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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有孕二月余,将军得麟子 ...

  •   听完那随从说出的话,少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萧宵端着药的手僵住。
      容妤却十分从容地起身,从萧宵手中接过那碗药,毫不犹豫地一口闷下,随后将碗递到了那随从的手中,看着仍旧低着头的他,平静地问道,“孙泽,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回主子的话,三年。”那随从孙泽闭上了眼,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你是羽林军出身,却假扮落魄的孤身侠客投入我容阁,因能守得住口,动得了手,才被风姨娘送到我身边。”
      容妤风轻云淡地说着,似乎被背叛的不是她,而是一个与她无关的人,她扶起仍旧躬身行礼的孙泽,继续说着,“你是他送过来的,你的主子是他,不是我,自此以后,你仍留在我身边,但我绝受不起你这一声主子。”
      孙泽望着这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子,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生出几分恻隐,但那句主子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收了回来,换成了一句,“是,容姑娘。”
      “你下去准备一二,明日我们便启程回长京。”容妤吩咐道。
      这夜晚宴,早已得知次日容妤要离开北疆的消息,将军夫妇准备了一席好酒好菜。
      阿芙拉着容妤的手扯着家长里短,满是眷恋与不舍,仿佛她们还是几年前刚敞开心扉时一样,亲密无间。
      这场景看的施雍好生羡慕,他一边给自家夫人夹着爱吃的,又忍不住将一只酱猪蹄往容妤面前推了推。
      “我们家厨子什么都做得粗糙,倒是这酱猪蹄风味别具一格,阿妤你尝尝。”施雍满面堆着笑。
      却不料容妤目光一触即这满是油光的菜,便突然胃里翻江倒海,连忙起身到一旁干呕了起来,直直把夫妻二人看愣了。
      萧宵连忙端着杯温水上前,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将茶递到了她手边。
      阿芙一眼看出容妤这番反应是怎么回事,便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多……多久了?”
      “二月,有余。”容妤闭上了眼,深呼吸着新鲜空气,极力平复着自己。
      施雍与阿芙到嘴边的笑意忽然僵住,二月有余?
      容妤到北疆也不过一个月,怎么会……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忽然明白了什么。
      施雍额上爆出青筋,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他忍着心中的火,咬牙切齿道,“老子当初就他妈是看走了眼!你为了他付出了多少他心里真就没有数吗?为什么还要这样逼迫你?”
      “这个孩子,或许能换回来念念。”阿芙似乎猜到了什么。
      她缓缓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身形单薄的女子,不禁红了眼眶,“他登上皇位,性子早晚有一天会变,只是我们谁也未曾料到他变得如此之快。当初在一起的一群人,不过四年时光竟所剩无几了,我曾以为他好歹还是在乎你的,可是……”
      “不必说了。”容妤呼出一口长气,转身回到了席上。
      容妤拥着投入怀抱的阿芙,反倒安慰起了她,淡然说着,“马上就要当娘的人了,可不能这么哭哭啼啼的。”
      当夜阿芙拉着容妤睡在了一起,把自家夫君安排进了侧卧,她姐妹二人倚靠在一起,掰着手指叙说着从前往事。
      那年她亲眼目睹了家人的惨死,是容妤把她从火海中救了出来。
      明明容妤她自己也曾遭遇那么多不幸,却用耐心与温柔将她心中畏惧与阴影除去,给了她一段如同家人一般深厚的情谊
      阿芙说起那年元宵,她二人偷偷溜出容阁,在不夜长京里恣意游玩。
      说起二人从街头猜到了巷尾的灯谜,说起了至今也不知道谜底的那个问题。
      说起那小贩手中甜腻的糖葫芦,说起阿芙的情窦初开,说起她远嫁时容妤的满眼不舍……
      过去的温情丝毫未曾褪色,融在她二人的记忆中与情谊里。
      说着说着,阿芙窝在她怀里安然睡着了,容妤手中是那一方她亲手为阿芙绣的鸳鸯盖头,她看着怀里逐渐成熟的小妹妹,心中感慨万分。
      她什么都想到了,却独独不记得自己的事。
      阿芙却替她记得,睡梦中轻轻皱起了眉头,说着梦话,“阿妤姐姐,你为什么不快乐?”
      一把刀而已,要什么七情六欲呢?
      容妤心中说着,伸手抚开她皱起的眉头,将一个吻轻轻落在阿芙的眉心,在心中默默祝愿她往后幸福美好,依旧无忧无虑。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阿芙,容妤踏上了归京的路途。
      孙泽考虑到容妤不稳定的身孕,特地雇了一辆极好的马车,走的一条四平八稳的官道,安排了十几名容阁中身手最好的暗卫随行。
      而至于萧宵,他也曾仔细调查了,既然没得出什么不利于容阁与陛下的结论,便也就接受了他一路随行。
      萧宵代替孙泽成了容妤的贴身随从,事事办的也甚合心意,孙泽倒也放了心,沉默地驾着马车。
      就当马车离开北疆还未几十里远,镇北将军的副将纵马追上了他们,带着一张烫金的喜帖,将阿芙顺利生产的消息告知了他们。
      “将军与夫人请容姑娘为小公子赐名!”副将在容妤马车前半跪行礼,递上了笔墨。
      容妤掀开车帘,看着那笔墨,无奈说道,“这不合规矩。”
      但她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补充了一句,“合他二人的脾性。”随后让萧宵磨墨,思忖片刻在纸上落下了笔,写下了三个字。
      副将双手接过那烫金信纸,看见了三字,忽然喜笑颜开,道,“好,好名字。”
      送走了副将之后,容妤并未直接让孙泽启程继续前进,而是将那喜帖放到了他手上,从容说道,“镇北将军夫人于今日病逝,这是一封递交给陛下的丧报。”
      孙泽呆呆收下那烫金的喜帖放入了怀中,抬头望了一眼并不再多说什么的容妤,眉头皱起。
      五年前,陛下从江南接回了容氏女,着其重新振兴容阁为他所用,随后与怡亲王、镇北将军以前太子苛政无为、残害百姓为由,自北疆、东原、西南同时起兵直指长京,断前太子后路,逼着仍在病榻上的先帝拟下废太子、让位元王的诏书。
      见的人的事,都是由三位明面上操作,见不得人的事,则是由容阁出手。
      从一开始,容阁便不在世人面前展露分毫,隐藏在幕后。
      而不知从何时起,当初拥元王登基的十数名功臣竟一一陨落,不是远离朝堂,便是抱病逝去,还有那突然被揭发私自制盐贩盐的西南将军,念及旧情,陛下还是留了他一具全尸。
      在民间看来,新帝新政,一扫大丰糜烂风气,用人唯贤,更同帝师蒋先生制定了一整套自上而下的改革方案,使得大丰在短短几年的光景里便焕发新生,经济政治民生无一不欣欣向荣。
      或许放在后世,此代都将是光辉耀眼的一幕。
      但元帝的手段,在孙泽看来却算不上光明磊落,比起前太子的苛政,他是另一种令人畏惧的苛政,而那把刀,便是容阁。
      此时的容阁规模已超出了容妤这阁主的掌控,渐渐朝着皇权倾倒。
      知情的人大多以为容阁本就是这位陛下创立,却不知它的前身只是一个收留天下孤苦且大隐于市的武林门派而已,这是初代容阁阁主的初心。
      可那位阁主偏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以至于容妤到了如今这身不由己的地步。
      如今容妤身上的责任很是分裂,一边她仍想继承母亲意愿,为阁中孤苦提供一个安身之处,一边却因容阁过度参与政治留下许多问题。
      有些事孙泽看在了眼里,知道容妤如今正在做些什么,但他却是陛下的一枚棋子。
      他一边驾着车,思索着这些并非他能做主的问题,一边觉得自己怀中那封喜帖简直烫手。
      孙泽明白容妤将这喜帖交与自己是什么意思,她想让他做出选择。
      可他,似乎并没有第二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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