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世界上的你》头菜

12、第 12 章

　　一个月后，霍萧回了枫之巷。

　　因他是大病初愈，回了公司，自有大把的事情等着。

　　跟傅修直一起做事的人，不是很有背景就是能力超强，霍丞属于后者。他不是山谷最有资历的员工，只因为他是在傅修直成为山谷掌舵人起就一直跟在傅修直身边办事的，两人曾一起扛过山谷最内忧外患的那两年，所以傅修直对他总会有一些对别人没有的信任。
　　再者，那几家往篮子里放鸡蛋的国际投资机构把自己的利益保护得滴水不漏，对着傅修直等山谷高管虎视眈眈到令人发指，更别提公司那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而霍丞作为傅修直手下最得力的副将，责任绝不比傅修直轻。
　　而她陪床一个月，公司医院，分身乏术，在工作上落下不少错。现下他好了，她也再不用分心去管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通通放到工作上，每日里也是极忙的。

　　那日清晨，萧冉从屋里走出来，捡了后院墙角的一个气皮球，丢回隔壁。才准备回去，就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她。

　　“冉冉？”

　　奶声奶气的，要是霍丞的话，那就是青天白日活见鬼了！

　　萧冉转头四下里看了看，见院子东侧的栅栏被移开一块木板，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探了出来——球的主人。

　　“冉冉！我就知道是你，要是霍叔叔才不会帮我捡球呢。哼，霍叔叔最懒了！”

　　霍丞对人总是和气的，只是对这个邻居小孩真的和气不起来。萧冉搬过来的第二天，鼻子就被从天而降的篮球砸到血流不止。

　　萧冉至今记得这小鬼在医院里拉着她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保证：“冉冉，对不起，我以后，以后再也不玩篮球了！”

　　诚然，小孩子的保证是很容易就喂了猫的。

　　萧冉弯下腰，笑道：“你霍叔叔是被你，不，是被你的球扰烦了。足球排球橄榄球，耿耿，你自己数数，再把球打到我这，可就真要不回去了”

　　“嘻嘻，才不会呢，冉冉最好了！”

　　枫之巷是海市城东的一片老式住宅区，这里的房子错落有致，半木质结构，小窗户和烟囱，很有都铎式的住宅风格。

　　萧冉很喜欢这个地方，小区绿化搞得很到位，交通便利，还是学区房，海市第二实验小学离这就两条街。

　　“冉冉，我都四年级了，作业好多啊。本来想暑假写完作业去找你玩的，可是你都不在家”耿耿嘟着嘴抱怨。

　　萧冉咬了下嘴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就这么顺着树荫慢吞吞地走着，偶尔遇到相识的邻居出门遛狗逗鸟，对方唤一句：“霍太太！”萧冉不认识他们，点头微笑以示友好。

　　又走了会儿，耿耿拉了下萧冉的衣袖。萧冉看过去，瞧见这小鬼从书包侧兜儿掏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她的手心，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冉冉，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我打了你，所以你都不想见到我”

　　“怎么这么说？”

　　“霍叔叔说的”

　　走到小区门口，刷了门卡，萧冉没忍住问：“他怎么说的？”

　　耿耿回想了一下，很诚实地说：“霍叔叔说你记仇”

　　到了第二小学校门，耿耿停下脚步，挥挥手跟萧冉说再见。

　　萧冉安抚他：“耿耿，如果作业写不完呢就少写一些，会了就行，求精不求多。小小年纪，不要把自己读成书橱”

　　耿耿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冉冉，你千万别跟我爸说，他可迂腐了。唔，大概会把我吊起来打”

　　萧冉笑了，“你还知道迂腐这个词啊”

　　“我知道的可多了，你不要瞧不起人，我现在可是四年级，四年级哦”

　　萧冉拍拍他的脑袋，耿耿往校门走，很有礼貌地跟门卫叔叔打招呼。

　　萧冉突然喊住耿耿。

　　耿耿回头。

　　萧冉朝他挥了挥手里的棒棒糖，笑着说：“我收了你的糖，就不会生气了！”

　　夏日的朝阳很安静，萧冉走在光里，将手上的糖举高，圈起一枚手指对着太阳看。

　　霍叔叔说你记仇。

　　萧冉摇摇头笑了下，似乎记得苏明也这样说过她。记仇？好吧，大概她真的记仇，不然一个两个的，怎么就这么默契呢。

　　手机在兜里震动，掏出来看是秦弋打来的，“这么好的兴致，体验学龄生活啊”

　　萧冉蹙眉，抬头，看到对面街道停着一辆张扬的明黄色跑车。车窗降下来，树叶透下的阳光打在秦弋左脸，让他看起来妖气十足。

　　挂断电话，萧冉走进斑马线穿过那条不大宽的马路。

　　秦弋靠坐在车头盖上，面朝着马路，望着校门的方向点了支烟。萧冉过去的时候，他夹烟的指抬了抬，“谁啊？”

　　“邻居的小孩”萧冉说。

　　秦弋呵笑了声，“还挺热心肠”

　　萧冉懒得搭理他言语里的那点嘲讽，掏出棒棒糖，一点点撕开包装纸。

　　其实她跟秦弋算不上多熟，只不过这位少爷是海市各大高档会所的常客，而在事务所之前，萧冉曾是远洋贸易的一名销售，为了跑单没少到那些场子里去，又是个长得不错的女生，酒量佳，话也说的漂亮，久而久之自然就入了这位少爷的眼。

　　萧冉把糖果塞进嘴里，对着秦弋的那半张脸上，腮帮子圆鼓鼓的，嘴边斜斜露出一段糖果的木棍，像仓鼠。

　　秦弋看笑，“多大了，那么爱吃糖？改天我送你两箱”

　　“不用，也不是很爱吃”萧冉说，“你怎么在这里？”

　　他掸了掸烟头的灰，又把烟放唇上，“见个客户”

　　萧冉点了点头，也算是个正经事儿了，看他今天少有的穿了正装，又那么早出门，这个客户应该挺重要的，耽搁了时间就不好了。正想开口告辞，秦弋突然说道：“听说前阵子霍丞出车祸住院了”

　　萧冉皱了眉毛，他是怎么知道的？

　　秦弋头向右歪着，笑没了，嘴角的妖气转换成刻薄，“不知道现在还活着吗？”

　　“秦弋！”

　　秦弋笑了笑，站直身，“开个玩笑，看你急的。啧，还挺会疼男人”

　　这一点都不好笑！

　　萧冉这辈子从来没有火到这种地步，拳头在身侧握紧，当时要不是念及夏蝉，她真想给他一拳，让这个大少爷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夏日里，知了在叫。

　　将月报做出来发到工作邮箱后，萧冉推开房间的玻璃窗，放盛夏的徐徐清风进来。末了，她枕着手臂看窗外的绿色，就又想起钱大叔说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
　　原来十多年前，真的有人寻找过一个叫“夭夭”的人，能找来海市必定因一些线索，可后来为什么又没有了消息，是那个人真的不在这吗？她对他抱有很大的好奇，却没有一丝关于他的记忆，联系不上，也是枉然。

　　可他到底是谁呢？从哪来？到哪去？十多年了，那个叫“夭夭”的人有没有被找到，又是否依然在寻找着？她辗转反侧，冥思苦想，找不到指出这道谜题的一条线索。

　　八月的下午，阳光正好，适合午睡。
　　萧冉终于架不住疲惫，沉沉睡去。

　　下午五点左右，海市突然下了很大的一场雨。这时节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后的空气，凉爽且清新。

　　在雨声中醒来，萧冉先抬手看了看手表，知道时间。昨晚睡得晚，中午这一觉倒是格外舒爽，萧冉心满意足地翻过身，竟然吓了一跳。

　　他就这么侧卧在她身后，小猪似的，竟就这样睡着了。这张床于她来说够大，但男人身高腿长，他这么趴着，几乎填满了整张床，才发现，自己竟躺在他的怀里。

　　谈恋爱时他就经常开车到石板巷找她，也死皮赖脸的过过夜。出租屋里只有一张床，自然睡在一起，不过都是文睡，没动过武。结婚以后，他虽从不失自己作为丈夫的本分，但该发生的事情始终都没有发生。他太忙了，忙着铁路建设的前期工作，又忙着帮集团完成新一轮融资、扩展集团的产业链，分身乏术的出差，常常十天半个月不能见面。

　　其实谈恋爱就挺好玩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抽空跟她结这个婚。他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而她小小道行，又怎么猜得透他心中所想？

　　一张被子，一半被他压在身下，另一半严严实实裹住她。

　　空调吹着冷风，萧冉本想把他压在身下的薄被揪出来，又担心扰他睡眠，于是很小心地下床，从衣柜里抱了床新的被子出来，替他盖上去。

　　略略转眸，看见床头柜上多了一台加湿器，通了电，正向上冒着淡淡水雾。夏日天干气燥，昨天刚答应的事情，今天就置办齐全了。不知怎的，萧冉突然感觉心口被人洒了把弹珠，毫无章法地乱跳着。

　　虽然已经睡过一觉，她还是上了床，悄悄钻回他怀里。将他额前的碎发抹到高处去，萧冉静静看他，鼻子很高，嘴唇很薄。按老家的说法，嘴唇越薄，性子就越薄情寡义。禁不住想，从古传至今日，流传了几千年的道理，其实也不尽是对的。

　　看着看着，竟也看出了古怪。又浓又黑的眉毛上方贴着一张创可贴，嘴角被磕破，洇出一丝血痕。

　　怎么搞的？

　　刚抬起手，这时，原本熟睡的霍丞忽然捉住她的手腕，继而将她拽进怀里。霍丞闭着双眼，翻身将她重重按压在床上，在她耳朵边黏黏糊糊地笑，“萧冉，趁人之危啊”

　　萧冉耳朵唰的红了起来，其实她自小在街头摸爬滚打长大，虽不可说是刀光剑影中走过来，但也碰到过许多是非，是个脸皮极厚的人。可他就有这样的本事，三言两语，再厚的面皮也轻而易举给磨薄了。
　　赌气似的打他一下，“起来！”

　　他往下看了看自己，眉心下意识地蹙起，“抱歉，还没脱衣服”

　　从外面穿回来的衣服是脏的，不好上女孩子的床。

　　他依然躺着，开始单手解自己衬衣的纽扣，“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当晚龙棋是踩着饭点回来的，抱着篮球，一身臭汗，还是被雨淋过的模样。

　　对待唯一的弟弟，霍丞一直采取放管结合的政策。龙棋年纪太小，足足小霍丞八岁。当初车女士再嫁，龙棋闹过一阵子脾气，打包了行李飞来海市找他哥哥，这么多年兄弟两个一直生活在一起。男孩子玩性大，又是意气风发桀骜难驯的年纪，想干什么就去干好了！

　　男孩子很自觉地先冲进浴室洗澡，换衣，收拾妥当才下来。

　　餐桌上很安静，龙棋一边扒饭，一边朝他哥投去揣测和审视的目光。对方不为所动，一心一意地给她夹菜，姿态说不出的亲昵、淡然。

　　又扒了几口饭，龙棋终于忍不住了，喊了声，“哥！”

　　霍丞闻声微微偏了下头，目光在龙棋脸上微停一秒就移了开去，夹起一块糖醋小排，轻轻放在萧冉碗里，先说自己的事情：“我订了明早飞美国的机票，你不要再跑来跑去的，耽误了时间。要用的支票在书房里，老地方，自己去拿”

　　龙棋点点前额，表示他知道。萧冉也明白过来，每个月的一号，是他们去美国探望老先生的时间。

　　萧冉问：“我要跟着一块去吗？”

　　霍丞说：“等我忙过这段时间，再带你去”

　　都是已经安排好的，萧冉不便多说。其实是霍丞破了相，不方便出门见人，只能龙棋自己去了。

　　龙棋喊：“老哥”

　　霍丞看他，萧冉也看过去。

　　安静了两秒，龙棋用手指在自己的脸上画圈，没有说话，但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萧冉悄悄去看霍丞，后者则盯着龙棋吃得七零八落的饭碗微微蹙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小棋，你是不是太过挑食了”

　　“这我不是关心你，要换了别人，我连问都未必愿意问上一句”龙棋说，“哥，说实话，你是不是被打劫了？”

　　萧冉心里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