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世界上的你》头菜

5、第 5 章

　　下晚班的高峰期，城中大道上车满为患。出了市中心，车流量渐少，道路便渐渐通畅了。
　　男人的车是很干净的，干净到有些空。车载香水是她一直喜欢的那个味道，因为她喜欢柠檬混着玫瑰的清新感觉，闻着很适意。副驾座椅还是那个位置，没被调过。
　　似乎，什么都没变。

　　“不会把你卖了的”许是看到她神游四方，霍丞浅浅一笑，说道。
　　又不是第一次跟他出来，要卖的话早就卖了。萧冉沉默。

　　汽车游离于行车之间，沿着主干道一路向东，大约行驶了一个小时才在一条笔直开阔的大路停下。
　　此时的白天跟黑夜换了班，灯塔的光从海上远远照过来，映着水波粼粼，吹进车内的风是腥的，竟是开到了海边。

　　探照灯的余光投入车内，萧冉偏头躲到暗处，问：“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夜晚的海是什么样子，出去走走，你也来”霍丞拔下车钥匙，推开车门混进浓重夜色中。

　　这样好的兴致，就为了看海？
　　正纳闷，看到霍丞绕过车头，替她开了车门，风度是极好的。萧冉收回神思，走下车。站在车门的位置，包里的手机响了。
　　是苏明。
　　临上车前，嘱咐她到站跟他说一声。
　　萧冉没接，按了拒听键，在关机前给苏明敲了个【忙】过去。把手机放回包里，一抬眼，对上了霍丞的眼神。

　　居高临下的眼神深黑而沉静，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带了万千珍视。被抓包了，反而温和一笑。

　　萧冉的心，突然快的要蹦出胸膛，偏转过头面向大海，刻意不去看那令人悸动的笑。

　　看她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霍丞微微一笑，弯下腰，去拿车后座他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顺手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关上车门，熟门熟路的带着萧冉走进马路边被野草掩盖住的小道。

　　路窄而陡，无法容两个人行走，且壳石多。霍丞担心她脚下打滑，于是握着她的胳膊走在前头，萧冉在后，落了半步。
　　四周昏昧，瞧不清路，多数时候是凭着感觉走。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往下走的时候，她心是提着的，这要是摔了，八成是要跟他抱团滚下去。

　　“以前来过几次，这一片地方比较偏僻。夏夜里海水涨潮，会有海豚过来”

　　海豚！这一惊喜，连一路而来的紧张拘谨都跟着荡然无存了，“真的会有海豚？你见过？”
　　“当然见过，不然做什么把你带来”他笑，想到海豚的行踪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避免在她面前丢人，于是提前给自己架了个台阶，“看今晚的运气”

　　到小路尽头，视野陡然开阔。

　　两人站在一块石头上，目测有一米高。霍丞单手撑在石头上利落地跳下去，回过身，不由分说将萧冉抱下来，稳稳的放在了平地上。

　　萧冉腰间一紧，心也跟着一紧。

　　微微抬了头看他，他依旧风度翩翩的，只是这样轻轻地拥着她，仿佛丝毫不觉方才的举动有何不妥，他的坦然甚至给人一种，倘若她要计较，反倒是她度君子之腹。

　　“不放手吗？”

　　炽烫的气息落进她耳朵，痒痒的，敛神一看，原来竟是她刚才情急之下抱住了他的脖子，现在手还拽着他肩头的衬衫不放。
　　更害羞的是，她的身体正贴在他开阔的胸膛，似乎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咚咚的鼓着她的胸口。而她的，似乎跳的比他还要快。萧冉脸红的几乎滴血，迅速把揩油的两只爪子收了回来，退开两步，眼神躲闪到别处，“咳，抱歉”

　　抱歉？霍丞细细品咂，继而轻笑一声，心想她还真是会出其不意，反客为主。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条延展到海里的礁石路，路两边是铁做的围栏，有些锈了，脚下是拍岸的浪，碎碎的声响。

　　霍丞引着她走到路的尽头，指着远处，“那边就是码头了，有没有看到集装箱？”

　　萧冉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鸦青色的天空下，几个零散厚重的集装箱摞得有几十米高，离得远，只够看得到顶头黑黑的几个四方角的轮廓，给人一种随时都会倒下的感觉。
　　隐隐听到吊装货物的哨子声，海轮汽笛的鸣叫声，更衬出大海的空寂。

　　“今天是有山谷的货物到岸？”萧冉问，不然为什么要来这里。看海？海豚？她可不信他有这个空闲。

　　霍丞说：“过些天确实有一批汽车出关，到时发布会，带你去看”

　　萧冉没做声，低着头去踢脚下的贝壳。溜圆的卵石滚了几遭，咕咚一声，沉进了大海里。
　　是被拒绝了。
　　霍丞心中沉闷，佯装着不在意，手撑在铁栏杆上，低头去寻找海豚的踪迹。萧冉也跟着去看。

　　眼前是夜里一望无垠的黑色大海，海豚还没来，没什么看头，况且心中牵着的，念着的，也非此处。
　　霍丞在海风中舒展开双臂，毫不掩饰的目光，去看身旁的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捡许多话题跟她聊。这几个月以来海市发生的事，他的事。目的明确，一是避免现下还算不错的氛围冷下来，二则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弥补这三个月因她而缺失的空白。
　　聪明如萧冉，也配合维持这份现状。他说，她便应。淡淡的笑着。问到她在外面的生活，只要不是太敏感的，也会说给他听。

　　“你是没有要问我的？难道和我，无话可说？”霍丞突兀地说。

　　在这段莫约半小时的谈话中，都是他的问题，她在答。不像闲聊天，倒像是法院审判，牢徒是她。
　　可是，怎么可能会没有。只是那时是她要不辞而别，如今回来了，再过问他的事情……海风吹上岸，带着些许凉意。她整个人缩在宽大的西装外套里，闻到的都是熟悉的味道，记忆鲜明，像是他在拥抱她。
　　萧冉可悲的叹气，尝过鸦片的滋味，要再想戒掉，除非扒一层皮。

　　萧冉微抿着唇，思前想后，最后还是选择避开私事，关心他的工作，“听学长说，你升职了？”

　　山谷集团的CTO，是两个月前的事情。

　　看她苦恼半天竟只问了这个，霍丞只觉无奈，“别人不懂你还不懂，职位变动对于我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
　　不过是名头响亮些，工作还是那些工作。

　　萧冉轻点头，摸着围栏上被风吹上来的海沙，在寻思着下一个话题，没有察觉到霍丞走过来，手伸进她身上的西装口袋。
　　凉丝丝的海风里，热热的气息将她的神思拉回，定睛看眼前的霍丞，他离得好近，膝盖几乎碰到她的大腿。

　　霍丞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要不要吃？”

　　萧冉看着他手上的糖果，有些发怔。糖果用大红色的糖纸包装，印着囍字。顿了一会，伸手拿了一颗，“哪来的糖？”
　　“有个同事今天订婚，扛了一大袋糖果到公司，每个人都分了一小把”霍丞把手上的糖果撕开一个小口，塞到萧冉手里。
　　“你不吃？”
　　霍丞浅笑，“我不吃，你吃”
　　萧冉哦了一下，乖乖吃糖。甜腻腻的炼乳软糖，难怪他不吃。

　　“是还在怪我？”霍丞突然说道。

　　她回来半个月了，这才开始正经的谈话。不过三个月前都未能说出口的话，累积到现在，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到底是体面人，一场相交，要分手也该正经的提出来，有始有终才好。像她这样不明不白，拖三推四的，确实没有道理。

　　人安静了，海浪声反倒猖狂起来。

　　香甜的糖果，竟只觉味同嚼蜡，“你明知道不是，关于之前……是我年少不知事。我承认跟你在一起我挺开心的，但是现在我觉得没什么意思，玩腻了，我不想玩了。过去做的不尽你意的地方，在这里跟你说声抱歉。至于你的损失，我会补偿给你的”

　　相比码头的灯火通明，他们所处的这小片区域实在算得上是黑灯瞎火，只有高处的公路上，路灯余光落到这里，大概是要下雨，聚在灯下的几只蛾子上下扑腾，引的灯光扑闪扑闪的，特别诡异。

　　“我带你出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霍丞凝目望着眼前人，灯光照在她脸上，他将她的绝情尽收眼底，“说这些，不如不说”
　　萧冉就真的不说话了。
　　她这样……霍丞气闷地松了松领口的两颗扣子，走到一边，眉宇间隐约的几分疲态，仿佛方才的愉悦都被冰冷的海水一刀两断，冲走了，一点不剩。良久之后，霍丞疲惫地叹气，“看来今晚是看不到海豚了，回去吧”

　　他们又从方才的小路上去，如下来的时候那样，他在前，她在后，手臂被他握着。
　　鞋面上蹭了很多细沙，萧冉担心这样会弄脏他的车，于是一手扶着车门，低着头，用鞋尖在地上磕。
　　都是干沙子，没两下就全部抖干净了。抬眼看了看他，她来不及说话，霍丞轻轻向后一步推着她的身子，按在了车门……

　　原本要做的，不过是一个简单的亲吻，而非深喉舌吻。他吃着她的唇，她的嘴里留着糖果的甜腻，吮着，便上了瘾。松开一点，是为了瞧她面上的态度，但凡她有一点的不情愿，他会放开她，任打任骂，但是她没有，除了脸上因喘气不匀浮出滚烫的红晕。
　　于是他大胆加深了这个吻，带着三个月思念而不得见的狠意，以及对她不辞而别的怨气，方才一刀两断的决绝，撬开了她的牙齿，吮得她舌头阵阵发疼。

　　萧冉低低哼了几声，口里都是他的味道，炙烫如翻滚的海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席卷着她。她的手指按在车门上，指甲抠到酸疼。

　　最后到底是放开了她的嘴唇，他压着她的额头，呼出的气息热滚滚的烫红了她的脸。感知到她身体微微发抖，也是喘不过气来。他将她抱了抱，两只手抚上她的脸颊，似乎是用熨软体帖的温情为他刚刚的冒犯道歉。

　　“刚才的话，以后都不要再说。我们就这样慢慢的走下去”霍丞声音沙的哑的，诱哄似的碾啮她的嘴唇，“听我的，好不好？”
　　萧冉仰起脸，眼中浮现一丝悲凉，“我们好聚好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