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越者的个人史诗》米筝

22、第 22 章

　　直到梁晗真切的要被人带着跟嬴政走的时候，她才算是知道了自己那奇怪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她不假思索便拒绝道：“王子厚爱，可是晗得蒙吕公子器重带回府中，不敢弃主离去！”
　　实际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在吕府中再不安生也就是帮大少爷斗一斗得宠的老爷小老婆，去了宫里就指不定是什么了！
　　但她终究太过幼稚，并没有人会真正尊敬她的意见。
　　吕不韦只微微一笑，权当没有听到，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嬴政也不说话，在他看来，这个问题不需要解决，因此也可以算作不存在。
　　李斯只说：“王子在宫中四敌环绕，你此去是为护卫王子周全。”
　　梁晗立刻望向他，还未及反驳，却听得安长恭也说：“王子得蒙天佑，他日可登大统，晗你必顺天而为。”
　　顺你个头！梁晗立刻又瞪他：“你——”
　　吕兆远倒是个帮衬的，说：“安梁晗乃是安长恭之妹，怎可让他二人兄妹分离？”
　　“你且闭嘴！”吕不韦叱道，“你私自离城之罪我还没跟你算，你自己去领罚！王子决定的事情，由不得你来反对！”
　　吕兆远饶是有心帮梁晗，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愤愤转身离去。
　　梁晗却直到他是个热心肠的，虽然人是太过单纯热血了点，在这个世道里，又生活在这一群人精里，太惨了……她一时间反而镇定下来，深深看向李斯和安长恭，回头躬身道：“梁晗领命。”
　　既然逃不了，就不要再逃好了。
　　既然身边的人都信任不了……就不要信任好了。
　　一个又一个，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权力利益，居然想着把自己送给嬴政来得取他的好感。多可笑！

　　乘车回宫途中，梁晗与嬴政同坐在车厢里，良久无言。
　　半晌，嬴政说：“我不信任宫中之人。”
　　她突然想起似乎在很久之前，他也这么和自己说过，他不信任李斯。
　　她哑然而笑，轻声反问：“你究竟信任谁呢？”话刚说出口，她便又噤声，望他一眼，低头深呼吸，“对不起，我……”
　　“你没说错，除去母亲之外，我谁都不信。”嬴政却没有发火，他定定看着晃悠的帘子，黑漆漆的眼睛里带着并不符合他年龄的寂寥。
　　梁晗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明明是李斯和安长恭将自己当升官礼物打包送出来的，结果却怪到了嬴政身上……再一想起来，他唯一相信的母亲日后也背叛了他，不由得对他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惺惺相惜的感觉。毕竟现如今的她自己，连李斯都不能信了。
　　她不由得道：“你也别这么想，说不定……哎呀安婷不也还能信得过么？吕相爷为了救你回来，耗费多年人力物力，容青也是竭尽所能，李斯……李斯也诚心救你回来的，这些都是看得到的。”
　　嬴政收回盯着帘子的目光，转而望向她，清凌凌的目光仿佛能够看穿她：“容青乃是吕府死士，唯奉命行事。李斯亦不过为图荣华富贵，不然为何主动提及将你献于我？只为讨我欢心罢了，你以为我为何只将他留在吕府？这等人不堪大任！”
　　梁晗心中一凛，心道这小屁孩心里还挺明白的。又想到既然这样，李斯的前途……
　　不等她多想，他继续道：“另外，安婷死了。”
　　梁晗着实一愣：“……死了？”
　　“母亲回秦，遭到秦宫多人质疑，安婷被人陷害，遭杖责而死。”嬴政此时说得清淡，但他宽大袖袍下握紧了的拳头却还是泄密了他此时的激愤。
　　梁晗沉默片刻，讪讪道：“……节哀。”
　　“我自然节哀。”嬴政却不领情，转头看她，“但我不能再忍，所以我需要你的相助。”
　　梁晗讪笑连连：“我能帮什么忙……”
　　“如你背叛于我，我定将你千刀万剐，否则不足以平我心之怒！”嬴政说得冷清，让梁晗立刻苦瓜脸：“我……我这是招谁惹谁——等等！”她猛地一怔，睁大眼望他，“你的意思是……你相信我？”
　　他并不回答，反而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不说话。
　　梁晗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又感觉十分神奇，有感觉自己头疼。
　　这死小孩居然说他相信自己——但问题是，宁愿不要这信任啊！他们该怎么斗就怎么去斗，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给拉上？！
　　过了许久，在她纠结不已的时候，嬴政闭着眼睛，再缓缓说：“天意所归，若我日后为王，保你一生繁华稳乐。”
　　梁晗一愣，抬眼望他。
　　他自端坐在那里。
　　原来，他还记得他曾说过的话。
　　她低头笑了起来，却又忍不住鼻头发酸，双眼也酸，差点就要落下泪来：王子，秦始皇，其实这不是天意，早知道的话，饿死冻死在邯郸街头也不去扯您老人家的衣角了！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却不管她怎么在心里纠结，她终究是随嬴政回宫。嬴政到底比吕兆远要待遇好得多，带个人回宫也没什么人表示反对。
　　——虽然他们暧昧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劲。
　　梁晗嘴角一抽，心说这些人不会是认为他们的王子政发育成熟情窦初开要找女人侍寝吧……
　　待她看到赵姬的时候，暂时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也是想起了一年前到底与赵姬等人生死相依的时候。女人往往更念旧情。
　　赵姬见她，也是长叹一声，招她走进了，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她的语气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赵国小心翼翼为儿子求生存的妇人了，她如今是秦国最受宠的夫人。她也不会再叫梁晗为“梁姑娘”，她可以直接叫她“好孩子”了，这语气的变化虽然不明显，却足以让愈发敏感的梁晗内心瞬间警醒。
　　她忙满脸堆笑，乖巧道：“没有，是梁晗没有福气。”
　　赵姬叹一口气，又牵着她的手说了会儿话，方淡然说：“当日你轻淡荣华富贵，悄然离去，政儿却是不愿意，非要找到你不可。”
　　梁晗心里一凉，忙起身拱手，正色道：“王子为人仁厚，堪大国之用，梁晗恭贺夫人。”
　　赵姬望着她，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梁晗内心发虚，只得拱手站在那里不说话，背上隐隐有冷汗迭出。
　　半晌，赵姬说：“但愿如梁姑娘所言才好。如今政儿如愿寻得姑娘而来，本夫人希望梁姑娘能恪守本分，也不枉费本夫人一片栽培之心。”
　　梁晗行礼：“梁晗定然恪守本分，助王子一臂之力，除此之外，不敢逾越分毫，万请夫人放心。”
　　赵姬这才又露了笑意，伸手来牵她：“你见到你师父没有？”
　　梁晗恭敬道：“在相爷府中见过了。”

　　无论如何，算是在宫中住下来了。
　　梁晗知道赵姬并不喜欢自己与嬴政太过亲近，也尽力躲着，但是终究她人是嬴政带进了宫里的，躲也躲不了几次。
　　是嬴政派人令她守在书房之外，夜里风大，梁晗又不敢先走，站在廊外被风吹得浑身发抖，始终见房内有灯光闪烁，嬴政却就是不让人招她进去，只隔几刻便让太监出来确认她在并且再警告一番不准私自离开。
　　梁晗对于这种带有浓厚小孩子气息的赌气方式显得很无奈，却实在没有办法。
　　心说不就是躲了你几次嘛，至于么？
　　却始终敢怒不敢言，只得继续在冷风中当小野草被吹来吹去。
　　一直到有人问：“……你是谁？站在这里做什么？”
　　她闻声回头，兀的愣了一愣。那人穿宽大长袍，束冠扎发，眉目清秀，微笑温和，她恍然以为那是姬丹。
　　但那不是。
　　他是成峤。

　　在梁晗心里，其实对于成峤一直没有概念，她只知道成峤就是个和秦始皇当初争王位失败了然后被剿杀的炮灰而已。
　　而如今，这个炮灰很真切地站在她面前。
　　他和姬丹在某个方面很像，包括将来的命运，包括现在的气质。
　　跑出来再次警告梁晗不准离开的小太监一愣，忙扬声叫道：“参见成峤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