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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左耳二十五,右耳……七十分贝”

      萧冉拿起检查报告,粗粗翻过几页,全是专业性的文字内容,她看不懂,只能问医生:“已经很严重了么?”
      “还能不能治好?”

      “还不好说,得看后续治疗”魏医生很官方地说,“这几天我反复看了你的检查报告,也和耳科的同事研究过,得出初步的治疗方案。左耳属于轻度的神经性耳鸣,先用药物控制看看会不会有所改善,也可以考虑掩蔽器,右耳……”
      医生微微皱了下眉,像是不忍一样。反而是萧冉轻笑了一下,说:“魏医生,你这样很干扰患者的”

      魏医生听言,低声笑了。这患者倒比他这医生还要乐观。

      “现在感觉怎么样?”魏医生温声问。
      “挺好的,偶尔会有耳鸣和头疼,不过还能听的见”
      “怎么伤的,能告诉我么?”

      怎么伤的?这她还真不大记得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铁棍子砸在耳边的声音真的不好听,硬生生的就将她的耳朵打坏了。她甚至都不认识那些人,什么仇?什么怨?本就跟她无关,偏偏是她承了这个恶果。

      门外有人影晃过去,萧冉下意识看了一眼,说:“魏医生,你知道鞭炮吗?就是那种很响很响的,它在我耳边炸了”
      “霍丞知道么?生病了不能一个人扛,需要亲人的帮助”

      萧冉静了两秒,摇头。

      “你怕他会介意?”
      “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好好跟他聊聊,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可是魏医生”萧冉轻声道,“如果真相只会带来更多痛苦,也要说么?”

      魏医生静静看她,片刻后,将检查报告整理了,说:“还是抓紧时间治疗吧,不能再拖了。我不精于这方面,已经帮你联系了好的耳科医生,这么好看的耳朵,应该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那天从医院离开,萧冉走到医院门口的车站等公交。

      盛夏的天空很高,蓝的吓人,只有两朵云。刺眼的太阳灼烧脸皮,像无数根针在扎,受刑一样。

      等公交的人都缩在阴影中,表情浮躁。

      她站在光下,站了很久,不知在想什么。回过神才发现有公车进站,她搓了搓眼睛,跟在人潮最末走上去,恍然想起她是开车过来的,急急跑去后门。
      车已启动。

      萧冉站在后门的位置,抓抓头。公车才开出站台,手机响了,是夏蝉的信息。
      她点开,先看到夏蝉下面的聊天框。
      裴家康。

      裴家康是萧冉的心理医生,自年初那会裴家康到美国交流学习,两人已有段时间没联系。前两天裴家康回国的航班直降海市,因为之前萧冉在网上跟他提过换工作的事情,一个敬职敬业的医生便特地从美国给她带了些小礼物,祝贺跳槽成功。萧冉尽地主之谊请裴家康吃饭,两人相谈甚欢。

      又因初回国工作繁多,当天下午裴家康就买高铁票回了苏城。临登车前,他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说:“我这就走了,这回过来没见到你的小对象有些可惜,不过以后我们还是有机会见面的。海市离苏城不远,你要是在这里待的不开心就回苏城找我,我那诊所多的是工作给你,记得不?”

      “不带你这样的”萧冉把身份证跟车票交给他,“自古多是劝和不劝离,哪有你这样天天盼着小媳妇儿被休,好回娘家帮你打工的”
      裴家康哈哈的笑。

      天光云影里,萧冉抱着膝盖,深深吸了口气。眼前这一片绿色的湖,离她好近好近,可萧冉却顺着这粼粼水光,直看出去好远好远。
      她看到她单纯无忧的童年,逃脱不了的被命运桎梏的青春;她看到一个漂亮的男生,用温柔替代了她颠沛流离一生无法消弭的孤寂和疲倦;她看到血光下她走过的那段黑黯无光的畸形地狱……恍惚中,似乎听到那个人阴鸷的诅咒:夭夭,等我回来。

      萧冉锥心地疼,强忍着捂住耳朵,一股心酸和愤怒却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凭什么要她等?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接到萧冉电话的时候,霍丞正坐在会议桌旁跟一群工程师忙得头晕脑胀,看到来电显示,他当即接起来,温柔地问:“冉冉,怎么了?”

      屋子里,所有人都静了,连爆破员暂停了报告。
      众人面面相觑,摇头轻笑:在爱河里仰泳的男人!

      萧冉平静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想你了”
      “霍丞,我想你了”

      霍丞坐在软皮座椅上,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是一个冷静到有些淡漠的人,鲜少这样直白的揭露自己的情感,叫着他的名字,诉说着思念。

      霍丞站起身,踱步走到落地窗前。万丈高楼往下一望,车水马龙,人都显得虚渺起来,“冉冉,是发生了什么事么?谁欺负你了?”

      “没有”萧冉踢着脚下的植物,“我坐错公车了……还坐过了站”

      他笑,“你傻不傻”
      “你在忙么?”依稀听到那边的杂音。

      他回头看,几个同事又忙起来了。

      “没有”他换了只手拿手机,问,“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萧冉辨认了一下所处位置,说:“你别过来了,这里挺远的。刚才夏蝉找我,女生之间有约会,可能会出去玩”

      “好吧,毕竟女朋友比男朋友重要”长吁短叹,说的跟真的一样。

      萧冉伏在膝盖上,终于笑了。
      他听她笑了,跟着笑。

      她又问:“你晚上多少点下班,我去接你”
      “可能不行,要加班”
      萧冉叹了口气,“好吧,毕竟工作比女朋友重要”

      霍丞笑起来,眉宇舒畅,像是刚才她的话令他无比开怀。萧冉走到湖边围栏,耳边霍丞爽朗的笑声,令人心胸为之一阔。萧冉低头笑了笑,又仰起脸看看今日的天空、云朵,又看看湖水、鱼儿,只觉处处都好。

      湖光在她脸上晕染出薄薄的一层红晕,她嗡声问:“我晚上过去找你哦,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他温声道:“好”

      苏明见到夏蝉时喜不自胜,因为老早就听萧冉说过要带个朋友过来,既是萧冉的朋友,那自然也是他百里苏明的朋友。
      苏明向来是没规矩的主,坏坏地吹了声口哨,“哪来的美女!”
      被萧冉抓住腰侧,大力一掐。
      “嗷!”苏明鬼哭狼嚎,“你谋杀啊!”

      夏蝉噗嗤一笑,歪着脑袋将苏明打量了半天。都是豪放派的人,极健谈极热情,自然是不受拘束的,“百里苏明!是不是!总听小冉说起你,今天总算是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哦?她说我什么?来来来,这个我们须得坐下好好聊……”

      早猜到他们必是性情相投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上了?萧冉靠在绵绵软软的懒人沙发里,随手开了瓶矿泉水,慢慢喝着。

      又听一阵窸窸窣窣的说笑声,三三两两的传来。夏蝉指了指苏明的脸,小心翼翼问:“百里大神,你脸怎么了?”
      苏明,“被猪亲了”

      萧冉呛了一口水,手背压在嘴唇上,咳的满脸通红。
      这个百里苏明,说谁是猪?!

      傍晚时分,苏明在二楼起居室架起了火锅。
      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苏明把冰箱制冰盒里的冰一股脑儿倒进冰桶里,再埋进去两罐啤酒,看到正往牛骨锅里掰香菇的萧冉,又转过身,从床底下翻出不知哪年藏起来的小白。

      “我跟夏蝉喝啤的,白的归你”

      苏明抽出两张纸巾擦净上头经年的尘灰,丢给萧冉。其语气之坦然,动作之潇洒,竟丝毫不觉得这样的不平等条约有何不妥。

      “凭什么,不公平!”萧冉把酒瓶往桌上一放。
      “没有更公平的了,谁喝的过你”苏明说。
      “我们小冉,饮酒如饮牛!”
      夏蝉与苏明一拍即合。

      “开了开了,好香!”夏蝉夹了一大筷子羔羊肉,又丢进去笋片跟几片木耳才算满足。

      萧冉肚子很饿,撕现成的卤牛肉吃。

      大片薄薄嫩嫩的牛肉,用手撕成两半,分一半给夏蝉。夏蝉开心接过,吃着肉,好奇地八卦起来,“百里大神跟小冉认识很久了吧?是大学同学?”
      萧冉咬着牛肉摇头。
      苏明道:“她是我前女友”

      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胡说八道的,萧冉才不理他。

      夏蝉眨眨眼,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没想到平日里不声不响,仿佛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萧冉,情史竟还挺丰富!
      忙追问:“那怎么?”

      苏明低头调电磁炉的火候,道:“本来是该谈婚论嫁的,只是她后来见异思迁跟个修房子的跑了。姓霍的,你应该听说过吧?总而言之,阿冉踹了我,给自己挖了个坟,从此以后她在里头,我在外头”
      他说完,报仇雪恨似的给萧冉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羔羊肉。

      小六敲着饭盒,在楼梯下张望上头,“当家的,能蹭个饭么!”

      萧冉看了看碗里浸满了红色辣椒油的羊肉,又看了看苏明,当机立断放下筷子,走出去。伏在栏杆上,豪气干云地道:“上来吧,顺便叫上瘦猴他们几个,忙完的,都过来吃饭。今天当家的请客,当家的说了,酒水饭菜管够!”

      楼下,小六的欢呼声传上来,又远了,是去招呼瘦猴他们。

      苏明哑然失笑,用筷子撬开啤酒,亲自给两个女生各倒了半杯,自己则直接用酒瓶子,“来!先走一个,敬夏蝉!”
      萧冉举杯,“敬夏蝉!”
      夏蝉,“敬小冉生活如意,敬大神财源广进,干它!”

      海市的夜景是极美的,万丈高楼,熠熠璀璨。整个城市就如同一座不夜城,华丽如斯,富贵如斯。
      山谷那栋入云的玻璃大楼,即便是晚上九点也还是有大半的办公室是亮着灯的。从外面看,就像一个个住着萤火虫的小房子。

      萤火虫也熬夜。
      为生活如意奔波,为财源广进劳碌。
      各有活法,各有章法。

      乘电梯到达楼层,看到办公厅还亮有几盏灯。门口的职员看到萧冉,将要说话,萧冉朝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霍丞的办公室近似于一间大面积的杂物间,但是杂而不乱。
      连接两面墙的黑楠木大书架,款式简单,厚重的是上头的东西。书架最上面几层都是用牛皮纸包裹着的卷宗,再往下,黄色,蓝色的文件夹码得整齐又密实。另一小半罗列书籍。他兴趣是广泛的,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的,都很旧了。

      “策划案叫负责人重新弄,改不好叫他明天别来上班了!”霍丞坐在一沓文件后面,头也不抬的往桌上丢出一个夹子,音调不高却很有力度。
      一个数据错了好几回,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如此反复的犯同一个错误。

      偌大的办公室久久寂寂无声,只听霍丞翻阅卷宗的声音。许是知道公司职工不会如此放肆,又许是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浅浅淡淡的太过熟悉。
      霍丞抬起头,看到萧冉站在门口,笑着举一举手中的保温桶,“我包了云吞,你要不要吃?”

      霍丞把手里的钢笔扣上笔帽,微微笑着,点头。

      保温桶一打开,霍丞的表情有些微妙了。
      这云吞的卖相可不高啊。个大的大小的小,更有些皮肉已经分离了,整个一面皮炖肉汤,但是很香。他就想起了母亲的手艺,也是这样的。

      萧冉稍稍探出脑袋,望了一眼,解释道:“大概路上有点颠簸”
      霍丞点点头表示赞同,“我想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大约真是饿极了,霍丞抱着保温桶吃的很快,不过吃相拿得出手。萧冉看了看他身后的办公桌,就知道,工作都快堆成金字塔了。凡是看到这一大堆文件的人都是会吃惊的,不过萧冉知道这也仅仅是他一天工作中的冰山一角。
      又看到霍丞嘴边沾上了一片紫菜,于是把纸巾对褶,认真替他擦去。霍丞望了她笑,想起住院那段时间她就时常这样,只把他当小孩子照顾。起初他是半天没反应过来,慢慢的……竟还挺享受。

      “这云吞,一尝就知道是你做的”他说。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萧冉伸着脖子望,“真的很难吃么?”

      “是很好吃”霍丞选了一个完整的送到她嘴边,“自己尝尝”

      萧冉轻轻吹散热气,一口把勺子含进嘴里。卖相不好,味道挺鲜的。又看了看他的办公桌,“工作很多?”

      “还好,最近忙着收购,我下午过去看了下,一家新公司,虽是创业初期,创始团队技术却不赖。合伙人苦于资金短板又想弄到一些钱做大,现在处观望态度,无非是想继续放长线钓大鱼”

      “所以刚才就是气这个?”

      想起刚才,他确实对她展现了不友好的一面。霍丞笑了笑,“干嘛一脸嫌弃?怎么,没见过我凶巴巴的样子?”

      萧冉往前想了想,发现她好像真没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这个男人脾气好得不像话,而龙棋则是另一个极端,就连车女士都吐槽过:“说出去谁信这是一个家里养出来的。小丞那是随了他爸爸,而小棋都是我带大的,你看他那个臭脾气,有时候我都治不住”

      大概真是遇到棘手事儿了。
      从山谷的行业性质考虑,外部并购确实是进入新行业的一种较为合适的方式,可是新项目上马不可避免的肯定就是一系列的繁复程序,谈判、决策、交易、整合……

      萧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一会才低声道:“我以为你只对建筑公司负责,没想到集团的项目也要做”

      “本来是由另一位主管负责的”霍丞很有耐心的跟萧冉说着工作上的事,“前些天在御鼎看到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吧?”

      “记得”

      可能下午喝了点酒的关系,萧冉现在只觉困意渐渐上头。因为有他在,想听他说话,听他的声音,她也就不想睡了。枕着手背,趴在黑色会议桌上,安静地等下文。

      霍丞摸摸她的头,“困了?”
      “不困,你说,我听着呢”萧冉嗡声道。

      霍丞浅笑,“公司机密泄露。傅总发了好大的火,昨天上头为这事开会,项目经理应该是没遇到过这么难搞的小公司,说再不行就用点手段。然后傅总就叫他们滚蛋,让我顶上”

      “你就是为了这事加班?”萧冉有些不痛快,“那董事以权谋私犯了错跟你有什么关系,傅总跟你有仇啊,怎么老折腾你”
      霍丞近一年的工作量多的离谱。

      “谁又折腾我们老霍了?”门口传来第三者的声音。

      萧冉回过头,看到门口的人,大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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