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蛊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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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水。”
溪边打水的人听到声响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白净稚嫩的面容。
江不厌拎着兔子走上前，顺手捏了把他的小脸，“不是让你好好躺着么，伤还没好全就乱动，要是又吐血我可不会管你了。”
被唤作小水的小孩一言不发地躲开，朝他歪了歪头。纤长的睫毛低低地垂着，底下是一双黝黑无神的眼眸。
江不厌看着心里一软。
这凶了吧唧的小病号，养到如今这副还算健康的模样实属不易。
那日，耗费神魂灵力压制蛊毒后，他痛下决心要好好学习医术。不然再这样来几次，别说天道了，自己都能把自己作的魂飞魄散。
江不厌花了大部分的时间去照顾他，只些许剩余用来学习医理药理知识，具体表现为：拿树杈在地上复习阴阳册。
。
说来也巧，这片林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四处都是毒草毒物就罢，寻常不易见的珍贵药草居然也不少，倒是便宜了江不厌，一边寻草识药，一边给偶遇的受伤小动物治疗当做练习，实在救不了的就带回来当晚餐。
生活和肚子都十分充实，江不厌靠在阿雪身上拍拍肚皮，倍感安逸。
又花费数日的功夫，连阿雪都在此地呆得不耐烦开始啼鸣时，小病号终于醒了过来。
只见他沉默的睁开眼，慢慢侧过了头。
.....
这次好歹没有再试图袭击救命恩人了，江不厌微妙的觉得有点欣慰。
皮肉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蛊毒入侵心脉太久，眼睛和嗓子受到了影响，不出江不厌所料的话，他如今应该不能视物、也说不了话。
果然，小孩双目空茫，沉默不语。
江不厌感觉他闭着眼睛也没有真睡着，就端着水壶坐在一旁慢慢把经过如实相告。只瞒下了用神魂雾丝的片段，自称神医谷后人，学艺不精没能彻底医治好他的蛊毒。
对木住啊老谷主，擅自挂你名号。
江不厌说完脸不红心不跳，只在心中默默双手合十。
以后一定帮你神医谷真正的后人讨个漂亮老婆，光大师门，阿门。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对，那奇怪小孩一直没什么反应。
江不厌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又想着左右也只是个8.9岁的小孩，刚刚遭逢重创，好不容易捡回一命又突然残疾，难免心里过不去，刚想再安慰两句，只见他伸手指了指喉咙。
江不厌把递过去。
小肉手又下移到肚子。
......。
江不厌抽着嘴角取来一旁晒着的肉干，就着水喂了他几口，小祖宗这才重新躺好闭上眼。
江不厌可没想这么算了，趁着他醒了，赶紧问起他姓名和父母，表示可以送他回家，说不定家里人会有办法治愈他受损的眼睛和喉咙。
可人小孩除了问姓名时有些反应外，其余皆是一概不答。
江不厌看着他身上还没完全消去的各种伤疤，估计再问也没什么结果，索性转头兴致勃勃地与他讨论起姓名，“刚问你名字，你指着那边的小溪，难道名字里有溪字？”
小病患沉默，随即摇摇头。
江不厌想了想：“小河？”
小病患又摇摇头。
江不厌：“总不得是叫小水吧？”
小病患：“......”
诶，没摇头！
江不厌开心地又喊声小水。对面沉默半晌，最终迟疑着点了头。
这下名字是搞清楚了，但其他的.....江不厌迟疑了。
他明显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救他是个意外，可之后如何，确实该好好想想。
毕竟，他自己都自顾不暇。
江不厌许久没出声，男孩的头小幅度的动了动，似乎想通过声音判断他还在不在。火光照在他暗沉的眸子里，仿佛倒映不出任何的东西，又像是一块被炙烤的乌玉，若能破尘，定然无比灼耀。
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可惜了。
江不厌叹着气，把问题重新吞回肚子里。
算了，不愿再提就不提吧。从今日起和他一起同为这天地间的孤魂，暂时搭个伴也不错。
他捡起一块肉干，丢向一旁斯斯鸣叫的阿雪。
反正养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喊他一句‘娘’，那就是他的崽了。
“小水你放心，相遇便是缘，为娘......咳，呃你江哥哥既然捡到了你作为第一个病人，就不会放着你不管的。”江不厌在他旁边重新蹲下，像以前哄隔壁家小侄子那般，手轻轻抚上他毛茸茸的脑袋，“先委屈你跟着我风餐露宿了，等我想办法治好了你的眼睛和嗓子，你想去哪儿都行。”
小水身体一僵，条件反射地要去抽胸口的匕首，可记忆中的冰冷并没有出现，手下是一片柔软干净的布料。
他那身衣服早就不能要了，身上这个是江不厌从带出来的包裹里挑了件还算新的，在小溪边仔仔细细清洗过才给他套上的。
尺码显然不合适，挂在身上不伦不类，但小水摸着胸口呆愣了许久，竟然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江不厌趁机又揉了把他的头，转身拎起肉片笑嘻嘻地说：“小水儿，兔兔这么可爱，咱们今晚就吃兔兔好不好呀？”
“......”
果然，这个人还是很奇怪。
倒不是江不厌多喜欢吃兔子。
他上辈子出生在吴侬软语的苏杭，为了学舞跑到重庆呆了一段时间，而后又去北京上的学，硬是把口味养的咸不咸甜不甜辣不辣，什么都能混一口，很是不挑。
而且林子里食材有限，出于对野生动物莫名的敬畏，太大型的或是看起来很少见的，他都不怎么敢碰，一来二去，繁殖能力强到算是泛滥成灾的兔宝宝们，就惨遭毒手了。
今天运气好，捉到的这一只还挺肥。
这么些日子下来，小水也习惯了他没个正形的脾气，接过兔子独自摸索着去溪边清理去了。
江不厌乐得让他帮点小忙。
这小祖宗骄傲得很，不让他做事呆不住的。当然，前提的是他在身边的时候。
见他手起刀落，连一滴血水都没有溅出来，江不厌便捡起放置在旁的树枝，开始复习起今天的阴阳册章节。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以前随便混混就算了，现在可不行了，这还有个小崽子等他治病呢。
吃过晚饭，两人无事可做，江不厌闲着无聊便拉着小水坐到篝火旁，非要给他讲故事。
江不厌：“吕布掏出阿姆斯特回旋炮与至尊宝一通大战之后，侥幸胜出，刚要回家大肆庆祝一番，没想半途却被问询赶来的如来佛祖怒斩于马下，和小凤仙彻底成了一对鬼冤家，芜湖~哀哉！”
小水：“......”
沉默。
谁自己讲的故事谁自己心虚。
江不厌挠挠头嘴硬道：“不精彩吗？”
骡子阿雪在旁边啃着扒拉来的苹果，嘲笑地喷了口鼻息。
小水点点头。
精彩。
他表达完肯定便摸向一旁备好的树枝，继续自己的添火工作。柴火堆冒出一声吧嗒的脆响，热焰旺盛了些。
一阵无言，晚风静谧。
两人在火光中面容忽明忽暗，江不厌单手拖着面颊，突然问道：“小水，之前一直没问你，你为何会伤得这么重？身上的蛊毒又是哪来的？”
小水停下添柴的动作，沉黑的瞳孔寻着声响转向他，丰润的嘴唇轻微地动了动，又归于平静。
江不厌见状干笑两声：“我忘了你现在不能说话了，不好意思啊。”
“我只是还是很好奇......像你这样又好看又能干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境遇。”
又....好看又能干？
小水一愣，放下柴火沉闷地把玩起自己的手指。
他的指结上有个小小的银饰。
江不厌注意到了，好奇地凑过去也盯着看，发现是个十分精巧简洁的银戒指。小水感受到他靠近的气息和发丝拂过手臂的触感，动作一僵。
“好漂亮。”江不厌赞叹道，“你喜欢银饰啊？”
小水不答，下意识地又开始转动戒指。
看来是喜欢。
江不厌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开心：“不错！男孩子喜欢饰品说明你很有个性，像我！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给自己挂些叮铃哐啷的，老帅气了，就是我妈喜欢追着我揍......扯远了扯远了，小水，你要是喜欢，等你生辰的时候，哥哥送你，呃送你一堆！保准给你头上、身上、手上统统挂满！”
仿佛被这话里的笑意和期许烫了一下，小水耳尖漫起绯红，他慌忙垂下头掩盖神色。
“小水，我并非想打探你的过去，只是如果能多了解一点你身上的毒，说不定可以早点找到治疗你眼疾和喉疾的办法。”江不厌收起玩闹的神色，认真道，“我知道，平常你表面不提，其实是很想重新视物和说话的。”
小水扣着手的动作一顿，耳尖的红色渐渐散去。他沉默许久，撩起了衣袖，抚上已经很久没有动静的手腕，对着血管点了点。
江不厌：“嗯？你要告诉我？”
小水轻轻点头。
小倔猫子不倔了！
江不厌高兴坏了，一把揽过他连连赞道：“好阿水，乖阿水！你慢慢说，说清楚，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把这狗屁蛊虫赶出去。”
没想他会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这回白皙绵软的面颊也被迫红成一片，像只染了色的白团子。
江不厌心中大呼可爱，有意想逗他，硬是揽着死活不放手。
小水挣扎无门，只能顶着通红的脸和耳朵，继续点点手腕，拿出一根树枝指指自己，又把这根树枝放入脚旁的柴火里，拢起一堆，一齐举到他面前。
江不厌略一思索：“你是说，如果你是一根种了蛊毒的‘小树枝’，那么像你一般的‘小树枝’还有很多？”
小水点了点头，又伸出两根手指做交叉状，然后笔画出几个攻击的手势，最后伸向那堆树枝，把大部分的都丢入火种，只留下一个。
“......你们这些小树枝不止要被种蛊毒，还要被迫自相残杀，到最后只能留下一个？”
“这是南蛮养王蛊之法啊！居然被拿来养人蛊.....这人想干嘛，搞古代版生化危机啊？！”江不厌怒了。
小水：“......”
虽然听不全懂，但大体上是对的，于是他点头。
“竟然以小孩子当蛊，饲养搏杀，哪里来的这么阴险毒辣的狗东西！”江不厌猛地一拍大腿，结果给自己疼得直抽抽。
一双小肉手拉住他，阻止了他继续残害自己大腿的举动。
江不厌心中怒火蹭蹭蹭的往上涨，一转头对上小水稚嫩的面容。
当了自家幼崽，他滤镜直接拉满。只觉得孩子哪儿看哪儿可怜，哪儿看哪儿心疼，丝毫记不起人家干脆利落的身手，和凶的要死的匕首了。
“放心小水，我一定不会让你继续受其害。”江不厌捏了把被他养得逐渐肉嘟起来的小脸，“你身上这只子虫目前被我封了起来，暂时还不打紧，给我点时间，只要尚未成为王蛊，我就有办法让它狗带！”
又一些听不懂的话。
小水歪着头，动作轻柔地点了点脑袋，没有再躲。
啃完苹果跑去散步放风的阿雪此时回来了。
一回来就叼着根狗尾巴草，很是狗腿地放到小水的腿上，朝他叫了两声。江不厌有点酸，笑着骂它还知道回来，平常也不见对你江哥这么上心。
阿雪不服气地跟他对叫，一人一骡有模有样地吵着架，小小的溪流边，逐渐热闹起来。
小水坐在篝火旁，摩挲这拾起狗尾巴草绕在指尖，听着不远处的吵闹声，嘴角悄悄扯起一个无声的笑意。
江不厌没有看到。
一阵凉风袭来，他随手解下披风挂到小水头上，转头插上腰继续跟阿雪吵架。
小水裹紧了江不厌去吵架前盖在他背上的披风，慢慢地，又往篝火里添了根木柴。
夜色正浓。
作者有话说第4章 04.蛊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