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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偏轨 ...

  •   先生很多电话都不接,来了立刻挂掉,然后发信息。很长一段时间,他上厕所都是带耳机关门。
      我知道有事。
      可我怀孕五个月了。
      我捧着书,在电脑上忙着,本来怀孕在公司就挺不容易,现在就更难了。但我是一个爱多准备的人,总要有好几个进项在手里我才会心安。也就是,我有今天可以花到的钱,也有明天可以花到的钱,也准备了更长远的以后未来可以花的钱。我把可能会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投进了忙碌。
      本职,兼职,未来职业。
      积累,心平气和,宠辱不惊,是我自己给自己的坐标。
      巧了是,一天先生在厨房忙着,手机突然响了,我顺手一接,是个女孩的声音,清纯的,嗲嗲的,喊着先生的名字。
      “亲,你电话。”我喊了声,然后带着忍不住的沉落感微笑;
      先生先是疑惑,然后突然语塞般紧张,看他紧张成这样,我竟然觉得不好意思了,我为什么要接到这个,好似,我不应该破坏这些,也不应该撕开这些,这让先生难堪了,太为难他了。
      “谁的电话?”
      “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喊你的名字。”电话一直没挂,所有人都能听着;
      “什么女孩?瞎打的吧!打错了吧!”先生接过电话,事实昭然若揭,他为了维护自己的那份尊严,把手机开了免提,“喂,哪位?讲话!”
      “——”电话那头许久没声音,然后,“是我。”
      “有什么事?”先生心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胸脯起伏不定,嘴颤颤地,满脸尴尬;
      “噢,没什么事——刚那个女的是——”那个女孩小心翼翼地问,原来,先生是以单身的身份在外面交际呀!
      “是你嫂子。”我不知道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看他拼命掩盖的拙劣而好笑,“来,跟你嫂子打个招呼。”
      “噢——嫂子好。”女孩语气里是非常失望,被骗了一般。其实他骗了两个女人。
      我笑了笑,不想搭理,默默转身走了,先生立刻挂了电话,拽着我的胳膊出了卧室,坐到客厅,忙不迭地跟我解释:“这是出差时吃饭时遇到的老乡,一听声音就认的老乡,大学生没毕业,有时候有问题会请叫我。其他没有别的。”
      我第一感觉不是自己有多难受,而是他也是快三十的人了,竟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大学生不懂事,你不懂吗?我望着先生,抚着自己的肚子,微笑着,气力不大,然后起身,我还要准备课件,还要上课,有时间去计较这些让自己不快,还不如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那时候,我就给自己定义了生活,一直走。
      嘴里有,碗里有,锅里有,未来有。
      这件事情之后,先生确实安稳地与我生活了一段时间。因为怀孕,因为产检,我们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也许是有了共同的传承人,有了这个纽带,先生开始在生活中变得自然而快乐。因为怀孕,第二年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回哪里,就呆在扬州,而先生却接来了他母亲。
      好家伙,我不知道我要跟一个怎样认知短浅的母亲打交道,一心还憧憬。
      他的母亲,不辨东西南北,不会做饭,不会用煤气灶,不会用洗衣机,不会拖地......她不会城里的一切,且从来不刷牙。
      从小,我们家就必须要每天洗澡,每天换衣服,天太冷,就要洗脸,洗屁屁换裤衩,洗脚换袜子——先生也是在与我生活在一起后才知道冬天不能洗澡还要每天洗屁屁换裤衩。可你能容忍你枕边人的一些习惯,却很难再去接纳他的母亲,一个不可能更改习惯的老人。
      她很直白地说自己不会做饭,于是每天就是青菜与粥,没办法,先生下班还要继续做。生活在乡下习惯了,我买些好吃的回来,她总是第一个冲上前去巴拉价格,然后喊道“这么贵!就这么点儿!”一次两次我还可以解释,可天天如此,还说我浪费,我就火了,我花的自己钱,赚得比先生多,你还说三道四地!
      “我现在没办法,想吃啥就吃啥,营养不能跟不上——”先生不和她母亲解释,我就上了,你儿子孝顺你是因为你养他了,我不是你养的,不需要跟你卑躬屈膝,都是女人,你是吃纯面生的你儿?
      “咦,太贵啦,天天买,你工资多些?”她还嫌弃起来,还好意思问我工资;
      “我花自己钱,又不是花你儿子钱,我比你儿子赚得多得多,你不信你问哉!”我没好气,抱着自己爱吃的东西边吃边反驳;
      “嗯!你赚得多也不能这么花!”她还上脾气了!
      “老木,你听到你妈说什么了吗?我是不是要天天喝水养孩子呢?”我的意思是让他也说两句;
      “城里物价本来就贵,不能拿跟乡下比,你那乡下菜才花多少钱!”先生终于陪着笑脸说了两句,不疼不痒,不是我要的力道;
      “嗯!哎呀呀,我这还不能说两句了,城里贵不能去乡下生,又省钱又省事,坐月子也好坐,你什么都听她的,你日子不过啦!”
      “我又不花你钱你管得太宽了吧,你要呆不下去你就自己回乡下去,你在这能做什么!”我也没好气,以前看着挺好,现在怎么这个样了,“你到这里连只老母鸡都没买给我炖汤,你还好意思了!”说完,我背着包甩了门就下楼,大大的肚子一颤一颤地,然后身后传来农村妇女特有的哀嚎拍腿声:
      “哎哟妈妈呀,你娶的这是什么啊,要撵我走呀,哎哟妈妈呀,要撵我走呀~”唱得抑扬顿挫;
      我拿着钱包拿着卡大步流星地出去转着,晚饭没吃,被气饱了,也不想着饿,我沿着大风景区线赚了两圈,她大爷的,哭爹喊娘欺负到我头上了,一个个地,作什么怪!走着走着,我就感慨,但一点也哭不出来,还觉得好笑,活久见啊,以前看乡下人家的景现在自己已经是景中人了!
      此婚不幸啊,从头到脚,没有一处顺利的,我应该感谢老爷爷,让我不出省,否则我挨近这个家庭会万劫不复啊!
      转累了,就坐在路边的椅子上伸直了腿躺着,来去的人不时地扭过头看着我,大冷天的晚上,我就穿着个毛衣挺着大肚子就下来了,风扫着我的半边身子,从毛衣缝里钻进去,但我因为怀孕一点都不冷,反而觉得爽快,小家伙在肚子里游泳,东一窜西一窜,窜得我捂着胸口哎哟哟地疼,再加上小家伙长头发了,搓得人想吐,就在我最不舒服的时候,先生从路左边大步流星地追来;
      “你跑哪里去了?手机也不带,你不知道危险啊!”
      “我就在这逛呢,怎么办,家里有个厉害的,我又呆不下去,也不能让你为难,离家出走的肯定是我了。”我慨叹着,“我想好了,咱们把存款分一分,都少受点罪,我怎么能阻止你当大孝子呢,你当不好丈夫当不好父亲都是小事,但不能当不好大孝子啊,我嫁给你图个什么呀,就图天天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说着我就委屈上头,上气不接下气,眼泪直流;
      “说什么呢!不要说胡话,这事是我妈错了,我跟她说了,”先生坐在我旁边,给我披上外套,抱着我,“我说了,我们的生活不需要你管。”
      “你真说了这句?”我有点怀疑,不,是非常怀疑老公还能为我们的生活说出这句话,“你骗鬼呢,我才不相信!你永远喜欢保护的都是外人,别以为我不知道!”
      “真的!不信你自己回去看,到现在我妈还坐在床上生着气呢!不光生你气还生我气!”先生的服软让我心里顺气了不少,“我定好明天早上的车票,让她回老家,反正也帮不上忙,喊她来就是怕你受委屈,没想到来了你更受委屈了。”
      这些话还算合适,我也就同意回去了。推开门,先生准备了满桌子的菜,凉菜熟食,客厅和厨房的灯亮着,两个卧室的灯关着,侧卧里,传来先生老母亲哼哼唧唧的声音。
      摆筷子拿碗吃饭,我心情不错。坐下就吃。
      “哎呀呀,哎呀呀呀——”她老母亲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像遭了大灾大难,“哎呀呀呀~”
      “哎,”先生叹了口气,然后用胳膊推了我下,给了使了个我想明白的眼色,然后大声地命令我,“去,给妈道个歉,让她消消气,出来吃饭。”然后屋里配合地又凄厉地哼哼唧唧!
      “啪!”我把筷子碗猛地摔到桌子上,然后腾地站起来指着先生就骂,“骗子!你这个骗子!!你哄我回来就是要跟你妈道歉请她吃饭!你不是跟我说让她今后不要干涉我们生活的吗?!骗子!大骗子!!”当着他老母亲的面,我的拳头不受控制地落在先生的后背和肩膀,先生都来不及也不敢招架我,我发了疯,我还要去哄她!
      “哎哟啊啊啊,木啊,现在送我回家吧——”
      “都别闹了!”先生突然爆发了!我就站在边上抱着肚子哭!都是骗子!
      “能不能都不要闹?!”先生走进侧卧门口,“你非要闹不行,她吃点零食是我愿意地,你要看不下去就不要看,你非要让她这时候不痛快?我们两个人在这里成家立业,好不容易有点奔头,接你来你还来这一出!你是为我好吗?”
      “走,回屋里去躺着,别吃了,歇歇再吃。是老公错了,不该逼你,让你受委屈了。”哭喊振得我肚子生疼,好一阵子都是头脑不清醒般,不知道我的孩子是不是耳膜要裂了,哎,造孽啊,有这样会作事的人,但她欺负不到我头上,这辈子我只哄小孩,敢动我,我就拼命。
      先生母亲的作为,让我对去他家又多了层恐惧。先生很为难,好在,送走他母亲,我们的生活又走上正轨了。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年假即将到来,我的预产期也开始提上日程。
      因为第一次生孩子,心里恐惧,身边没有其他人,先生还要出差,到底还是要有个有经验的老人在身边会好一点。
      先生的母亲自然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只能是我的母亲了。
      我与自己的母亲不熟悉。
      她在我成长的过程扮演的是一团黑色,让人窒息的黑色。如果我没有考得这么好的大学,她会永远看不上我,鄙视我。这句话出自亲戚之口。
      好讽刺,现在我无处伸手,不得不找自己的母亲,先生本来觉得两个人可以,简简单单的,但是,随着月份增加,他也渐渐没了信心,再加上我们每天研究新生儿的书籍,越看越紧张,有些不经意的后果似乎是两个人很难应对的。
      于是,开始与母亲联系。
      我很难张嘴。我不爱欠人情,包括自己的母亲。我内心排斥她不是亲人,可遇到事情,我只合适向她伸手求援。大姐做了说客,让母亲早早地辞去保姆的工作来到我这不足六十平的小房子里为我们收拾做饭。
      母亲来的时候劲头是十分足的,我们给了生活费,伙食交给她安排。只有两个星期还算和睦的生活,很快,母亲的便与我相处不好,我们都不耐烦对方。
      如父亲电话叮嘱所说,你妈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跟一张嘴不好。极其悲观自哀的情绪,加上自怜不止的情怀,还有,她开始干涉我与先生的生活。
      “小木,有些话就不该我说的,你们结婚那么久,也没给俺家姑娘买个首饰什么的,还有,你家那边的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
      “现在上班都忙,孩子都要生了,也不方便回去走这个过场——”先生很抵触很为难;
      “嗯,我看啊,你这婚瞎结,人家不拿你当回事,你还舔巴巴地拼死拼活省吃俭用,连婚礼都不办,这算什么,嘛,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瞒着你!”先生上班,母亲开始无休止地唠叨,我没法解释;
      “你不是说你公公婆婆都有退休金的吗,现在房贷压力这么大,他们年纪大在乡下又没什么压力,不给你们给谁个,”母亲仇视一切,看不上一切,用自己的方式搅和着生活,我心里太明白了,那样的家庭,不伸手跟你要就不错了,你还指望跟他拿,“你还许给人骗喽,我跟楼下这些老人聊天,一说小木老家哪里的,人家都说那里穷死了,你眼也不知长哪里,瞎了找他!”
      我常无言以对,家庭关系尴尬至极。先生为了面子,没办法,电话跟父母说了这些,他父母凑了一万块钱来给我们还房贷,还定下了准备办婚礼的大概日子,但,先生满脸的不情愿,他丝毫不想办什么婚礼。
      他的态度触怒了我,在这种环境中,让我崩溃,我的预产期正好在过年的二月份,就一直坚持上班,放年假后再休产假,工作的劳累,家庭的压抑,怀孕的疲惫,让我一触即发。
      “你觉得我还不配一场婚礼吗?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提到这些你就抵触,你心里到底憋着什么事?”
      “你想什么呢!”先生也怒了,见我们吵架,母亲没有劝架的意思,反而是冷眼旁观,先生继续找着借口,“孩子都要生了,还办什么婚礼?我家里人意思是等小孩生下来抱回去办个酒席——”
      “你想得美,我生的孩子没有我的允许哪里都不许去,我的家没有我的允许谁也都别想来!”我摔门而进。我不能直接对母亲发火,因为是有求于人家的,只能全部发泄到先生身上;
      “小木,你不要由着她,能不够,你现在不管以后你能管住她啊!自小脾气就这样,嘴咯咯地不饶人,我说话都呛我不知退让,欠收拾!这要放在过去,早吊起来打死了——”母亲带着得意教诲先生,我冷静地坐在房间里,随手拿了床边放着的两个喝水的玻璃杯,还挺趁手,今天先生要是混蛋上杆子爬,就免不了一场鱼死网破,然后我迅速打开手机,按好110,他敢凶巴巴进来我就先拨电话报警然后再跟他拼命。
      “妈,这是你作为她母亲应该跟我说的话吗?你也不看看她现在什么样了——哎!”先生无奈的语气加着叹息,然后两眼微红地走进房间,我看他没有攻击性就撂了电话,放下杯子,先生见我神经紧绷,惊吓过度,就掀开被子给我脱了鞋让我躺在被窝里,他给我暖着脚,我还是不能从刚才的紧绷中完全释然,眼神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一片模糊;
      “亲,哎,这叫什么日子,我觉得你妈不适合在这里,她心也不在这,天天这样,不如就我们俩,或者——”先生看了我一眼,我见到他的眼珠子转了下;
      “你妈也不适合来。没钱请月嫂,有什么办法,你还要出差。”我立刻封杀先生的想法,把我丢到他的老家或者把他妈妈弄来,都是我不愿意的;
      “哎,我无所谓,我都能忍,就是心疼你。”嗨,先生现在觉得心疼我,我笑了,能心疼自己的只有自己呀,你心疼也疼不到点子上去。
      因为这件事,母亲便消停了一阵子,但是她变得怪怪的。她一直没有笑容,但见我们下班回来却刻意龇牙咧嘴地挤着笑容,大姐和妹妹常来看她,她在周末也常去串门,这下好了,大姐与小妹轮番打电话说我对母亲多么不好,不知道感恩。
      每次我接电话时,母亲都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做这个忙那个,晚饭多是先生做,而大姐与小妹一来,她就又自己在厨房忙个不停,然后出来,抱怨后心头疼,肩膀疼,腰疼,腿疼,脖子不舒服等等,一切都像是我与先生累着她了,姐姐与妹妹脸色不好,我们也很尴尬,孩子还没生下来,已经一大堆事情了。然后,先生说,你妈妈是不是想要钱,他跟同事聊天时说了,同事说不行就给点钱吧。这件事我是决不同意的,她没有养育我,过来帮我的忙还要钱,如果花钱,我不如请个阿姨顺心,况且,你要给多少钱才行?给少了,人家看不上,给多了,手里也得有啊?
      “二妹,忙啊?”待产还有十天,大姐笑嘻嘻打来电话,我正躺在床上,“噢,不忙的话我有个事情跟你商量下——呵呵”
      “什么事?”我假装傻问道;
      “就是,哎,怎么说呢,老妈不是在你家帮忙吗,我跟她也了解了,天天忙起来也挺不容易的,要不,你跟小木每个月给她点钱,让她也开心开心,也不要多,几百块钱就差不多,她去你家又不是赚钱的——”大姐自以为是的说辞充斥我的脑子,我静静地听着,我要发工资给自己的母亲,亲情何在,我现在是困难之时,产后三个月只能拿底薪,岗位会不会被人替代都不好说,每一分钱我都要掰开花呀——
      “不可能。如果要给工资,我就不麻烦母亲帮忙了,我们自己来。手头确实拮据,年底要提前还点房贷,比不上你们婆家厉害,有人帮助。”
      “你真不懂事!跟你说也说不通!你多少给她点钱也是好啊,你以为家里有个小孩没老人人力物力帮忙日子能容易啊——”
      “可以啊,你说多少,按照你说的我把前面工资给她结算了,然后,我们签字画押,以后养老送终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自己承担。不是要算钱吗,钱都算得清爽,以后就不要跟我打感情牌了,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哎,”大姐明显理亏,自知难辩却仍旧挣扎,“不跟你说了,都是为你好,你也不懂。”
      我挂了电话。跟先生说了这个事情,母亲在大姐家还没回来,我一边说一边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厉害吧,我妈就是与众不同,虽然叫着妈,但不是亲生母女关系,没见过吧,我也第一次见到。
      那两天过得很舒服,我们都认为不给工资母亲不会在周一时候赶来帮忙,心里也就默认了这个生活状态。先生直接请了假,陪我待产,我心里已经做好准备,人生不舍不得,为了孩子,等生育报销下来,我就辞了工作,另辟蹊径。
      但没成想,周一的一大早,很早很早,大姐送着母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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