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黄粱梦·再生情乱 3 ...
-
其实情爱之事，艾虎并非半点不知，她只是尚且懵懂，又因情爱的另一方是清风霁月的南侠展昭，而生了一丝不可置信与自轻。这倒也不难预料，艾虎虽自信她查案的本事能与南侠展昭并驾齐驱，可每每闲谈私人之事时，艾虎因着内心的崇拜，总将“展昭所娶，应是像丁月华那般的大家闺秀，应是世间罕有的女子”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公孙先生也曾听过几次，前阵子得知展昭已向艾虎表明心意他亦曾去探问，现下便也明晰艾虎的纠结。
“艾虎。”公孙先生将艾虎带到房内，对她循循善诱道，“你对杜平如何想？”
艾虎已是被慌乱的情势逼得下了决心要决断此事，她亦是看公孙先生此刻的神色并无玩笑之意，便是思索与回应的态度也肃然认真，不再胆怯逃避。
“嗯......我欣赏杜平的正直，他也很听我的话，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挺无聊的，但有时候，也挺开心的。”
公孙先生点头一笑，又询问艾虎道：“那若是让你一辈子都与杜平呆在一块......”
公孙先生刻意未将话说尽，而艾虎只是想了须臾，便急忙挥着双手拒绝：“不行不行！我还要跟着你们查案呢！而且杜平平日里总在看书，都不理我，跟他呆在一起我就只能干坐着，会憋死我的！”
艾虎拒绝得急切，看得出是真心实意，亦是态度坚决。公孙先生歪头一笑，艾虎如此态度，即便她尚未以情爱之目光去思索杜平，那由心而动的反应却也已昭示艾虎与杜平之间的些许不搭调。婚姻之事，本就影响一生，若艾虎为了这妻子的身份勉强迁就杜平，且不说隐患之巨，他这个视艾虎如亲闺女的长辈也委实狠不下心。
杜平这边，既已如此明确，公孙先生便不再多言，不过他行事向来谨慎，这会儿也是抱定了摊开来讲明白的心思，是以公孙先生心中虽已有了判断，可还是明确了一句道：“艾虎，这么说，你是想清楚了，是不愿嫁给杜平了？”
艾虎先是点头，尔后眉头皱起，略有些迟疑向公孙先生道：“我本来就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杜平，何况我觉得......我觉得杜平也不是真心要娶我吧？他如果没脱我的鞋袜，就根本不会想要娶我不是？”
艾虎到底还是有些机敏的直觉，她再是一知半解，有些事情还是能凭本能感受，就算不凭借本能，这事也确实简单想想便能清楚。
是以艾虎讲完了自己怀疑便又道：“既然他是觉得脱了我的鞋袜才要负责，那我自己都不在意的话，他不就不必负责了？天地之大，还有那么多事可以做，我们互相之间为何要因一件小事赔上一生？我必不会为他做贤妻良母的，他也不可能陪着我走南闯北，那这婚事又何必呢？”
公孙先生倒是没料想到艾虎竟能想到了这些。她所言不无道理，亦也是公孙先生的忧虑和惋惜，可既然艾虎自己都这么说了，他实在也是护短，本就更愿意艾虎与展昭成其好事，如此听艾虎一说便不再试图引导。
公孙先生不欲因私心误导艾虎，可这并不表示他需要强行把艾虎往连他自己都不太认同的方向上引，如此更是误人姻缘，他亦有愧于心。
公孙先生释然一笑，转眼又想到了什么，便刻意将话头引到展昭身上道：“你所想不错，与杜平的婚事，既然你自己有了判断，我便是支持。不过依你的说法，展护卫便是能与你一同走南闯北的人选，艾虎啊，你又为何不接受他呢？”
方才展昭的态度，已是将自己对艾虎的情意坦白于众人面前。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公孙先生也觉到不必再隐忍小心，便是对艾虎直言直语。
艾虎的两颊唰一下再次泛红，她被说得心虚尴尬，忙是垂眸下来，躲闪着不敢回视公孙先生的目光。
公孙先生眯着眼，仔细探看了艾虎的脸色好一会儿，才又含笑着意味深长道：“展护卫方才，可也向你求了亲啊。艾虎，你对杜平已有了决断，那对展护卫，你也是时候，该明确自己的心，逃避无益。”
艾虎双睫一颤，渐渐多了怯来。
“公孙先生，我确实喜欢同展大哥呆在一起。”艾虎绞着手指，紧张得不敢抬头，只是垂着头道，“可是，可是展大哥太好了。您明白吗？就是他太好了，对我也太好了，所以我希望他的妻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能陪着他，照顾他，理解他。”
公孙先生抬手扶住艾虎的肩温柔道：“艾虎，难道你不好吗？”
“不是！”艾虎着急得皱起了整张脸，她急忙抬头辩驳，尔后又顿了顿，自顾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对公孙先生解释道，“我是展大哥查案的好帮手，但我不会是一个好妻子。公孙先生，我虽然在山里长大，但也听说过贤内助。我知道像展大哥这样的男人，他需要的是背后的女人，是一个能令他无后顾之忧，为他照看好家庭的妻子。公孙先生，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愿成为谁的附属，成为别人嘴里的南侠夫人。我根本做不到迁就展大哥！我也除了查案，其他什么都不会，那我当然不是一个好妻子，不是一个能配得上南侠的好妻子。”
艾虎解释得动情，她急切，苦恼，亦是伤感，公孙先生看到艾虎这般模样，亦是也震惊于艾虎思虑之深。公孙先生原本只当是小姑娘太过喜爱心上之人的自卑胆怯，可艾虎此刻所言，却反而是自重自强，认真思虑做了决断后心不由己的苦楚，便只得逃避为上。公孙先生忽的更心疼起艾虎来，原来他们以为懵懂无知的少女还是长大了，她还是比他们所想象的更受到了世俗之见的影响，他们一向维护着的她的纯真放肆，其实还是沾染了尘埃，可他们一开始还不知道。
公孙先生心头一软，既懊恼，又带了微微地责备。他只是责备艾虎低估了他们的情意。
“艾虎，你这是看轻展护卫了。”公孙先生皱眉厉色，却也很快便放软了语气道，“展护卫若要寻个世俗之见下的良人，他所遇的女子如此多，何苦等到现在才钟情于你？何况你怎么知道展护卫不会因着情意，而反过来迁就于你。艾虎，你也知道展护卫有多了解你的个性，他当然知道你惩奸除恶的夙愿，可他既然还想向你求亲，那便是他做好了娶一个不囿于世俗的妻子的准备，你何不信他？反而依自己的揣测断了这段情？还是艾虎，你并不喜欢展护卫？”
“我喜欢！我喜欢展大哥——”艾虎脱口而出，须臾便又顿住。
只见她怯怯，苦恼，又带了一丝犹疑。
“我、我应该是喜欢展大哥的。我很想和展大哥呆在一起，我想到他娶了别人，也确实是会难过，可我，可我还......”
艾虎犹犹豫豫，好半晌才终于一咬牙说：“可我还从未想象过自己会是什么人的妻子，我还不能接受。”
公孙先生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公孙先生不再强逼，亦也尊重艾虎的意愿道，“那你便将自己的想法，如实与展护卫说，他会理解你的。这样的话，总比你俩讳莫如深要舒服。”
“这......”艾虎还是胆怯，她怕说出来，会令展昭不悦，会令自己无法面对展昭。
可公孙先生按了按她的肩，鼓励她道：“艾虎，你要相信你展大哥。”
艾虎望着公孙先生的目光发愣，她失神地思虑着，她想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终于鼓起勇气决定——要做个了断了。
艾虎再回到厅中之时，展昭与杜平各坐于一侧，杜平有些局促，而展昭默然不语，坐于正中观察着两人的包大人脸色亦是颇忧。
两人一看艾虎随公孙先生回来，便登时都站了起来。
“艾虎，你——”杜平着急一些，率先向艾虎开口道。
只见艾虎抬手制止了杜平的话语。
“你们听我说。”艾虎冷静一言，随后便先直勾勾望着杜平道，“杜平，我很感谢你的心意，我确实是个女孩，可我并非寻常女子，方才你脱我鞋袜，也是为了检查我的伤势，我不在意，你也别在意，若是看了一下脚踝便要嫁人，那我不就得先嫁给许多位为我治过伤的大夫？所以杜平，你的求亲收回去，你没必要，我也不愿意。”
展昭一直站于杜平稍后一步，他亦直勾勾盯着艾虎，当艾虎说出自己的女子身份时目光一变，略带了慌意，可当听完艾虎的拒绝却又不免为艾虎的清醒与冷静而骄傲与安心。
杜平听了艾虎的话，他一时对艾虎的逻辑无法辩驳，也确实听明白了艾虎的态度。若是女子不愿，杜平如何都不能对其强逼，杜平前来求亲只是出于读书人的责任感，可既然艾虎态度坚决，他便不能再追，若忽视了艾虎的意愿，那他的好心便是枷锁，杜平心中明白，自己如何都该尊重艾虎的心意。
“若是如此，杜平也不能逼你，不过艾虎。”杜平说着，向艾虎礼貌作揖，而他的语调亦是坚定，“我杜平在此起誓，今生都视你艾姑娘为至亲好友，日后艾姑娘若有什么需要，杜平自当竭尽所能，绝不推脱。”
艾虎心下一松，她也向杜平抱拳回礼，而公孙先生见状，忙向包大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目光交汇，便心知肚明。
便是包大人出言请杜平前往书房，走火之案他还需找杜平了解情况。
厅中一时只剩了艾虎与展昭。
“艾虎。”
展昭凝着目光看艾虎，他微微皱眉，神色严肃，他已看出了公孙先生的目的，他猜想，艾虎是不是终于有了勇气，要给他一个答复。
展昭所想不错。
“展大哥。”艾虎双手握拳，她暗自鼓励着自己，鼓励自己激发出向展昭坦白的勇气。
艾虎奋力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咬着牙开口道：“我......我会相信你的情意，可是，可是我还没做好与人成亲的准备，我......”
展昭祈盼地，却又渐渐知晓了结果，而怀着悲切，默默而失落地望着艾虎。
即便艾虎将要拒绝他的情意，展昭还是不舍苛责她，毕竟他也理解艾虎。
艾虎那拒绝的话，她自己却说得磕磕巴巴。
“我......对不起展大哥，我还是不......”
艾虎方才已想好了要拒绝展昭，可话到嘴边，却如何如何都说不出来。
——当那话说出口来，却又换了意思。
“我先试试！”艾虎颤抖着，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摆，她低着头只敢看着自己的脚尖，却又克制不住自己的心，违背了理智而随心奋力说，“我还不能接受成为你的妻子，可我确实不想跟你分开！展大哥，如果你愿意，可不可以让我先试试，我试着以心上人的身份和你在一起一阵，如果，如果我最后能做到接受，而你到时候还愿意的话，我再嫁给你。”
厅内溢满了沉默，只余艾虎颤抖的，克制的吸气声。
艾虎还是不敢抬头望向展昭，她的脸怕是红透了，连她自己都已觉到那脸颊烫得惊人，不过比起羞赧，艾虎这一刻更多还是尴尬与畏惧，她怕自己这克制不住的“随心而动”是个错误的选择，她也怕展昭觉得自己这样，是对他不够尊重，艾虎更害怕在自己鼓足勇气迈出第一步后，换来的确实展昭的退缩和拒绝。
可展昭到底才是那个先向艾虎迈步的人，他等不及艾虎继续胡思乱想，他宽厚而温热的手掌已经伸了过来，他一把牵起艾虎的手，又用力一拉，令艾虎未及抬头便已整个人落入他的怀抱。
展昭眼眶湿热，嘴角却是笑着，他含着泪，喜悦地、颤抖地、柔软地拥着艾虎说：“足够了，已经足够了，谢谢你，玉荷。”
艾虎心跳如雷，跳得她鼻子亦是酸涩，她也实在太过羞臊，便是缩在展昭的怀里，又不自觉地揪住了他的衣衫，往他怀里再缩了缩。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黄粱梦·再生情乱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