力就没让人担心过。”奶奶松了口气,又打趣儿道:“你戴这个还挺好看,有学生气。”
许杨礼毫不谦虚,重新戴上,弯起的嘴角也不压一压,“是吧,有人送的,我很喜欢。”
“哦?谁呀?”
“我的主角。”
简萼送的。
某天许杨礼掐着点站在门口迎接简萼回家,简萼晚了几分钟,一进门被杵在玄关的“站桩”吓了一跳。
但他没表现在面儿上,心里闷炸,过后对许杨礼说:“你还兼职门童吗?”
许杨礼预设的暖心小惊喜没达到效果,吃饭时难掩失落委屈,却不忘给简萼挑出菜里的姜丝。
简萼败给他了,拿出晚那几分钟去取的“礼物”,亲自给他戴上哄人开心。
“本来想等你坐电脑前码字的时候送的……不准不喜欢。”
许杨礼头发有一段时间没理了,散碎的刘海搭在黑框上,压住了一挑起来就像在看不起人的眉,减淡了冲击力,又因为收到礼物而欣喜的表情显得呆。
像天真开朗的学生。
许杨礼期待地问:“你喜欢吗?”
简萼别开头,好一会儿才屈尊颔首,“嗯。”
“真的吗?”许杨礼想让他再多看看自己,“那我天天用。”
“……你有空去一趟理发店吧。”
*
“老师!老师!简萼!!”
在一声声鬼哭狼嚎中,简萼猛地惊醒,太阳穴突突的跳。
难受的是这鬼哭狼嚎还有回声。
“停!”简萼觉得脑子要炸了。
“你终于醒了!”
眼前陡然出现一张扭曲挣扎倒转的脸,简萼脑子没炸,整个人要炸了。
凭借着这人发尾熟悉的发绳,简萼“咔咔”运转的大脑给出了答案:“羊角辫?”
“?”吴应有一下坐直了身体,控诉他:“你私下里是这样叫我的?”
那张脸随着她的动作消失在简萼视线中,让简萼呼吸好不容易顺畅了一点,但因为她这句话噎住了。
吴应有平时还算心大,没有真的计较,转而问:“那你怎么叫隔壁班课代表的?低马尾?”
简萼:“……”恭喜我,克我的人又占了这个世界一席之地。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金属板块和螺丝拼接起来的密闭房间,像三维的拼图,熟悉的风格,单调无趣,严重怀疑图昇小时候就是被这种风格洗脑了。
也难为他这时候还要点评人家的喜好。
房间里唯一的东西就是一张冷硬的铁床,吴应有正在那张床上卖力地扑腾。
而他被放在地上,背靠床脚。
统一的待遇就是被束缚的手脚。
简萼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绑在手上的绳子,捏了捏酸痛的肩和腰。
吴应有:“……能问吗老师?”
“问什么?”
“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我也想问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绑人的手法一点没变。
简萼简明扼要:“练过。”但凡换一种绑法都装不起来。
吴应有状似会意地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啧。”
简萼麻利地把其它绳子也解开了。
他们之前掉进江里落了水,电子产品不知是被水冲走了还是被人收缴了,看不了时间,从衣服半干半湿的程度来看,起码过去了4个小时。
吴应有甩了甩胳膊,踢了踢腿,满是信任地问:“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如果是简萼一个人在这儿的话,他会一觉睡到人家来找。
但是多了个吴应有,就比较被动。要是还留在这里,就是等人过来抓他的把柄,利用羊角辫来“改善”他们对简萼有所求的局势。
简萼四处敲了敲,在接近门口处找到一块铛铛响的“拼图”,拴着它的螺丝算大,还凸在表面,是特意设置了能用蛮力拧开,像搭积木一样。
打开后里面是电闸,简萼没多看,利落地拉下总开关。
房间瞬间陷入黑暗。
吴应有瞳孔放大,控制不住地喊叫:“啊啊啊啊老师你在哪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简萼伸出了手臂让她抓住。
“你叫什么?”
吴应有死死抓住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崩溃:“我怕黑啊啊!”
“你死都不怕,怕什么黑啊?”简萼本意是想安慰她,但是语言系统被她冲击的一时忘了加工。
吴应有还应激着,立马反驳:“废话!你会因为喜欢钱多就爱加班吗?”
“……”多棒的一张嘴。
简萼解释道:“这扇门是电控的,关了电闸它就会失去动力,自己就能开。”
话落,房间重返光明。
吴应有对这种光明有不详的预感,她问:“那灯为什么又亮了?”
“……因为有多个供电源。”简萼都不忍解答了。
吴应有呆滞地继续问:“你的意思是,还要黑很多次?”
“理论上来说,是的。”
简萼向她道歉:“我的错,刚刚没提前和你说。你可以抓着我不睁眼。”
吴应有暗自打了打气,想起简萼在桥上的话,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她也在保护我,她也在保护我”。
简萼看吴应有苍白着脸笑了一下,说:“我就当脱敏了。”
“老师,要怎么做你告诉我吧。”吴应有一点点松开他的手臂,“这次不会让你有失眠的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