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世界上的你》头菜

18、第 18 章

　　霍丞来接萧冉的时候刚五点过半，但不是霍丞开的车，而是一个叫阿寻的职员。因为之前并没见过面，阿寻站在车头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车还是上午霍丞来接她的那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很不低调。其实知道这不是他的车，他只有一辆车，是黑色路虎。可是在车祸中被撞报废了，保险都覆盖不了。上午萧冉并没有注意到，满脑子都是霍丞跟苏明的事情，在同事旁敲侧击打听时，她反倒比谁都感到奇怪。
　　就说：“你觉得我像养得起劳斯莱斯的人吗？”

　　同事讪讪而去，联系萧冉平时抠门儿的德行，只得作罢。

　　现在想起来问，萧冉才知道这辆车是霍丞从傅修直的车库顺来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扯了扯他的衣袖说：“以后你上下班，或者去哪里跟我说好了，我当你司机”

　　他正在看资料，感觉到衣服的拉力，偏过头，看见一只细细白白的小手在他衣服上，手指珠玉一般的干净。
　　他静静端详着，暗暗地想，女孩子的手怎么能长得这么小？

　　萧冉很表现自己，全然一副应聘者的姿态，“我技术很好的，还拿过F3美国锦标赛的奖项，给你开车绰绰有余了，我还自带车子。诶，有没有听我说话？”手指揪着他的衣服，又轻轻扯了一下。

　　“是大材小用了”霍丞回神，说，“送我上班就意味着要比平时早起半小时，你能起得来？再说，哪有女孩子当司机的”

　　“你不要搞性别歧视好不好？而且你怎么就肯定我起不来。我可以早点睡，科学睡眠，只要每天规律的睡六小时就足够了”

　　“再怎么规律，你每天连睡十小时都嫌不够。晚上还要空时间背书做题，你会计证不考啦”霍丞摸了摸萧冉毛绒绒的脑袋，“小朋友，安分一点好不好？”

　　一句两句都是拒绝的意思。萧冉转过头，依稀带着一丝怒气地道：“你都不试用一下怎么知道。还是，你不稀罕跟我待在一块”

　　下班高峰期，马路上的车子堵成一条长龙，从事务所出来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阿寻已经停了三次车，遇上红灯，又是几十秒钟的等待。
　　霍丞目光深深，指车外静止不动的车辆说：“早晚高峰，可不止一个小时。我迟到无所谓，大不了加班补回来。你要是少打几回卡，扣工资不说，年终奖也悬，保不准连工作都丢了”

　　霍丞当真是了解她，清楚她独立习惯了，无论如何都不会乐意当一个家庭主妇。萧冉眼睫垂下，半日没有动静。
　　霍丞以为她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松了口气，重新拿起资料来看。她已凑过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如果我当你司机的话，你应该也会付我工资的吧？”

　　前头阿寻有些想笑，但又拘束地低头，掩饰住了。

　　霍丞早有这样的觉悟，若用正常的思维，是万不能和她好好说话的。你若觉得能唬住她，她偏偏就长了熊心，生了豹胆，处事自有风流。
　　他摇摇头，轻啧了声，“感情是想打我这赚外快啊”

　　萧冉不置可否，转头看向车外的交通。想起一事，问他：“龙棋回来了，是美国的事情办完了吗？老先生怎么样了？”

　　“还好”停在这里，就没了下文。

　　是不想说了。

　　其实萧冉也没什么可问的，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旁边霍丞忽然捉了她的手去，拢在掌心揉捏她的手指骨节。她转头看他，他轻轻枕着座椅闭目养神，清俊的脸上，眉眼间安静的神态一如既往，只是不知眼皮底下……
　　再瞧他腿面上交握的两只手，未几，也渐渐敛了神思。

　　受霍丞指示，阿寻把车开到实验小学路口。
　　车窗降下来，霍丞伸出去一只手，坐在校门口跟保安聊天的小鬼愣了一下，立马喜滋滋跑了过来，打开萧冉那侧的车门。

　　“冉冉？”耿耿扑到萧冉身上，欢喜道，“你来接我啦，冉冉真好！”

　　霍丞看过来，“冉冉也是你叫的”

　　“你不也这样叫”

　　“你能跟我比”

　　耿耿骄傲地昂起圆嘟嘟的下巴，不以为然，“我确实更可爱，冉冉喜欢我，肯定比喜欢霍叔叔多。是不是冉冉？”

　　“你说”霍丞用手肘推了推萧冉的胳膊。

　　萧冉哭笑不得，多大的人了，还要跟小孩子一较高下。转了话题，“今天课上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耿耿十分喜欢，“作文课上，老师表扬我了，夸我作文写得好”

　　“写的什么？”

　　“老师让我们写最喜欢的朋友”耿耿迫不及待地把作文本从书包里搬出来，“我写的是冉冉，我最好的朋友，她长得很漂亮，笑起来像暑假的小太阳”

　　萧冉看耿耿的字，是有些费劲的。所幸作文很短，就一页纸，萧冉很快看完了，待读到末尾：好想她是我的同桌啊！
　　萧冉忍俊不禁。

　　霍丞听作文内容是萧冉，起了兴致，一只手搭在萧冉肩上，凑近看。眉心微蹙，神情肃穆，像是在检查项目数据。
　　看了半天，淡声道：“小鬼”

　　耿耿目露希冀，“霍叔叔，你是不是也觉得写的很好”

　　霍丞眼皮都没抬一下，伸手揉了揉萧冉的脑袋，缓缓道：“字太丑，配不上我家冉冉”

　　耿耿：“……”

　　回到枫之巷，萧冉推开车门，照顾耿耿先下车。回头见阿寻正要将车倒出院子，萧冉忽然喊住他——现在已经到了饭点，想留他吃个便饭再回去。
　　阿寻有些腼腆起来，下意识看向霍丞。

　　霍丞侧脸瞧了眼萧冉，道：“添双筷子的事”

　　鱼汤熬到奶白，香气四溢。

　　耿耿是霍丞家的常客，他们家没有请阿姨，老耿夫妇下班迟了或是遇上其他急事不在家，耿耿就自觉来霍丞家蹲着。看电视，也过过夜，蹭饭更是常有的事。霍丞得了空，也会辅导耿耿写作业。
　　耿耿偷偷同萧冉讲过：霍叔叔讲的题，比老师讲的还要好！

　　萧冉帮忙摆了碗筷，特地将一个印有海贼王图案的青瓷碗分给耿耿。耿耿喜滋滋去盛饭，然后坐回自己惯坐的位置上，萧冉的旁边，等待开饭。
　　萧冉招呼阿寻坐下吃饭，阿寻却全程看霍丞脸色，上司示意了才敢上桌。真的是很有礼貌又别扭的孩子，萧冉也就随他去了。

　　因为龙棋和阿寻年纪相仿，男生之间自然有话题可聊，渐渐的，阿寻也不那么拘束了。霍丞的手机不停进来信息，他一边吃一边回复，最后索性放下筷子看手机。
　　不知道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下属在这个时候打扰人！

　　耿耿喳喳喳地跟萧冉讲学校的趣事，加之又有电视剧的背景音，萧冉听的认真，一边翻转筷子，在霍丞面前的桌子上轻轻点了一下。霍丞看懂她的意思，倒是听话，放下手机认真吃饭。

　　萧冉没理会龙棋他们说什么，也不插他们的谈话，只是考虑到男孩子饭量大，避免阿寻不好意思，在这吃不饱，萧冉主动表示厨房里还有饭，如果不够就自己去添，不用客气。
　　阿寻很有礼貌地应了好。

　　“心这么细”霍丞拈酸吃醋道，“不过你怎的就不问问我够不够吃？”

　　萧冉说：“这不是你家吗？”

　　晚饭吃的还算融洽，宾主尽欢。
　　饭后阿寻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明早再来接霍丞。萧冉把人送到门口，看着阿寻上车，汽车倒出院子，开远。

　　萧冉还在看，霍丞摸她的脸，把她脑袋偏过来，“人都走远了，还看”

　　“好歹是客人，总要客气一点的”
　　两人往里屋走，她说：“他应该不是司机吧”

　　“你又知道了”

　　“看着就不像，哪有那么年轻的司机”

　　霍丞笑道：“这么年轻给我当司机，糟蹋了。那你还上赶着要帮我开车，还是个姑娘家”

　　“我又没有这个意思，你不是也没要我嘛”

　　说的跟被抛弃了似的。霍丞没忍住捏了捏她的面皮，说：“我最稀罕你了，开心了吧”

　　哄人的话一套套的。萧冉拨开他的手，不理他，转身在橱柜里找出新的胶手套戴上，开始收拾桌上的餐盘。

　　后来萧冉才知道阿寻是新来的技术员，京大研三的毕业生。本来是阿部带的，但是毕业季阿部手底下的实习生已经有好几个了，顾不上来就先把人安排给了霍丞开两天车，美其名曰关心重伤初愈的上司。
　　那时阿寻已经转正，萧冉指责他们太欺负人了。

　　他就说：“一个工程师如果每天待在办公室纸上谈兵，是要废掉的。他一个实习生，与其每天在办公室打杂，还不如跟我出去跑，见得多了，也好学学章法”

　　这话萧冉是信的，霍丞不常带实习生，上一个得他手把手教的人还是阿部，如今年纪轻轻就已经上了猎头名单。

　　霍丞跟进来，卷起衣袖帮忙洗碗，顺便命令客厅里看电视的龙棋把厨余垃圾拿出去丢。
　　萧冉看着龙棋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打包垃圾，莫名想笑。她一直觉得龙棋就是那种被家长宠坏的孩子，但是迫于上头兄长的威力，再暴躁的脾气也不敢造次。而霍丞也确实很有当哥哥的威严，八成龙棋就是被霍丞压迫着长大的，也是可怜。

　　直到龙棋提着垃圾出去，霍丞才说：“龙棋毕业一年就换了三个工作，是个受不得一点管束的人，还不如阿寻来的稳重”

　　萧冉把碗碟放进水池，说：“可能因为你是个好哥哥”

　　“嗯？”

　　“这还用说，龙棋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你这么个强大的后盾，有哥哥庇佑自然有恃无恐”萧冉反剪了手，站到霍丞身旁，“依我看，龙棋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况且有你这根上梁在，他这下梁等闲歪不了”

　　她巧舌如簧，哄人的话一箩筐，说的比唱的还好听。霍丞洗盘子的动作停下，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盯着萧冉看，格外恶趣味地将指上的泡沫弹到她脸上。

　　萧冉叫嚷着躲开，脸颊额发上还是沾上了晶莹的泡泡，也不恼，直接扯了他后背的衣服擦。

　　霍丞轻轻地笑，满是纵容。

　　做完厨房一系列事情，耿耿的作业也写完了。四个人坐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吃零食，闲聊天，晚九点半的时候老耿过来接走耿耿。
　　耿耿收拾书本，不忘告状，“爸爸，霍叔叔说我字写的丑”

　　霍丞笑，“小鬼，从哪学会的告状？”

　　老耿叹道：“老霍，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儿子字写的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知道就行了干嘛这么实诚的说出来啊。小孩子也是要面子的，以后你有了儿子，也这么当家长？”

　　耿耿：“……爸”

　　“我儿子”霍丞顿了下，煞有介事地说，“字应该不会那么丑”

　　萧冉：“你们……”

　　他转眸看萧冉，“怎么，我说的不对？”

　　萧冉吸了口气，揉耿耿头发，温柔地说：“我就觉得耿耿的字写的很不错，别听你霍叔叔的，他的字写的还没你的整齐呢”
　　年轻的姑娘家声音本就好听，话说的也正中耿耿下怀。耿耿开心了，兴高采烈地背着书包回家，连自家老爹都不稀得搭理。

　　隔日清晨，阿寻提前了一个小时过来，刘阿姨倒了杯水，招呼他坐客厅里等。

　　萧冉起的早了，下楼去喝水，看到阿寻时还吓了一跳。问他什么时候来的？阿寻支吾的解释说他是外省人，没来过枫之巷，想熟熟路，怕迟到。而且昨晚他特地上网查了一下那款劳斯莱斯的价格。他家就工薪阶层，要是路上堵车刮了蹭了，老父老母一年收入就没了。

　　倒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萧冉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挺好的，现在也有点明白霍丞会用一个实习生的原因了。于是萧冉安抚他车刮了蹭了没关系，傅修直给车买的保险很高不用他赔，出行安全最重要，其他的都不用管。

　　“以后也不用来这么早，霍总没起床你也是要等的，好好休息，不要疲劳驾驶”

　　萧冉是觉得既然阿寻以后会常跟霍丞出入，这些话还是当讲的。阿寻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是谁，也不明白她跟霍丞的关系，但话是好话，也一一应了。

　　萧冉没像平时那样又上楼去睡回笼觉，而是进厨房帮刘姨多准备了一份早餐。

　　霍丞下楼的时候看到餐桌边多坐了个人，又待看清这人是谁时，眉心下意识地蹙起，随口说了句：“看来我家的饭还挺对你胃口”

　　阿寻正襟危坐。

　　萧冉捧着一篮面包和一碟煎鸡蛋出来，刚想问阿寻早餐喝咖啡还是热牛奶，就听见霍丞在阴阳怪气。萧冉瞪了霍丞一眼，让阿寻不要理他。

　　霍丞若无其事地一笑。

　　如此，又过了小半周。
　　那天萧冉到客户公司取了材料，交上去。萧冉回到车上，正打算开车回家。半路上手机响起，她扫了眼来电显示，接了。

　　魏医生说：“检查报告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