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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七十七章】百福具臻 ...

  •   却说那行者与长老得菩萨相助,魂魄归体。因神佛不可轻易于人前显相,观音遂使障眼之法,一并隐了三人身形,谓行者曰:“悟空,我交代你的事,你处分妥当否?”行者道:“菩萨放心,那草寇魂魄,今亦在阳世,弟子即刻引他几个还生去也。”

      你道如何?原来行者自从黑暗之渊别了三藏,那长老苦海行舟,一走便是六七个时辰。行者却也不曾即刻还阳,离了黑暗之渊,便往地府寻那几个草寇的魂魄。

      那大圣飘飘荡荡,直至幽冥地界,老远见着诸鬼使数辈,方燃火熬油,行者暗道:“呀!走得急了,怎闯到了这九层油锅地狱?”方扭身欲上阎罗殿,忽闻数声,告饶求救,大呼曰:“爷爷饶命,爷爷饶命罢!”

      行者闻那动静甚是耳熟,忙回头看来,待到瞧清样貌,却笑道:“好啊!果然是那杨老儿的孽障!”又见其前战栗跪伏者,亦前两日他等劫道的同党也。行者曰:“你等却做了团圆鬼哩,也好!也好!省得老孙历历检校名簿。”

      大圣正在此絮语,那鬼差闻得声音,喝道:“何人擅闯幽冥之地?”行者笑曰:“是老孙来也!”那几个鬼怪见了他,战战兢兢,藏藏躲躲。报上森罗宝殿道:“大王,不好了!不好了!那孙大圣又来也!”

      阴君忙至九层地狱,见了行者,但瞧是魂魄。慌得揪住了鬼差,骂道:“蠢才!你怎敢将大圣勾了来?”行者道:“不是他勾来!不是他勾来!老孙有些烦恼,自家魂魄离身,来了此地。”阴君曰:“大圣前些时日,乃降二心,去假存真。如何今日,复来幽冥之中?”

      行者上油锅前,取了铁勺搅和,却被滚滚浓烟呛出个喷嚏来,随即丢了那铁勺,合掌云:“老孙奉佛命,为这几个草寇而来。”说罢,又跳上前,一把揪起那小杨,喝道:“姓杨的,你可认得我么?”

      那厮唬得浑身打颤,抬起头细看,认出了行者,直呼:“雷公爷爷来了!雷公爷爷来了!此番真是我遭报也!”鬼差闻言,在旁作揖道:“大圣可是认错了人?此人姓赵,名聚泉。前是贼劫,最好欺善凌弱,故来此油镬受苦。”

      行者丢下了他,道:“你且自己说来!”那赵聚泉跪叩数头,哭曰:“爷爷明鉴,我实杨氏子,姓赵亦不虚。我爹是我爷门生,倒踏门的,故我随母姓。”

      行者喜道:“如此,佛祖所言不虚,汝果赵神匠之后。”聚泉道:“是也!是也!我祖父生前,确有此名。”行者恨铁不成钢一般,咬牙道:“你家世清白,又有些家传的本事,怎么非要去做那杀烧抢掠的勾当?”

      聚泉道:“爷爷啊!我家那地界,处西梁女国与羯霜那国交界。其二国,皆不治。女国不留男子,我有诸兄弟,曾是商贾。来往交易,却被他等做成香囊,致殒性命。二者那羯霜那国,国王久病,有亲王乱政。吾闻那亲王乃妖邪,好食人肉,不敢舍命到那处经营。我媳妇年轻,儿子又小。做了木匠,实在无处营生,只得出此下策。”

      那行者闻言,却动恻隐之心,暗暗叹道:“竟是如此。”却又到他几个身前,与那聚泉道:“你这汉子,今可得见,这地府之中,是何光景?你那时节作孽伤生,损了阴德。死后便要来此油烹锅炸,连做个好死鬼也不能哩!”

      那十余草寇,叩头啼泣曰:“实不知爷爷是上界菩萨,来警示我等。吾等若知之,安敢犯尊师?若知必有天罚,又安敢为此生计?”行者闻言,忽而神色落寞,心中愈发思念三藏,暗暗道:“老孙哪是什么菩萨?我家那活菩萨,此番险些也救不回来了。此等无妄,也是老孙难逃因果。”

      想到此处,不觉嗟叹,复与阴君道:“他等在人间,还有一件冤孽未了。不知阴君可否看地藏王菩萨分上,与老孙个薄面,教我将他等魂魄还阳去也。这趟差事办成了,我师父才好走路。”

      阴君曰:“大圣奉命而来,我等岂有不放之理?我即刻就命开阴山,还送他几个出去。”正此时,行者见那口锅滚热,只觉迷眼,却起玩心。提起聚泉衣领,笑道:“谢过阎君留情,老孙看阎君手下人烧这锅,也甚劳力。不如教他等滚上一遭,回到阳间,便再不作恶了。”那聚泉闻说,面色如土,魂魄欲散,但唯唯告求,哀嚎道:“小的谨记此番,绝不敢忘,不劳诸位大人费力也。”

      行者见之,也懒得再唬骗他等,却道:“如此,且随老孙去也!”遂念咒语,将他等魂魄握在掌中。又与阴君言:“老阎王,老孙还有一事相求哩。”阴君笑曰:“大圣说何话来?未知何事,我等可代劳?”

      行者道:“非甚要紧事,只劳你在生死簿上,同我查个人来。”阴君曰:“大圣要查甚人?”行者道:“荣王宋子裔。”阴君听罢,遂又传判官,命查验生死簿。至于他查勘何事,又是何结果,暂按下不表。

      菩萨听行者说明前事,却云:“如此甚好,你来,我与你说话。”行者即时奉命,跳上云头。长老见之,益悬一心:“亦不知悟空在佛前,都说了甚么。今菩萨虽准我二人还阳,可我师徒之罪,实是难宽恕也!”

      他这里吊胆悬心,惴惴不安。那菩萨见了行者,厉声曰:“你这猴头,忒大胆!忒无礼。佛祖许你渡诸童亡魂,是为你功德,你为何教汝师渡之。”行者曰:“老孙与师父同心同德,相扶相持,不分彼此。”菩萨喝道:“你不畏擅自作主,惹佛祖降罪耶?”

      行者拜揖,却不急不慢道:“老孙玷污师尊,早是该死之人。我只求这度人之功,能保我师父一命。亦烦菩萨代为转达,为琉璃魔作乱,佛祖已然舍弃我师父一回。若下一回,他仍舍弃我师父,老孙拼死,也要带他远离灵山,再不问这世事纷扰。”

      菩萨面露震惊之意,更不似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犹豫须臾,继而闭目叹曰:“皆说心猿灵明……”大士视之,意味深长,道:“你果然知矣!”行者正色曰:“弟子不问神佛之间,算计多少。佛祖亦不必再三,试探老孙向佛之心。请菩萨为弟子进言,但只说:谁能保得唐僧无恙,老孙便是谁门中子弟,绝无反逆之心也。”

      菩萨凝视行者,久之不语,而后但摇首嗟吁,暗想:“怪道谓万物有灵,顽石也能生一情种。冤孽,冤孽。心猿身死,金蝉郁结于心,为舍私情,连心肺也剖。偏生这点情根,皆种在悟空身上,也不过造化弄人耳。”

      菩萨叫一声三藏,道:“唐僧,今六耳猕猴已伏法,羯霜那国之难,亦可根除。你师徒大难不死,更要时时感念,处处留心。你今须是收留悟空,一路上魔障未消,须得他保护你,才得到灵山,见佛取经。你二人要谨记,再不可生嗔恨之心。”三藏见行者无恙,菩萨亦不曾怪罪,心中一松,忙叩头道:“弟子谨遵教旨。”

      菩萨坐上莲台,见那猴儿正望眼欲穿。忍不住收了祥云,撇下行者,就要转回南海,乃曰:“拜见你师父去罢!”行者贸然被他丢下了云头,翻个筋斗,跳到地上,慌得那长老叫声:“悟空!”却朝他跑去,行者翻将起来,铜皮铁骨,哪有损伤?跳跃而前,一把搀住长老,如最初拜师之时,叩头曰:“师父在上,请受老孙一拜。”

      长老扶起他来,心中思绪翻涌,笑道:“贤徒免礼,既蒙佛恩,你我此后更宜端德,早赴灵山。今后,你可愿听师父教诲?”三藏此言一出,二人眼中俱动。愣怔片刻,更不禁双眼含泪。你道他等怎生感怀?

      原来长老这一问,却一如起初哄行者戴上紧箍之时。亦是行者击杀贼寇,重回长老左右之时,偏似今时今日。两人携手相顾,慨然而叹。行者恳切曰:“师父,此紧箍昔在老孙头上,今在老孙心间。自此以后,徒弟绝不再动妄念,惹你伤心。更愿终身护持师父左右,潜心修行。”

      三藏欣然而笑,总算展眉如初,只握着他一双毛手道:“好!好!”两人正说着话,却闻马蹄渐近,又兼嘶鸣,乃西海三太子也,寻师而来。将那前蹄跪下,亦如参拜,又啮三藏与行者衣襟。

      行者笑道:“劳师弟矣,且驮师父,送这些后生还阳去也。”长老惊曰:“那些人等今安在?你方才何云,他几人魂魄,现在阳世?”行者笑曰:“师父慢行,待老孙件件细说来。”说罢束紧了肚带,扣备停当,请师父上马。自家牵着缰绳,与师父说话。

      话分两头,事归一面。且说那惠岸行者,领菩萨命,至南海取净水,又叫上善财童子。遂并往人间,寻那草寇尸首。此地本荒郊野岭,兼那坑乃九齿钉耙所筑,钉耙亦神兵仙器,故贼尸葬此,并无野兽侵扰。惠岸使者在云上,作法叫声:“嗡哒咧嘟哒咧嘟咧□□! ”遂将那贼尸从土中刨出,又别至一处,亦依此法。

      惠岸道:“这里有人被大圣割了头,如何是好?”善财童子见那尸首惨状,思索片刻,亦当踌躇。恰是他二人立云上,高瞻远视,见那呆子与沙和尚,正随羯霜那国皇辇,欲往女国赴祭典。善财童子朗笑道:“不难!不难!”便跳下云来,仍化作七八岁童子样,钻入轿子里,叫曰:“猪悟能,你可认得我么?”

      那呆子定睛看来,认得是红孩儿,拽着沙僧便要跑路。沙僧扯住道:“你跑怎得?”呆子曰:“这娃娃当年归降,心不甘情不愿,今是乘你我落单,报仇来也!”善财童子笑道:“我今皈依佛门,自在逍遥,寻你报仇怎得?吾来此,为宣菩萨法旨,烦二位长老,使个神通,舍此一行人,与我行耳!”

      那呆子听说菩萨有命,方才将信将疑,与沙僧下了马车,随那善财童子同行。行至林中,见坂上齐整,陈贼尸十数,皆惠岸使者洗净其血。唬得那呆子跌足大叫道:“这娃娃修行,修出些疯病,怎在此摆弄尸首耍子!”善财童子道:“孙大圣往地府寻他等魂魄,我二人助之。今须元帅将这贼寇的头缝上,才好还魂来也。”

      呆子骂道:“造孽!造孽!这遭瘟的弼马温,自家杀人,皆老猪干苦力哩!”沙僧曰:“师兄休抱怨,你我兄弟分甚么彼此,若救得他等一命,也是功德一件。”言讫,乃托其首,与尸相接。又与呆子道:“二哥,兄弟助你,快些做罢。迟了些,当心菩萨怪罪你!”

      那呆子始受针于善财,老大不情愿去缝那贼尸,却道:“阿弥陀佛,老猪可不擅作此活计。缝坏了,不干我事。”惠岸使者笑曰:“此针线皆非凡物,元帅但缝来,保无事也。”呆子无奈,只得细细缝之。约半个时辰,才收了针线。再视之,果然止留一瘢,并无针迹。

      呆子枯坐,方喊乏喊累,却闻行者叫声:“呆子,且往这里看!”那呆子才欲抬头,忽自行者掌心,飘落下十来片榴叶,托着这些人的魂魄。行者吹口仙气,那叶遂落在贼尸上,至此魂魄归体。师徒四众,谢过善财童子与惠岸使者。行者又将此去所经所历,皆与两个师弟说了。摸着那些草寇,尸身渐热,四人方才安然西去。

      他师徒历经一场生死,贸然重聚,反而相顾无言。一路行来,听得松风阵阵,却是个各怀心事,并无他话。三藏坐在马上,见那呆子不曾挑担,却问:“行李现在何处?怎不带来?”

      呆子道:“都在王府上哩!那国王昨日说,得了故人托梦,定要来女国走一遭。我们行李也未拿,想着既是有人托梦,必然师父师兄已得救也。你我此刻去羯霜那国中,将行李取了罢!”行者与三藏相视一眼,心中暗想:“那托梦之人,定是温将军了。”

      长老策马前行,想起夷则,说不清心头怅然。兄弟三人见师默默,亦侍侧不言。良久,乃闻之曰:“不知羯霜那国之事,如何得解?”行者曰:“老孙只觉你我来时,祭拜的孔庙有诈。然弟子不擅机关之术,却得佛祖指点:老杨祖上,乃名工神匠也。待他儿子归家,请了他来,破了孔庙机关,此难可解之。”呆子疑曰:“他家去此不远,我等何以不同行?”

      行者闻之摇首,但呵笑不语。长老了然,会意云:“你是欲教那杨氏子,自请破孔庙机关。此乃大功一件,国王必然大喜,他日不忧营生也。”行者被他说破所想,笑曰:“师父慈悲心肠,老孙未尝如是好心。”长老视其色,而知其口是心非,笑云:“如此,正当为师多心耳!”沙僧忙曰:“多不得!多不得!但一心足矣!”师徒闻之,面面相觑。顷刻,皆朗笑不已。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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