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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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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那梁晗与安长恭又是好一番糊弄与被糊弄,糊弄与反糊弄的纠结不清,那边李斯得吕不韦令,作为曾护送嬴政回秦的有功之人前去作陪,他却有失平日水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吕不韦心有不豫,却不表露出来,只抚须笑道:“李先生今日是被什么扰了心神不成?”
李斯忙凛神,起身回禀:“斯不敢,只是……”他略一停顿,又看一眼闷闷不乐吃东西的吕兆远,视线似有试探停留在嬴政身上。
吕不韦自然注意到,他并不解其意,只说:“王子在此,你有何话便说了。”
李斯颔首,道:“斯来前厅,听闻少爷带来二人至府上……”
闻言,吕兆远立刻抬头看他,面有怒色:“你——”话到嘴边,他又忙去看吕不韦脸色,急道,“孩儿不是有意相瞒,实在是因为王子政至府上,孩儿欲晚些时候再——”
“你且听李斯将话说完。”吕不韦喝斥道,“王子政在此,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越来越没规矩了!”
吕兆远不得已闭嘴,却提心吊胆,恨恨看向李斯。他平日里与李斯来往不密,关系不好不坏,谁料今日居然……他心里暗暗发狠起来。
李斯却轻笑一声,躬身道:“斯无他意,只为恭贺王子和相爷,少爷年少英才有为,愿意为相爷分忧解难,又不擅自居功,实在是王子与相爷之福,更是吕府之福。”
吕兆远听得这话,愈发疑惑,不知道李斯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拧了浓眉望他。
吕不韦也略有意外,问:“这又是为何?”
李斯颔首微笑,再看一眼端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的嬴政,道:“少爷所带回来之人,其中一人便是当日涉险护王子政回秦、后又为王子政安危亲身试药的梁晗。”说罢,他忽而跪下,“斯与梁晗乃师徒名分,却也不敢私下包涵于她,当日因斯与梁晗私下争吵,致使她幼童顽劣不听教诲,私自离队,请王子与相爷责罚,斯愿为徒担当!”
在听得梁晗这个名字时候,嬴政已经抬眼望他,却依旧不说话,冷眼看着李斯在那里自顾自说个不停。吕不韦则余光看到嬴政神色,下一瞬即笑起来,伸手虚扶一把:“李先生师徒当日忠肝义胆,护送夫人与王子回秦有功,王子政亦感念二位之力,闻得梁姑娘不辞而别,更是暗中下令要寻回来。如今犬子虽然无能,此事却做得好,还望王子能就此宽心。至于梁姑娘不辞而别之罪……”他侧眼望向嬴政。
嬴政终于开口,说得言简意赅:“我要她。”
吕兆远刚喝口水,立刻被呛到:“咳——咳咳咳——”
吕不韦心中对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愈发不悦,微微皱眉望他,立刻又收敛神色,转头看向嬴政,笑道:“梁姑娘智勇双全,相信可成王子助力。”
吕兆远忙出声道:“王子,爹,这恐怕是认错人了!那个女子一点也不智勇双全,只是一脸痴笨模样!而且她还不姓梁,她姓安——”
话音未落,李斯已经在心里抽搐了千万遍:这个吕兆远真是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吕不韦厉声喝斥道:“兆远!王子面前哪里有你胡言乱语的份?!那梁姑娘乃巾帼之辈,她幼年胆大谋略双全,容不得你这无能之辈来置喙!”
“相爷不必过责。”嬴政出声,望向吕兆远,“本王子也觉得那梁晗愚笨不可教化。”
此言一出,李斯与吕不韦都不解他意,只得躬身不语。而吕兆远则心中一惊,忙长躬道:“愚下无意冒犯王子,万请王子饶恕。”
嬴政只淡淡看他:“吕少爷助本王子寻来久寻不得之人,何罪之有?只那梁氏既然痴笨不堪,想必吕少爷是不必将其相留的了。”
吕兆远一时语塞,下意识只能说:“但那梁晗与其兄长一道,愚下不能生生将其二者分离——”
“此事王子做主即可,梁姑娘机智善谋,又是女子之身,得王子信任,想必不容易引起成峤那边的怀疑。”吕不韦最终拍板道,“兆远,王子不罚已是你莫大面子,此事你不可再加置喙!”
吕兆远咬牙望去,最终只能重重坐下,闷声喝酒,不再说话。
那边梁晗糊弄安长恭却不甚顺利,只得反复强调:“你不能拆散李斯的身份!”
“但他并不是李斯。”安长恭望着她的眼睛里已经稍显淡漠,“梁晗,你是什么身份?”
“啊?我是……”她一愣,答道,“我不是什么身份……反正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身份!”
“李斯被你们所谋害?”安长恭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你们冒充李斯,又将我带至这里,究竟为了图谋什么?”
“……你是不是有病?”梁晗急怒之下,脱口而出,“来这里是你要来的,我是死活不想来的拜托!我差点两眼一发黑就晕死在路上了!我好不容易逃出去的结果你倒好,绕一个圈子逼我看全村人被烧死,逼我杀人还要逼我再绕回来秦国,现在还要说我对你有什么图谋,你他妈是不是你们对我有图谋啊?!”
她说得激动,包括粗口也说得顺溜,倒让安长恭着实愣了一愣,望着她。
她说完之后才缓下来一些,不自然别过头去轻咳一声:“……安长恭,很多事情咱们大家都说不清楚,总之你只要知道,我没有害死李斯,我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李斯,事情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现在的李斯捡到了真李斯的东西,他与我一样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反正真李斯都不知去向了,于是就——”
“于是就冒充了他?”安长恭冷笑一声,“你们倒图个方便。”
“不然怎么办?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梁晗慌乱之下扯着他的衣服,“就像你我二人要活下去,不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吗?”
“你——”
“小晗!”李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接着他便已经走进来,看到安长恭,对他颔首微微一笑,又看向梁晗,笑容却温暖许多,说起话来不无嗔怪,“你那日不辞而别,我差点被你急死——”顿了顿,他又摇头笑道,“是我高兴糊涂了,正事要紧,来日我们再叙旧,王子政得知你在这里,一定要带你回去。”
梁晗一愣,随即睁大眼睛望他:“我——为什么他会知道?”
“小晗,该知道的总都会知道。”李斯走到她面前,笑道,“你长高了……快跟我去吧。”
安长恭却伸手一挡,抬眼望他:“你说得不错,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是吗?”
李斯本来不太注意他,此时见他说话,也不好与梁晗进一步说话,颔首道:“小晗平日有赖多加照拂了,斯当报答。”
安长恭微笑:“如果真正的李斯在这里,我倒的确需要他的报答。”
李斯脸上笑容一僵,再望他之时已经谨慎起来:“斯不,还请明示。”
梁晗心知瞒不下去,只得挑明了说:“李珏,他见过真正的李斯。”
他登时一愣,半晌没能言语。
安长恭见他这模样,冷笑一声:“看来是先生之言报到了自己身上,先生也未曾想过要如何处理如此状况?”
却只有一瞬,李斯低声问:“你如何得知?”
安长恭沉声道:“这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知道,如我说出真相,吕不韦定然派人彻查,到时纸包不住火,你的身份拆穿,真李斯下落不明,你认为你将是何下场!”
两人对视,苦了梁晗无可奈何,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是有人在外面催促,安长恭听得吕兆远声音,顿时大喜,拉住梁晗的手就要出去,却被李斯一把拉住:“此事可延后再说,或者长恭不怕狗急跳墙?到时鱼死网破,玉碎瓦全,同归于尽也不是笑话。”
安长恭拧眉望他:“笑话!我为何会与你鱼死网破?”
“只听少爷说你是秦国之人,哪里能与李斯相识?即便你真能从山野中与李斯结识,但我亦有三寸不烂之舌,到时于相爷面前巧舌如簧,我又立有大功,对秦国忠心可鉴,倒是你来历不明——你觉得是谁落得凄惨下场?”
安长恭面色一沉:“你威胁我?!”
“彼此彼此。”李斯轻笑出声,“我猜测,你也不过是想成名得利,与我目标一致,既然大家殊途同归,倒不如联起手来一同攀爬,彼此多个盟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知长恭意下如何。”
来不及细想,外面吕兆远已经不耐烦,边叫他们边往里走,安长恭无法,只得点头称是。
梁晗目睹一切,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心念:这是个危险的时代,真的不适合以和平混日子为己任的自己。
但由不得她的想法,众人连拖带拉把她带到嬴政面前。
她望见的嬴政和那个赵正实际上差别不大,依旧是死鱼眼,面无表情,让她望着就觉得恐惧。但又有不同,他长高许多了,面容也由当初稚嫩成熟一些,穿着比起赵国时候的更是不知华贵多少,面色更好了许多。
安长恭忙俯首行礼,她愣了一愣,忙也要跟着行礼,却听到嬴政道:“在吕相爷府中,不必多礼。”
梁晗于是又去扶安长恭起来。
这次安长恭没有拒绝,对她点头轻声道谢。
梁晗突然觉得有奇怪之处,只是一时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