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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凌空穿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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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俩!为老不尊是不是?撒手!搁公共场所动五把操,还要不要脸?”从环道上风风火火奔来两个人,跑在前面的老头子大声呵斥着。这位长的最抢眼之处是那方方正正的大脸,岁月蹉跎布满了深长的皱纹,若是不闲费事放大数倍,可以与棋盘山上岩石棋盘的格子线媲美了。他的右手握着把修理花冠的大铁剪子,左臂戴着鲜红醒目的胳膊箍,上面印着几个醒目的白体字,让人一看便知是广场的管理员。
管理员的身后紧跟着高岩,见他一把将头带薅下来,表情严峻地提醒着,“就是这两个人!先制服那条狗,别让它咬了人。早看出他俩要起幺蛾子,这不就撕巴起来了嘛。也不是打架的料呀,哭哭唧唧的给谁看啊?”
“老弟,你可别这么说,蔫了吧唧的下手更狠,这里可是我的安全责任区,出了问题,我可脱不开干系,要被扣绩效的。”红胳膊箍可是不敢掉以轻心,奋力向前紧倒腾着小短腿。
“管理员来了。”刘庆东眼见他俩径直而来,“老高,你还没走啊?”
高岩披着与他同款的运动服笑了笑,“落落汗再走。”
管理员的心思全放在两兄弟的身上,直接向他们指责道:“你们俩,蔫淘啊!说多少遍了,就是不长记性,我们这里不让带狗进来,还不系拴狗绳,擎等着被警察处理掉嘛。还有你,门口的告示没看见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经区政协提案通过,从本月一日起,不得在广场抽陀螺、用扩音器放音乐,怎么还自以为是不听劝呢?”
“我没注意呀,不让耍陀螺啦?我说怎么没见那几个小子呢。公共场所为什么不让娱乐啊?区政协有没有考虑我们耍尜人的权力与自由啊?我要权力。”老孙头困惑地看着管理员,从他个人的角度出发感到很委屈,可从大道理上又是人家占理,自己损人利己是明睁眼露的,可依着性子又不能不撅得一下,固然喊出来的抗议声很没有底气。
老男人比他圆滑多了,“怨我们,影响大家的安全和生活啦,违反了规定吼,这就离开哈。”
管理员看着两个人紧握的双手,“你们先把手撒开,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还支巴起来了。”
“同志,你误会了,我们是堂兄弟,我大哥是台胞,离家几十年才回来,我们兄弟俩刚刚相认。”老孙的不满情绪早就平复了,自己的不当行为是心知肚明的,本来就是密着心眼做坏事嘛,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欣喜解释着。
“同志吼,他是我休弟,是我数鼠的儿子哈,我们是一家人。”堂兄更用力地拉紧堂弟的手。
“是嘛,那可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啥也赶不上亲人团聚呀。”管理员乐呵呵地侧脸去看高岩与刘庆东,“这要是放在过去,得摆几桌子吃个喜呢。”
“应该,应该。”老孙听他说得有理。
“休弟,先来我家见见你堂嫂和你侄女吼,讲讲你的情况哈,那,还有在沈阳的亲属们,咱们好像有个舅爷吼,你给我详细说说,找时间大家见见面吼。”两个老人携手揽腕向圣水源方向去了。
随后,刘庆东也走出了广场的大门,沿着清泉路一直向西,想去市场吃早点。他三步并作两步,担心去晚啦,人家铺子收摊了。慌忙中走出了一身透汗,便把运动服的拉链解开,敞着怀小跑起来,全不把比他还要着急,抢时间交班的大公交当回事,于是发生了数来宝里的意外穿越。
在慌乱中摔倒的一刹那,刘庆东只感到强大的吸力左右着自己,眼瞧着身体急剧地下沉,下沉,在一条忽明忽暗的隧道里驰骋穿行。他伸开双臂保持着平衡,生怕身体撞在墙壁上,惊心动魄地飞了一段,欻地从通道之中破雾而出,只感到眼前一亮,像断了线的风筝甩到半空里,辨不得东西南北身在何处。
穿越对于刘三哥来说并不可怕,这么些年来,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我又穿越啦!”他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每次事发后最急着关心自己到了什么年代、什么地方。
哎呀妈呀!刘庆东大惊失色,他被吓得魂儿都要出窍了,俯视大地,居然身处百米的高空。这回咋离地面如此高啊?是虫洞被造世主偷工减料了吗?缺失了一段!也顾不上祷告耶和华,还有伏羲、女娲与宙斯,唯有本能地绷直了身子,紧闭上眼睛,凭借着运动服的浮力快速滑行,不敢稍有懈怠松弛,怕稍有不慎成了自由落体,垂直坠到地面上摔成肉饼。
人真的太渺小啦!像小虫小鱼一样微不足道,活了五十一岁,到头来成了老天爷手里消遣的纸飞机。刘三哥的脑海里一下子被清空了,什么也记不得,什么也想不起,全被工会干事眉飞色舞的影子充斥着,还真得感谢他讨价还价购来的名牌运动服呢,这是件宝衣呀,它太值四百块钱啦,谁怀疑干事从中捣鬼我第一个不答应!性价比如此的高,根本没有回扣的余地嘛。
渐渐的,三哥的心态放平和了,不是之前的惊慌失措,怕得要死。他睁开眼睛四下里望出去,田野、村庄、森林、河流尽收眼底,一方方、一座座、一片片、一条条似动漫里的景物,让人感到那么的不真实。
抬头看似与其等高的太阳,目瞪口呆地瞅着这个原本不属于空中的不速之客,像鸟儿一样展开双臂在自由翱翔,它那圆圆的脸庞由于诧异泛起了白白的光芒。
受到惊吓的还有几只欲去觅食的黑老鸹,应该是三哥闯入了它们规划好了的路线,或是把他当成了偷袭的天敌,呱呱地叫着,拼命扑落着厚实的翅膀,落荒而逃躲到棉花套般的云朵后面去了。
“是古代!”刘庆东发现了,那地平线上突兀出一座颇具规模的古城,内方外圆,酷似一枚抛掷在广阔平原上的大铜钱。固若金汤的城墙,高大巍峨的望楼,尽显出东方建筑的神韵。美中不足的是,城墙东北角处坍塌了一段,现出个豁口来。三哥转念一想也说不准,现代的古城也有许多,远的不说,西安、平遥、大理、山海关,比比皆是。
“绝不会是古代!也不是现代,是近代。”刘三哥推翻了起初的猜测,因为他瞥见了外城南面的教堂,那是一座高耸着两个方锥形尖顶的的哥特式建筑,与沈阳大南天主教堂风格雷同,天主教是近代才传入中国的。而且城市中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宽阔笔直的马路,没有耸入云端的电视塔,足以证明这不是现代。
他又注意到城外四面各有一座藏式的喇嘛白塔,像四个魁梧彪悍的金刚力士守卫着城池,刘庆东不由得心里一颤,难道这是清末民初的奉天城吗?
“不会是沈阳!”刘庆东立刻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又望见了内城墙外的辽代古塔,这座塔古朴优美、雄伟壮观,通体白色,八角形,上下共有十一层,比那四座喇嘛塔更加大气厚重。只可惜残破了,像是叱诧疆场的大将军,刚经历了浴血奋战,支撑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绝不屈服地屹立在城下。
在三哥的记忆里,沈阳城内也没有辽代白塔呀,辽阳倒是有一个。而且内城的四外没有护城河,这可是“一朝发祥地,两代帝王家”的陪都呀,怎么会在这方面偷懒呢?
接下来的物证更令三哥深信不疑了,他正掠过一条与天际相接的铁路,铁轨到了这里戛然而止,有几个分支横七竖八的展开着,似一只只牢牢抓住大地的触手,不晓得贪婪地伸向了哪里。
一列陈旧得不能再陈旧的老式机车徐徐驶离,极不情愿的,慢吞吞拖着疲倦的厢体,想那冰冷笔直的铁轨带给它的不会是诗,只有远方吧。
机车冒着滚滚浓烟,似披头散发、年老体衰的苦脚力,为了生计,喘着粗气吃力地爬行着。那头顶吐出的黑烟又浓又密,向身后弥漫开来,都要把它与铁轨从地面上抹去了。
抹去的还有那简陋的站台,连乡下的小站看到它都要扬眉吐气呢,简陋得只有一排木板房,和两间青砖瓦舍。若不是屋顶上的牌子够大,“奉海站”的站名说什么是看不见的。刘庆东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个车站,难道这里离海很近吗?不待他多想,人已经“嗖”地飞了过去。
不远处是个开阔的广场,广场正中竖立着一尊塑像,应该是由金属打造成的,在明媚的阳光下泛着墨绿色的幽光。墩子上标榜的主角是个全身戎装的军汉,手里杵着佩剑,眺望着西南方向,不用问是在翘首企盼着北京城呢。
广场的周围是一排排低矮的厂房,断断续续一直延续到河道边上,纵横交错像是士兵赖以栖身的掩体,却不见一个人影在坚守抵抗;几根不高的烟囱咕咚咕咚地冒着黑烟,又像余火未烬的木桩子,一副饱受炮火洗礼断壁残垣的景象。在这貌似大战刚过劫后余生的惨状下,孑然一身的将军不免让人产生出一种没落的悲凉。
这是个北洋军阀,刘庆东从军装的样式上辨认出来,并从帽子上的缨穗长短加以比较,此人的身量不高,瘦瘦的。“不会是张作霖吧?”一个念头倏地划过了他的脑海。这怎么可能呢?从未听说过哪里有这么个广场和塑像呀。
继续向下滑翔,飞过了一条有人工开凿痕迹的河道、和一座偌大的气势恢宏的寺庙,在外城的墙里到处是杂乱无序横七竖八排列的平房,有几处低层的小楼盛气凌人地穿插其中。
前面是一大片耕地,光秃秃的,庄稼明显已经收割完毕。大田的边上成捆竖起的秫秸,搭成几个垛子,像一座座圆锥形的窝棚。其中一座不知什么原因过了火,烧得乌七八黑不成样子。
再往前看,惊现出一个大水泡子,水面似一块镀银的梳妆镜,岸边的芦苇蒲草长得茂盛,足有一人多高,头顶摇曳着一簇簇苍白的穗子。还有几棵布满金黄叶子的银杏树,伸展的树枝好意地阻拦着,似要把势不可挡的三哥一把抱住。
若是沿着下降的趋势,势必要扎到水里去,那样当真要凶多吉少啦。刘庆东是多么聪明的人啊,预感到形势不妙,手疾眼快赶紧裹起衣服,瞄准了,朝其中的一个完好的秫秸垛子落下去。
“砰”的一声,敦实的身体坠到上面,将码得规规矩矩的垛子砸出了一个大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