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明星为邻》江湖孟孟

4、第四章

　　又是无休止的电话轰炸。
　　谭博到了约定的地点，约自己的广告商仍然没到，这是什么人？以前都是对方等自己，现在方蓝出了事，自己的地位也肉眼可见的降了下来。
　　他朝窗外看了看，一眼便看见了抱着一打文件的邻居，她的脸上满是沮丧，看样子应该是面试失利了。现在的工作多难找，竞争那么激烈，一些资历深的老职员都随时面临着被裁员的危机。谭博微微叹气，这个邻居挺不错的，就是太年轻，有点莽撞了，刚踏入社会，长点经验教训也不是什么坏事，像方蓝那样，一来就是巅峰，反而会让他前进的步伐缺少支柱，轻飘飘的，不踏实。
　　”谭经纪，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又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本来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想和方蓝续约，但是提出的要求却让谭博难以接受---等方蓝案子解决了之后，让方蓝继续代言他们的产品，但是削减百分之七十的代言费。谭博假装笑都装不出来，但是碍于面子以及未来的发展合作空间，他礼貌的说道，”我回去跟方蓝商量一下。“
　　”好好好，这次的事多冤枉啊，大家都知道方蓝是被人陷害的，树大招风啊，我可等你的好消息啊。“各种嘴脸谭博可是看多了，他微微一笑，跟对方握了个手，便声称有事提前离开了。
　　办公室里找不到方蓝，谭博便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那家伙依旧是关机状态。
　　”灰灰安，咱们应该抓紧时间把方蓝这件事情搞清楚，你反而着急撤他的作品，为什么？“谭博双手撑着办公桌，不悦的注视着对面坐在椅子上微笑不语的灰灰安。
　　僵持了几秒，身后的男人没敲门就进了办公室，而灰灰安居然没有一句责备，反而是笑容满面的接待了他，还用眼神把谭博轰出去，那一秒谭博便明白了，灰灰安放弃了方蓝，她要捧眼前这个和方蓝舞台风格相似，但是却乖巧听话的易允程。
　　一山不容二虎，谭博明白。
　　到了傍晚，方蓝终于开机了，谭博对着电话就是一顿吼叫，而方蓝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等谭博吼够了，方蓝才告诉他自己一直在他家里，还让他回家的时候再买一些啤酒回来，自己喝不惯谭博柜子里的洋酒和红酒。
　　一开门便是扑鼻的恶臭，方蓝喝吐了，吐得卫生间里一塌糊涂，不清扫也就算了，还不知道把门关上。谭博皱着眉头用水管把污秽冲干净，又打开排风，捣鼓了好一阵子才把厕所搞定。等他回头找方蓝的时候，这个家伙已经从沙发上面，滚到了沙发下面，好像是撞到了茶几，他不住的揉着额头的一角，微微皱眉。
　　”还知道疼呢？“
　　谭博递给方蓝一杯冰水，他坐起来倚着沙发，把冰水拿到手里，没喝，直接放到了眼前的茶几上，”谭博，你得给我个解释。“
　　”我给你解释？“天呐，是他自己作死进了监狱，谭博没找他算账就不错了，他反而过来找谭博要解释？谭博快被他整出心脏病来了，方蓝是不是喝傻了？
　　“谭博，是你说情况对我不利，早点认了，接受两周的拘留就没事了，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跟你说的没事截然相反。”方蓝的声音抑扬顿挫，说到最后一句，像是将死的猛兽，纵然神色依旧傲慢，却毫无提高音量的力气。
　　听到这里，谭博也无话可说了，说的越多，无谓的争执越多，他说过目前的情况对方蓝不利，但是绝对没有让他认罪，他让方蓝把那天的事情好好回忆一遍，抽丝剥茧，找出罪魁祸首，但是方蓝却理解成了让自己认罪，不管是谭博自己表达有误，还是方蓝理解有误，都已经不重要了，除非找到证据证明方蓝确实是睡着了，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被人陷害，不然说再多，再动情，也无济于事。
　　谭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凝视着方蓝问道， ”你好好想想，那天是谁约的你，一起喝酒的都有谁，除了那家酒吧，还去过什么地方...“
　　“我说了，是张芒约的我，但是他没有来...一直灌我酒..”
　　“你出事那天张芒一直和我在一起。”谭博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方蓝的话，张芒和自己一起布置活动现场，从早忙到晚，压根就不可能约过谁。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方蓝还支支吾吾的，想隐瞒什么？他刚想发飙，门铃响了。透过猫眼，谭博发现是隔壁的郑知渝，她正拿着两个盘子，在门口站着。谭博用手捯饬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给她开门的瞬间，方蓝也跟了过来，他戴上鸭舌帽和墨镜准备回家。
　　“盘子洗好了，几次敲门你都不在家。”郑知渝对谭博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正在换鞋的方蓝，”方蓝？“方蓝居然会出现在自己家隔壁？
　　方蓝抬头看了一眼，是那天被自己丢在咖啡厅的粉丝，他没搭话，一侧身便出了谭博的家门，连电梯也没等，直接踩着楼梯哒哒哒的下了楼。郑知渝回头看了他一眼，把盘子递到谭博的手里，说了一句，”他好像还是很不好的样子。“
　　”嗯，短时间好不起来了。”谭博把盘子竖在胸前，“家里都是酒味，下次再请你进来坐。”
　　“好。”
　　回到家里，方蓝的各种样子便在郑知渝脑袋里来回盘旋，他不能就这样倒下去，绝对不可以...想着想着，郑知渝又一次按响了谭博家的门铃，给她开门的时候，谭博的手里正晃着一只高脚杯，透明的杯子里盛着半杯了色的液体，房间里也不再是臭烘烘的酒气，整间屋子充满了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走进谭博的家，郑知渝不禁惊叹，这男人的品味超好，不愧是大明星方蓝的经纪人，木制的地板光着踩在上面都不觉得凉，欧式的简约装修，墙壁上还挂了两幅字画，郑知渝想，等自己攒够了钱，也把房子布置成这种中西结合的样子。谭博递给郑知渝一只空酒杯，朝她递了一个眼神，郑知渝摆摆手，”我只能喝点啤酒。“
　　谭博轻轻一笑，把空酒杯放回柜子，随口说道，“这点倒是和方蓝很像，刚才让我给他带啤酒回来，我一走神，把这事给忘了，下次给我的邻居，备一些。”
　　“方蓝也喜欢喝啤酒啊？”郑知渝笑眯眯的问道。
　　谭博对这个邻居有别样的企图，他并不想和她聊另一个男人，空气里安静了好一会，他终于妥协，比起一起沉默，还不如将就一下，聊一聊她感兴趣的话题，“嗯，难伺候的很。”
　　“其实他是个挺安静的小孩子。”郑知渝看着谭博家墙壁上的两幅字画，缓缓的说起了她印象里的方蓝。
　　郑知渝十岁的时候，在表姐的婚礼上。
　　那天的婚礼，在一个很大的饭店里举行，郑知渝已经不记得那个饭店的名字，只记得那场婚礼很豪华，很盛大，男女双方的亲友团悉数到场，认识不认识的都见面微笑，场面好不热闹。
　　小小的郑知渝陪着妈妈坐在娘家人那片的一张桌子上，她一抬头，便看见了隔着T台坐在对面的方蓝，他当时的样子很乖，有点呆呆的，甚至好像有点敏感，和现在在舞台上上活力四射，狂傲不羁的男人判若两人。转变太大了，以至于某次家人提起明星方蓝可能是自己家哪门子亲戚的时候，郑知渝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呆呆的孩子会成为万人瞩目的明星，她看了好久他的图片，才确认方蓝就是当时的那个孩子。
　　”你们小女孩比较早熟吗？“谭博抿了一口红酒，倚着沙发聆听她的回忆。
　　“有好感。”郑知渝不假思索的回答，“那时候整个场子像我们那么大的孩子每桌上都有好几个，但是我只注意到了他，也许是视线限制吧。“她不好意思的呵呵一笑，哪有什么视线限制，她就是看了他一眼以后，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继续说。“
　　”你知道婚礼上司仪多会拖延时间，真的很无聊欸...我一开始还会跟着傻笑，一抬眼方蓝不见了，我也弯着腰离开了座位，我在化妆室看见了他，他在看一个光盘的封面，嘴里念念有词，王..祖..“坚’”郑知渝始终微笑的脸庞像喝了酒一般的微微泛红，好像回到了十岁那年，她站在门口看了看他，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告诉他，那个字是‘贤’，不是’坚‘。
　　年少的方蓝猛一抬头，额头便撞上了她的额头，他长得不是浓眉大眼类型的俊俏小孩，但是特别有吸引力，尤其是那双细长的黝黑的眸子。他的吸引力别具一格，她自从看见他，就忍不住的还想要再看他。但是他好像对郑知渝并无兴趣，他歪着头看了她几秒，伸手轻轻拽了一下她头上翘起的小辫子，没有说谢谢，也没有说对不起就走开了。
　　后来再看到方蓝，便是在电视里了。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方蓝知道吗？”谭博起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郑知渝摇摇头，有点失望，“哪有人有那么多精力去认识所有人，何况他是方蓝。”谭博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现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多淡薄，他和郑知渝同住一层楼四年有余，直到今年才因为一张投错的水费单而相识，之前....何况是他们那些八百年也不会见一次的算不上亲戚的亲戚。
　　“我对方蓝有别样的情愫，说不清楚是什么，就是觉得好可惜，他不可能犯这种错误，也不可以就此一蹶不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做出了那些荒唐的事情，不过我知道那些都是沉没成本，毫无意义，希望没给他和你们带来负面影响，真的很抱歉。”郑知渝看向谭博的眼神里满是抱歉，谭博嘴角微扬，让她稍微宽心，“什么是沉没成本。”
　　“经济学里的一个术语，简单来说就是明知道做这件事情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意义，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这件事情。”她回完谭博，又问道，“方蓝这件事情可以从那天约他的人开始查啊，怎么会还是毫无进展的样子。”
　　“查过了，约他的那个人一直和我在一起，而且他也没给方蓝打过电话，没有任何与方蓝之间的通讯记录，我问方蓝还有没有其他人，他就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只有等他自己说出来，我才能有其他头绪...真拿他没办法，自己都死到临头了，他究竟要保护谁呢？”谭博双眉紧皱，眼神瞄向手里晃动出小小漩涡的酒杯。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好几次的面试失败严重打击了郑知渝满满的自信心，她跟父母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唯独没有交代自己失业的原因。过来几天，郑爸爸来电话让郑知渝把现在的房子卖掉回乡，现在乡镇里发展迅速，以她的学历谋个安稳的职位还不成问题，她沉默了很久，但是突然到来的银行卡余额提示告诉她，不能再考虑了，回去吧。
　　本来也没有非要留在这里的理由。
　　郑知渝找完楼下的中介，一个人便乘坐公交车去了曾经待过四年之久的大学。
　　这里还是一片安宁，某个角落里还会传出甜言蜜语，郑知渝想起了张勤奋，像很多情侣一样，甜蜜过，争吵过，最后分开了，四年的美好光阴画上了最后的句点。
　　郑知渝在校门口买了四个老婆饼，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今天的晚餐和明天的晚餐算是解决了。
　　电梯门一开，郑知渝便看见谭博家开着门，而他正在自己家客厅里来回踱步，好像有什么烦心事，满脸焦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敲了敲敞着的大门，想要提醒谭博，让他把门关上，谁知谭博看见她立刻就走了过来，他双手晃着她的双肩，很严肃的质问她，为什么要卖房子，他在楼下的中介公司布告栏里看见了903正在出售。
　　这家中介办事还真是速度，自己中午刚去提交了信息，才一下午时间，自己家邻居都看到了售楼消息，“工作不好找，我打算回老家了，留着房子也没用。”
　　“你打算走？再也不回来了？”谭博摇着她肩膀的双手停了下来，不光她很诧异，连他自己都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解，明明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也没什么共同的经历，除了那次....怎么会对她的突然离开感到焦虑，感到不舍，甚至绝望呢，“要是没什么事，陪我下楼散散步吧。”
　　夏日的黄昏很美，看着郑知渝慢慢的穿过橘色的霞光，站在斑马线的一端的谭博有些恍惚。她走到一半，突然回头喊了一嗓子，“快点，还有八秒。”谭博这才回过神来，大步跑了过去。
　　走到快要下坡的地方，谭博突然掏了两枚硬币递给她，她惊喜的一笑，然后投进了乞丐的碗里，“你怎么知道我没带钱。”
　　“你从拐弯的那里就开始上下左右的翻口袋了。”又走了几步，谭博突然停下脚步，“同情心不是不可以有，但是你也得看看那个人值不值得同情。”他回头，郑知渝也跟着望了过去，刚才那个乞丐正被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登上一辆豪车。这不是谭博第一次看见郑知渝给这个乞丐投币，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乞丐被豪车接走，所以他一点都觉得惊讶，反而很轻快的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还给我钱，让我给他。”郑知渝撅起了嘴巴，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笨，尤其是被自己的邻居看了笑话，觉得自己更蠢了。
　　“沉没成本。”谭博凝视着她，她的表情慢慢起了变化，拧在一起的眉眼舒展开来，在霞光的照射下，越来越美，“学的挺快啊。”她继续往坡下走着，直到走到了平地她才回头，看着还站在半坡上的男人，她忽然跑了上来，在距离他一米左右的地方站着问他，“谭博，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女孩真够直接的，谭博吞咽了一下口水，看着眼前令自己心动的脸庞，却答不出她的问话。
　　郑知渝把谭博的沉默默认为’是‘其实，她隐隐觉得自己对这个邻居有一点动心。谭博是不是怕自己和其他女孩子一样，靠近他只为了名和利？
　　他迈起步子慢慢的往坡下走，她怔了怔，跟了上去。
　　溪水潺潺流过，谭博背靠着栏杆，望着不远处的白鹭，浅浅笑着，他在心里反复咀嚼，自己要不要那么矫情？
　　“你是怕我别有目的吗？”郑知渝趴在栏杆上，和背靠着栏杆的谭博望着相反的方向，谭博薄唇微动，扭头看向她的侧脸，”我如果说是，你会不会生气？“他很坦诚，郑知渝冲他一笑，，“说什么都是百口莫辩，你的职业本来就有点特殊，与虚荣名利紧紧相连，等着吧，等有一天我们都没改变主意的话，那我们就试着接触一下。”郑知渝先走了，她背对着他挥挥手，消失在越来越浓的霞光里。
　　这算什么？约定吗？
　　连续几天谭博都没有再碰见自己的邻居，有几次他刻意开着门，等着她下电梯的时候来个’偶遇‘，但是她始终没有出现，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很糟糕。
　　天空正飘着小雨，与谭博一起坐电梯的三个人也同他一起下了电梯。他们进了903，一个类似中介的女人滔滔不绝的讲述着903房间格局的优点，而另外一对好似夫妻，两人带着笑意小声耳语了几句，似乎对这间房子还算满意。谭博再也无法淡定了，他在903门口站了足足有三个小时，等到深夜十二点了，她才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翟艳玲。
　　电梯门刚一打开，翟艳玲就看见穿着居家服的谭博，差点馋的眼冒金星，这男人太帅了，“知渝，这帅哥是你家亲戚吗？”郑知渝抬眼一看，是谭博，“我邻居。“
　　”你忘了带钥匙了吗？“郑知渝边问谭博，边打开自己家门，谭博’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郑知渝便把他也带进了家里。
　　翟艳玲今天好像喝了好几瓶老白干一样，醉眼迷离的盯着谭博，把谭博盯的浑身不自在，盯得他都想回家了，”对了，我今天看见中介带人来你家看房子了。“
　　”昂，给我打电话了，不出意外的话你的邻居就快换人了。“郑知渝拿了三罐啤酒，递给谭博一罐，又扔给翟艳玲一罐，”还没介绍呢，我的邻居谭博，我朋友翟艳玲，就是很喜欢方蓝的那位。“谭博递了一个眼神，郑知渝立刻心领神会，很自觉的不再说下去，倒是翟艳玲，一听到方蓝这个名字，五官立刻扭曲到了一块，不停的说着自己偶像最近的遭遇有多不公平多冤枉，事无巨细，好像她才是整天陪在方蓝身边的经纪助理一样。
　　“咳咳。”谭博咳嗽了两声，把自己未开封的啤酒塞到了郑知渝的手里，“我们公司正在招人，明天要不要去试试，我得提前说好，可能会很辛苦，而且有点屈才。”
　　灰灰安娱乐有限公司？郑知渝的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她想过自己会从事很多种职业，但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混到娱乐公司里去...谭博用眼神提醒她不要告诉翟艳玲，一不小心，一串钥匙从裤口袋里滑了出来，经常和影帝混的经纪人演技也十分了得，他若无其事的捡起地上的钥匙，对着郑知渝一本正经的说道，”明天起床后给我打电话，我等你，一起出发。”
　　“霸道总裁？”翟艳玲夸张的尖叫起来，如果不是最高领导，怎么能够如此不按套路出牌，新人面试不得听人事部安排，怎么可以等到她起床后...
　　“不是，公司制度比较自由。“谭博其实还有其他话要说，只是碍于翟艳玲这个不速之客，他没有说出口便转身回家去了。
　　谭博走了，云里雾里的翟艳玲却更八卦了，她对郑知渝这个帅气邻居的好奇指数飙升到了爆表，“知渝，你邻居从事的是哪个行业？什么职业，他今年多大？”
　　“你猜。”
　　明天就要去去灰灰安娱乐公司面试了，虽然还不知道面试的是什么职位，但是光是想想就觉得兴奋。郑知渝还以为自己会激动的一晚上都睡不着，没想到脑袋刚沾到枕头就呼呼的进入了梦乡，酒精真的好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