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世界上的你》头菜

45、第 45 章

　　楼下狭窄的厨房里，霍丞在捣鼓早餐。两只小猫咪在他腿边蹦上跳下，十分调皮。于是就有了霍丞拿个杯子，挪个脚都要先观察脚下，束手束脚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到它们的尾巴。

　　萧冉拿来小盆和猫罐头，招呼小猫过来吃。
　　从小猫奔走的方向看过去，霍丞看见萧冉蹲在门廊边，把小猫罐头倒进小盆里喂猫。

　　“身体好些了么？”霍丞把一杯热豆浆放到桌上，弯下腰，把手背压上萧冉额头。

　　“三十六度二”萧冉望着他笑，“你看我像不好的样子吗？”

　　霍丞刮了下她的鼻梁，转身又进了厨房，“先别管猫，趁热把豆浆喝了”

　　“知道了！”萧冉应了，还是先喂猫。

　　几天不见，这两只小家伙貌似长大了不少。
　　之前他们还为猫咪的名字争论过，认为动物的名字好记象形是最重要的，于是便有了小橙和小灰。他自然是不能同意，她明显是故意的，任性地叫了好几天，名字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定了下来。

　　搁下咖啡杯，霍丞拿餐桌上今早新送来的晨报，翻看自己感兴趣的专栏；很安静，交叠着两条长腿，姿态说不出的慵懒优雅。
　　看过两行文字，端起咖啡轻抿一口，报纸还握在左手，却只看她了。
　　她一副孩童模样，坐在小板凳上，笑得脸蛋红扑扑的。原来是小灰一头将小橙从扫地机器人上撞了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很普通的一个清晨，很普通的早餐。
　　猫咪、女孩、咖啡杯，摩卡壶还插着电，厨房里抽油烟机运作发出极其细微的转动声……再见此情此景，窗外阳光都是崭新的，但是好像有很多事情都在发生着变化，和以前看见的都不一样。

　　打卡上班，萧冉刚进事务所，一路上擦肩而过的同事兴致都不是很高，氛围还有一些压抑。
　　萧冉不明所以，到了A组的办公区，阿昭就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上头来了公文，这一季度要进行新一轮的考察，要裁员了”

　　裁员？

　　萧冉指外头，“我刚刚还看到几个来面试的大学生”

　　阿昭摊开手表示，“官方回答是，事务所需要新的血液！不过看现下的局势应该是大洗牌，不仅咱们这要裁员，总部已经将公文下发到各个分所，咱们所成立时间最早，资历最强，得做好领头标兵的表率。这两天李头儿都在为这事苦恼呢，唉，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除了这桩事，萧冉还得知了一个八卦——欢哥正式脱单，交了男友。且对方不是别人，正是谢严。
　　欢哥和谢严谈了小半个月了，还是谢严提的，本来两人保密工作做的很好，谢严近日又小升迁为高级主任。鉴于之前谢严对萧冉有那么点心思，虽然这苗已经掐了，但是欢哥觉得，还是有必要让萧冉知道的。

　　萧冉觉得有趣，问起两人是怎么开始的，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但是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欢哥趴在天台的围栏上，“那天跟朋友去酒吧玩，看见他一个人在那喝酒。他可能也是喝多了吧就跟我讲了很多，我才知道他已经找你摊过牌了。我看他挺难过的就陪他喝了两杯，结果喝着喝着就喝到了床上去了”

　　“啊！”意识到自己反应不大对，萧冉忙解释，“欢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嗐，你不用跟我解释啦，我知道你的”欢哥笑着摆摆手，“我从来没怨过你，小冉，真的，你让人恨不起来。我没你漂亮，没你聪明，但我是真的喜欢他，从刚进事务所开始就喜欢上他了，即便他眼里没我。后来你来了，我还要强颜欢笑去应对他向我打听你的喜好。天啊！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恨不能把他头拧下来好往他身上砸”

　　萧冉噗嗤笑，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不得不承认，她非常佩服欢哥的大胆敢言。

　　欢哥冲太阳伸了个肥肥的懒腰，有些甜蜜地说：“你知道他是怎么表白的吗？”

　　“怎么表白的？”

　　“那天他倒是什么都没说，就是睡了就跑路。我虽然挺难过的，但毕竟大家成年人了，也不想弄得太矫情。谁知道第二天晚上他跑来我家，把什么银行卡房产证摆在我面前，特正经地说：跟我回家见我爸妈吧！哈！可能他自己都吓坏了，别看他平时挺社交牛逼的，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小脚老太太。唉，怎么说呢，虽然他现在还不是那么喜欢我吧，可是看他那么认真我觉得这也没什么所谓的了”

　　其实欢哥说的没什么所谓萧冉是有感触的，就像当初跟霍丞去领证，明明理智告诉自己这一行为有多么的荒唐愚蠢，偏偏又是自己的理智亲眼目睹肉·体一点点陷进了那份甜蜜里，无法自拔！
　　于是等清醒过来发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的时候，才会那么急于逃离。傅景行的存在，注定了她的人生要在等待中过去，霍丞的一辈子注定不能跟她的拥抱。

　　其实隐约猜得到他或许知道些什么，即便他从未揭开过她隐私后面的伤疤，只是不敢问，不能问。有些东西问个清楚仔细明白，不过是多添一道伤口罢了。既已存在，又何必探究？多此一举。

　　明白人做荒唐事。

　　最可悲的就在于此，明知道走下去是错，还要走！义无反顾地走，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他其实承受的从来不比她少，所以当初在码头才会跟她说慢慢走下去这样的话吧。

　　走到哪里算哪里。

　　可是欢哥和谢严，跟她和他又不一样，希望他们真的……不一样。

　　萧冉的背包那天落在了俱乐部，因里头没有十分要紧的东西，所以萧冉并未立时想起，直到苏明中午亲自送来。
　　对于萧冉的不辞而别，苏明是气急了的，加上后来给霍丞打电话，言语上在霍丞那里吃了亏，轻易是过不去了。

　　“话说回来，那天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苏明问。

　　那段往事不堪回首，是极隐晦的，连霍丞她都只字未提，更遑论苏明。苏明问干什么去了，她干什么去了？总不能说她去给别人收尸去了吧！说来太过话长，又太过诡异。于是胡乱找了个跛脚的借口搪塞过去，不过最后只成功搪塞了萧冉自己，那些没有说服力的借口，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中了彩票，赶着领奖。

　　苏明没太纠结这个问题，萧冉这人他还是了解的，只要是她不想说的事，就算拿枪指着脑袋也断不会吐露半个字。

　　“你给霍丞打电话做什么？”萧冉低头，捋自己的衣袖。
　　她回苏城，霍丞又是怎么知道的？时间掐的那么准，就好像当时监管局的电话不是打到她这里，而是霍丞。

　　“瘦猴看你走的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打你电话又不接”苏明恼火，“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关心你！”

　　萧冉纳闷道：“奇怪，霍丞到底说你什么了？这么大火气”
　　苏明往嘴里丢了块冰，含着嚼，不说话。

　　后来那晚，萧冉私下问了霍丞，才知道是苏明先出言挑衅，无中生有，造谣俱乐部的人平日里都管她叫嫂子。
　　霍丞不急不恼，道：“想不到百里先生这么崇拜我，怎么，私下里都管我叫大哥吗？”

　　苏明是想翻盘的，不过霍丞没给他机会，直接把电话挂了。

　　原来是自讨苦吃。萧冉给出评价：活该！

　　晚下班，萧冉跟公交来到科义大道，在山谷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和一块巧克力，然后走到橱窗前的长桌，找一张高脚凳坐下。
　　霍丞找到便利店时，萧冉正开了新局玩越野，玩得太入迷，连身后站了人都没有察觉到。

　　霍丞没惊扰她，悄悄站在绿植旁边，微微侧了头，安静地看着网瘾少女。
　　她就这么斜斜地靠着桌沿，懒懒散散地翘着只脚，白色短靴轻轻地晃啊晃啊。大概赢得多，两只手操作起来行云流水，嘴角偶尔掠过笑。
　　不屑的，得意的笑。

　　他也想笑。

　　桌子是长方形的，打头一个咬着吸管喝酸奶的小女孩见此情状，奶声奶气地指责：“叔叔不礼貌！偷看姐姐玩手机！”

　　萧冉回头见他，愣了一下。
　　霍丞看了看说话的小女孩，又看了看萧冉，两人目光斜斜对上，很有默契地一齐笑了。

　　“什么时候过来的？”萧冉问。

　　“刚到”

　　霍丞从后面抱住她，习惯性将脸埋入她肩窝；如平时下班，回到家第一眼看到她，心情总是很好。他喜欢赖在她身上，嗅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其实她不爱捈香水，就是她身上的味道，很独特。就这样闻着，总觉得平静和放松。
　　因外头不比家里，只抱了抱，恋恋不舍在她脖颈上轻轻一吻，放开了手，“等久了？”

　　“巧了，我也刚到”

　　“玩什么游戏？”霍丞目光扫过手机屏幕，随手拉开椅子坐下。

　　“一款军队运输游戏……其实我也是刚下的，才开始玩”

　　霍丞哪里会信，扫了眼界面右上角，不动声色地说：“才开始玩就赚了这么多金币？”

　　“很简单的”萧冉把手机屏幕转向他，“你看，只要避开沿途障碍和强盗，在规定时间内把货物安全送达驿站就可以了。每个关卡的运输工具和任务都不同，只要顺利通关，系统会根据等级给玩家送金币，然后就可以用金币兑换改装的新车，继续晋级”

　　霍丞左手自然地搭在她腰上，手指轻点一处草丛，漫不经心地说：“这个强盗？”

　　话音一落，屏幕上，萧冉快速拔出长刀，飞身跃入丛林深处，手起刀落将其一刀毙命。收起长刀，萧冉几个纵身，干净利落干掉另一个近身偷袭的敌人，大仇得报地说：“就是他！这个土匪头子太彪悍，我好多东西都被他们打劫了，赔了好多钱”

　　霍丞嘴角一挑，“这么惨”

　　“嗯”

　　旁边那个小女孩估计也就七八岁，眼珠子咕噜咕噜的，在两人身上打转。他们都没再去注意这个孩子。
　　突然，小女孩笑吟吟地喊了一句：“叔叔！”

　　霍丞转过头。

　　“叔叔真好看！”
　　小孩子也是不矜持，但声音很甜，就是讨人喜欢。

　　她手上还在忙，头也没抬，“叫哥哥”

　　霍丞笑了，“没错啊，是叫叔叔”
　　他今天似乎很高兴，明朗清润的眉眼浅浅一弯，亲近又和平。
　　他对小女孩说：“你也好看”

　　小孩子一被人夸，脸就红了，很不好意思地趴在桌子上，小短腿晃的。

　　萧冉余光注意着两人，禁不住想，他这样的人，要是哪天有了孩子，大概会是一位很好的父亲吧。想着想着，脸竟无端端热了起来，一定是手机辐射的原因。

　　“姐姐也好看”小孩子认为一视同仁很重要，不该抬举了谁又冷落了谁。

　　萧冉忍无可忍，啪一声将手机扣到桌上，虎着脸纠正，“是阿姨，叫他叔叔的话你该管我叫阿姨，知不知道？嗯？”

　　奇了！哪个说年龄是女生的禁忌符，提不得，问不得，巴不得年年十八岁岁不成年的？现如今，竟也有因未被称作阿姨而生了气的，还严肃的一团孩子气，倒辨不清谁才是那个孩子。
　　霍丞为她简单又任性的小心思微微失笑，拿上外套，俯下身捏了捏她的脸蛋，“好啦阿姨，跟哥哥回家了”

　　“……”

　　最近白天时间好短，不过六点，外面天色灰青，气温微微凉。
　　走出便利店，萧冉捉霍丞的手，“去剪个头发吧，你头发好长了”

　　霍丞摸了摸发顶，也觉得头发太长了碍事，笑说：“你陪我去”

　　“好啊！”

　　他是不热衷于做造型的，反正头发长了剃掉就是了。没错，是剃。她见过很多次他寸头的模样，好看是好看，但她就想来个不一样的。
　　只不过，纠结啊！她还没带男生去剪过头发呢。

　　坐进副驾，萧冉打开手机，只能让苏明帮忙推荐了。
　　今天苏明难得热情，一听说霍丞要去剪头发，二话不说甩了个地址过来，附带一张“学习雷锋做好事”的表情包。
　　萧冉没多想，跟霍丞报了地址，自然没说是苏明推荐的。

　　汽车拐过几条街道，途经姚飞的那家酒吧。
　　自上回酒吧开业跟霍丞一道去玩过后，萧冉再没去过，霍丞工作忙，她一个人去也没意思。如今故地重游，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单凭停在酒吧门口那些不俗的超级跑车，就能猜到里面生意不错。

　　霍丞瞧见，说：“前些天姚飞还问我怎么不带你去玩了，说有一个女士之夜，女生们可以免费喝酒，很热闹”

　　“你没跟我说过”

　　“现在说也一样，等我得空再带你去，放你一个人去的话我可不放心”

　　大约是对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她回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路灯落在他脸上，他眼中微微闪光。她趴在车窗上，任轻柔的晚风拂过脸庞，她舒服地打了一个哈欠。
　　感觉一只大手抚上后背，不轻不重地按揉她劳累僵直了一日的肩脊。果然人是不能贪图享乐的，本来精神饱满的，可以上山打老虎！现下竟就累了，闭上了眼睛，动也不想动的。

　　汽车又开出去十来分钟，才终于找到苏明口中那家技术十分精湛的理发店。

　　真是大隐隐于市啊！这家沙龙装潢得……很精彩！
　　巨大的玻璃门上用粉色的油漆涂着几个英文字母，有一半被窗帘从里面遮住了，门半开着，站在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五颜六色的旋转灯光。

　　霍丞坐在车里，面无表情地将这家理发店打量了许久。大概忙了一整天，总有些疲惫，霍丞抬起右手，语重心长地揉了揉眉心，“你确定是这？”

　　地址就是这里，而且附近也没有其他理发店了。萧冉看了看四周，“嗯，就是这里了，下车吧”开门下车。

　　他深吸了口气，再虚怀若谷地缓缓吐出。因为要停车，他比萧冉后一步进去。

　　发廊很大，莫约两百来平，有两层。走进里面，旋转灯晃得人头晕目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浓很廉价的香水味。
　　萧冉被熏得皱了下眉头，转着头看了一圈，发现这里的店员都是女的，穿着打扮……就，挺凉快的。
　　其中一位穿着亮片低胸装的女店员坐在旋转灯下面喊：“美女，洗头还是做头发啊！”
　　神情似乎不大情愿，语气也不是很热络。

　　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气氛有点诡异。想说不是她要剪，话还没出口，玻璃门上的铃铛清脆地响了两声。
　　霍丞进来了。

　　萧冉回头看了看。

　　与此同时，那些原本懒散地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的女店员愣怔了一下，马上站起来，踩着恨天高去挽霍丞的手，声音千娇百媚，“大老板，进来放松放松嘛”

　　“……”
　　萧冉脑袋轰隆了一声。

　　从理发店出来，萧冉脸涨的通红，两手放进衣兜里，亦步亦趋跟在霍丞身后，闷不做声地走路。
　　他也不说话，慢步走在前头，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怎样？萧冉猜不透，走了几步路就没力气了，压着裙子，直接蹲在了马路牙子上。

　　旁边是一棵大树，蹲了会，眼前慢慢出现一双皮鞋，黑色鞋面干净铮亮。

　　郁闷得很！没想到像霍丞这样纯良的老大叔竟然也会去那种地方。萧冉仰面打量他，眼里的神思仿佛在说：错看你了！

　　霍丞一手放在裤袋里，戴表的那只手伸到萧冉面前，“起来，马路上，这样蹲着像什么样子”

　　萧冉正烦乱，扭过头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是……什么的地方了，故意不跟我说”

　　冷不丁被扣了个帽子，霍丞且是郁闷且是无奈，摇摇头，也在萧冉身旁蹲下，半蹲，一只脚踩在路坎下，“冉冉，讲点道理好不好？这可是你给的地址，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怎么会知道！都是……”萧冉咬牙切齿，百里苏明！

　　夜风凉嗖嗖地吹着。

　　霍丞拍了下萧冉额头，耐心地提点她，“各行各业都有他做生意的路子，难道你进去的时候没看到门口坐有人？玻璃门上的LULU你没看见？而且理发店哪有装潢成这样的，明眼人一看就明了其中门道了”

　　萧冉懊恼地搓了搓脸，怪她没见过世面，是早该看出来的。不过细想下去，还是他不对！
　　“那你还进去，还，还让她们摸你”萧冉想起方才，是哦，他都没有躲！

　　霍丞揉了揉额角，“我也很好奇啊，你的想法，天马行空，心血来潮，我向来是摸不透的。真的很想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真的想让我在里面……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