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家花园胡同凶案》会跑的石头

39、 拜把子兄弟

　　警察们都知道他的为人，那是个阴损坏的狠人，因此都停在原地不敢靠前了。

　　“你们吵吵什么呢？隔着墙都能听见你俩叽个浪叽个浪的，在警校时你们没事就呛呛，十几年啦，还是那个老毛病，有意思吗？老六，永智怎么说也是你五哥吧？一个头磕在地上，换过帖子的，你要尊重他。”是林警官与两个人走进院子，一个是汽水厂的门房老田头，一个是明玉茶馆的任二掌柜，不知他们怎么聚到一起了？

　　林东一又转向金老五，“老五，你也是，不知道这片归老六管吗？手足之情不要啦？眼下的形势多严峻呢，警务处刚开完动员会，高处长对社会治安这块很不满意，尤其是之前查枪的事儿，说我们是吃干饭的，明令各部门抽调人手挨家挨户地搜查，就是刨地三尺也要把非法枪支收缴上来，同时大力打压恶性案件抬头。我明天就要去支援啦，马上要大干，你们还不觉景呢，任性胡为，看不出个眉眼高低，别让人把你们当成出头的椽子给整治喽。”

　　那两个同来的人站在他的身后，不住地点头称是，“林警官说的对，识时务者为俊杰。”

　　“逮啊，刚才在胡同里，林警官不是雪了嘛，眼瞅着要易帜了，少帅要动真格的哈。”老田头也认为换人如换刀，少帅当政要烧三把火呢。

　　看到任二掌柜的，刘庆东紧皱起眉头，这个日本特务来这里一定没安好心，不是说他去执行任务杀人了吗？难道他所要杀的那个危险分子就在这个院子里？

　　这边，刘三哥对日本特务多加提防。那边，汤巡长指着流氓头子说：“二哥，他是让人尊重的人吗？欺负弱小，扰乱社会治安，眼下是什么情况啊？还跑到我的管片来闹事，说这院的住户是毒贩子，把人打得半死。还说她的弟弟打伤了他的同伙，要人家出五百块钱摆平。”

　　林东一粗略听明白了，“老五，你怎么突然间变得有正义感了呢？楼上的老头子是该打，应该把他抓起来，贩卖鸦片祸国殃民，罪孽深重。可那是警务处管的事，不能你说打死就可以打死的。而且他不过是个送货的马仔，货源一定是日本人提供的，据我所知他的身后有大头。你今天打死这个，明天惩治那个，遍地都是还有的完。即使老石头死了，还会有老李头、老刘头，层出不穷，根子不刨出来，永远贻害无穷。”

　　“二哥，我最服你，你站的高，看的远，不像有些人谨小慎微，胆小怕事。”金老五厌恶地撇了巡长一眼，“不瞒你说，我探访清楚了，你们院的这个老头子是个贩毒头子，管着城北这片的毒品生意。我见他罪大恶极，真是气愤填膺啊，不除此人，对不住天理，不除此人，不足以平民愤。”

　　“老六，看看，人家老五不简单啊，事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啦。”林东一听后是肃然起敬，向其他人夸赞道。

　　“哼，他能改邪归正，打死我也不信，指不定又打什么坏主意呢。”巡长把昔日的同学看透了。

　　林警官神秘地问，“老五，石老头贩毒当马仔头目之事，你是听谁说的？我看他没那么大本事，也就是个小马仔，你可不要捕风捉影啊。”

　　看人家怀疑自己，金老五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不会错的，二哥，我的弟兄调查过了，他的确是北城的头目。我跟你交实底吧，还是与他同院的邻居讲的呢，千真万确，人家早瞅他不顺眼啦，对他的底细门清。”

　　“净扯淡，我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哪儿有手眼通天的人啊？老石头没那么大能水。”林警官透出话，却认为泄密者夸大其词了，看把兄弟将信将疑的神色，便凑近他耳语道，“老五，我啥时候骗过你？不要再找老头子的麻烦啦，那么大岁数身体都娄了，又抽大烟，经不住你那一杵子，杀了个小喽啰，对你意义不大。”

　　盟兄话里有话，似被人看出了自己的动机，流氓头子呲着金牙嘿嘿笑着，“二哥，啥都瞒不住你，事成之后我请你下馆子。可这事儿要崴泥呀，本想打只大老虎，却套了只兔子，这帮兔崽子办事情没一回办实诚的。二哥，你知道谁是马仔头目吗？”

　　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林东一也不知道是谁，或许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他。

　　“老五，那五百块钱我看你就别要啦，人家是出手救人，你们是故意伤人，打不过人家，就要认赌服输。”林警官劝其罢手。金老五说什么也不干，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又把曾经讲过的话说了一遍。

　　董家两口子当然是不认可，说是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不拿就给我砸！”金老五蛮横地嚷嚷道。

　　警官拽住他相劝着，“听我说，董老师是一中教书的，含辛茹苦挣不了几个钱，他媳妇是个做饭炒菜的，起早贪黑更是不容易。你让他们一下子拿出五百块钱，不是强人所难嘛。依我看，五十块钱吧，我看就不少啦。”

　　还没等流氓头子缓价，高老爷子拨开人群走过来，一脸正气用手指着金老五，“无耻，不可以，五十块钱也不能给他，没道理嘛。给了他是姑息养奸，后患无穷，《礼记》中云，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无原则地宽容，就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这钱不能给！”他是请医生回来了。

　　“你这老不死的，是来找打的吧？本来冲着二哥的面子，我就退一步了，五十就五十吧。可冲着你这损出儿，一个子也不能少。”金老五咬牙切齿地用匕首瞄着准，那架式是要出手伤人呀。

　　这时，从人群中冲出一男一女，正是老爷子的儿子和儿媳。“爹呀，别逞能啦，别人家的事你插什么嘴呀？”那纺织厂的女工没好气地埋怨道，并示意憨厚的男人把父亲拽开。

　　那个被称作魏老三的家伙悄悄靠近流氓头子，跟满脸怒容的金老五密语了几句，顿时让正欲发泄的头子平静下来，还收起了刀子，看着高老爷子带着医生上了楼，才狠狠地啐了一口。

　　但转脸他又大喊大叫起来，非要董家赔偿他五百块钱不可，气焰嚣张，眼瞅着是没人能劝得了啦。

　　“朋友，我和你谈谈。”是刘庆东走出来，要以一己之力化解小院的危机。

　　流氓头子板着脸，不屑地看着三哥。“借一步说话。”刘庆东把他拉到楼梯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谈了几句。声音太小了，只能听到金豁牙子发出“是嘛”“真的”“董六都不知道啊”的惊呼声。

　　看来是两个人谈妥了，金老五一个劲地说着“是是是”“好好好”“你说的有理”，然后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对董家两口子把眼一瞪说：“我们的债一笔勾销啦，算你们走运，有这位好邻居给你们说情。看到你弟弟告诉他，给爷滚得远远的，见他一次打他一次。你们到街面上扫听扫听，这北城是五爷的地盘，就是日本人，爷也不尿他。”然后，招呼着莫名其妙的手下往外走。

　　林警官也是一头的雾水，不清楚他俩嘀咕些什么，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解决了。“兄弟们，进家去喝口水再走呗。”他不忘客气地张罗着，自诩自己是场面人不差事，江湖这一套还是要做到位的。

　　“不了，二哥，我还有正经事要办。改天五弟请你下馆子，我们再详谈。”金老五心情愉悦地冲林警官笑了笑，露出嘴里金光闪闪的大金牙，更平添出几分卑鄙龌龊、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