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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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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吴洱称作老头子的德.斯塔凯贝格公爵其实并没有读者想象的老,也不是俄国经典的胡子花白、比例和金字塔那样稳固的角色,相反,他可以说,相当英俊。
轮廓冷硬,带着上层阶级的高傲,不留胡子,额上的头发永远整整齐齐,尽管岁月的痕迹爬满面颊,属于贵族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仍然让他显得和西伯利亚的针叶树一般,那份不苟言笑更是可以震慑所有的外国使臣。
不过当他面对自己的女儿时,一切的冰雪都会化作春水,给予那个幸福女孩如山的父爱,这正是母爱缺失后的难得的调养剂。
对于凯瑟琳来说,父亲是她的依靠,是为她遮风挡雨的树,因此她的二十年天真烂漫,直至死亡也如同天使。
对于德公爵来说,女儿则是妻子留给自己的最后念想,他待她像是对着金丝雀,锦衣玉食,当然也近乎软禁地不让她与外界接触,这都可以归功于“严厉”的父爱。
吴洱称他为老头子也是事出有因了,只要是个人,总要接触社会,换换空气,一直活在自己那点空间里,再供的好吃好玩,也不会发自内心的开心。
凯瑟琳就是这样生病的,因为体质偏弱,病一生就快速恶化,和癌细胞扩散不相上下,今年得的病,今年就走了。
吴洱是在她弥留那几天到的,那时她只能通过放血来苟延残喘了,在走前的最后一个小时,她只说了两句话:
“我不怪爸爸。”
“请帮我拉开窗帘,我想看看。”
公爵当时就站在旁边,等着女孩咽气了,他也差点咽气,当时原地就昏了过去。
他使劲掐人中,才把公爵救醒。
往后的几天,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准备后事上,似乎年轻的力量被女儿死亡的痛给榨干了,公爵一下苍老,七十多岁的面孔,死亡了的心。
吴洱也的确受了打击,但没有伯爵受的大,至于先来疗养的是他,是因为德伯爵作为一个外交官,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丢下工作去干别的事的,更何况他还是俄国驻法的外交大使。
现在吴洱坐在公爵的病榻边上,熟练地用小刀削苹果。而公爵目光呆滞地望着被吴洱裱好挂在墙上的画。名为《玛格丽特》的肖像画。
吴洱学的美术不是油画,而是色彩,用色不会像油画那么厚重,而是偏向用短刷抽象地描绘人形,因此,只有玛格丽特雍容的微笑最为清晰。
《凯瑟琳》早就被吴洱收起来邮去公爵俄国的家了,准备等他疗养完了,自己回去迎接惊喜,现在多让他看一眼,这老头恐怕就要折寿一年。
“公爵阁下,您本来的伤寒已经好了大半,托福于您那不怕死的精神和勇于实践的美好品质,还要再休至少一个星期。在巴登-巴登的几天,就好好补充睡眠吧。”吴洱轻声细语,但内容可以说在反讽,他经过三个月对外温文尔雅的伪装,已经感到自己本就不多的脑容量正在因为可怕的遣词造句而岌岌可危,因此,在对待熟悉的人时,吴洱都是自然地表露。
“凯瑟琳.斯塔凯贝格,我亲爱的女儿。”公爵喃喃,他的瞳孔一片茫然,没有焦距,像是中了什么魔障:“一个烟花女子和她长的如此相像。”他的私人医生听了,撇撇嘴,把苹果用盘子接着切成八块,搁在床头柜上:“她也是一个人,和小姐长的像,只是她在母亲腹中时就有的好运气。”
“无论是裁缝,女佣,亦或是别的什么,都比这个职业来的上等啊。”公爵没有不信邪地重复,而是倍感遗憾地叹息,他的女儿过世早于自己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这是一大不幸,而让他再遇上一个长相胜似女儿的烟花女,就是二大不幸,他这又灭又生又灭的灵魂经不起这等摧残。
“可是裁缝,女佣,都不足以在这么个福利不够薪资低下的工业时代养活一个漂亮女孩。”吴洱一针见血地说,他问道:“您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她的身份呢?”一个烟花女,在把自己的身体出卖给魔鬼之后,似乎所有人都会认为她会故技重施的出卖自己的灵魂,公爵或许在害怕,玛格丽特只是空有其表,内心早就腐烂成了污泥。
有着女儿相貌的心胸狭窄又市侩的烟花女,可以用存在把公爵杀死。
“艾希,其实是这样,我怕玛格丽特也是一个堕了地狱的行尸走肉,我的女儿,她理应上天堂。”伯爵躺在天鹅绒的枕头上,朦胧中说。
吴洱已经习惯了公爵不拘小节地叫他的昵称,如常地啃着苹果核——他没有浪费的习惯,老头也默认了这个行为。吴洱推了推眼镜,把公爵今天的病情记在票夹上,吃完了说:“您怕什么,当时对面敌人的二榴子炮都没改变您去死的决心,现在只是和一位女士见面,用不着。”
公爵已经睡着了。
1842/5/28
我翻看了一下之前的日记。
奇了大怪,我的第一篇日记怎么那么陌生呢,根本不像我自己写的,我没有那么难受啊,看笔迹语气就知道……那张日记纸上居然还有泪痕。
还有这个人物设定,简直就是和我相反的……也太夸张了,说话柔和优雅……作者那个狗东西都写了什么哟……他不知道我这三个月过的是什么黑暗日子吗,快精分了丢。。。
不管了,上面都是我的个人独白,下面才是今天事情的速记。
今天开导了公爵,请叫我灵魂导师。
计划写的那么详细,相信不久后就可以实施。
1842/5/29
今天有个大事件。
我只是脑子绷坏了和公爵出去散了个步……
薄雾蒙蒙,灰蓝色的天际线慢慢地长出青白的云朵,树影交织在走廊间,灯泡的光晕白了一块又一块的石砖。
吴洱穿着背心马甲,还没来得及用发油把那几根皮得出挑的头发顺回头上,就漏在额边,一双绿色的眼睛暗沉沉的,明显还没睡醒。
而公爵则穿戴整齐,就是略有恍惚。
他们一后一前走在这条走廊里。
这样一个清晨,恐怕只有女佣和帮工醒了,吴洱刚刚还遇见了两个手里拿鸡毛掸子的,匆匆往一个方向走。
而跟着公爵也往那里走,只是他半梦半醒中的随大流。
他们越走越不对,直至到一条花园小径上,被树上掉下的一滴露水凉醒的吴洱才发现,自己好像解锁了新地图。
这里的陈设与他们所住的别墅不同,似乎更加小巧精致,喝茶的凉棚是镂空的,屋前种了不少花。
那两个女佣急吼吼地敲响屋主的门,明显是还没发现跟在不远处的男士,没有过多久,门就被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给打开了。
她一下就看见了吴洱与德公爵,明显发愣。
“纳尼娜?纳尼娜.爱戈?我的女佣们进来了吗?”屋内,一个年轻的女声喊到,她的喉咙沙哑,音色却极为动听。
吴洱跟触了电似地一抖。
“夫人,有两位先生,似乎是想来拜访你的。”纳尼娜想都没想,就回到,毕竟在这么个大清早,除了想认识她家夫人以得青眼的,还有什么穿着一看就是有钱人的男士徘徊在她别墅门口呢。
“哦,我来看看。”那慵懒的女声由远及近,一条白色纱裙先抓住了吴洱的视线。
其次就是她的面貌。
单纯而如桃花般明艳的脸,一双如同黑曜石明亮的眼睛,女孩黛眉弯弯,活像画就的。睫毛浓密,和轻纱的边角很像,当睫毛低垂时,仿佛在微红的脸颊上投下了阴影。吴洱可以保证,以自己目前的画工还画不出这种美人,得是维达尔那种原作里就给她画过像的大师才可以勉强记录下她的美貌。
这女孩肩上披着厚厚的金丝镶边纱丽,足以拖到地上,她的头发如黑玉一般,不知是不是天然鬈曲的,在额前略显散乱地翘着,遮盖住耳朵的大半部分,只露出两个耳垂上熠熠生辉的钻石耳环,吴洱在与玛丽聊天时听她说过,那种钻石耳环,颜色漂亮到可以发光的,每只要五千法郎。
女孩的容貌比钻石更加耀眼,那对耳环不过是助长了她的美丽。
她眨了明显好几下眼,确定记忆中面前的这两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青稚的面孔上露出妩媚的微笑:“两位素不相识的先生,那就进来吧。纳尼娜,帮我把我的早餐端上来。”随即一转头,发尾轻快地一甩,消失在门框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