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白云舟

3、第 3 章

　　祁俞抓着祁昭落至北海，他拎起祁昭走入二龙女宫殿。

　　“二姐。”

　　“进来。”

　　灵霜已经清醒，如今正卧床静养，她神情平静，虽然气息微弱，却未见丝毫怒意，想来应是放下了。

　　小小的火龙被放上床榻边沿，灵霜低头望去，微微蹙眉，问道：“十七弟怎么了？”

　　他将寒魄草递给灵霜：“为了这个，这小子甩给我自己跑去摘，拉都拉不住。”

　　灵霜微怔，说：“任性妄为。”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却是抓起小火龙，放于掌心上，小心地戳了戳。

　　祁昭一睁眼便看见面色苍白的二姐，白玉般的龙角轻轻地蹭了蹭灵霜的指尖，安静地待在莹白的手心上。

　　“二姐。”

　　灵霜微微笑起来，摸摸他小小的龙头，说：“真叫人不省心。”

　　祁昭挥爪指指寒魄草，在掌心欢快地游了游。

　　寒魄草寒光湛湛，其中仙力无穷，正滋补水属性，可以加速灵霜的痊愈。

　　灵霜点于龙头上，便有温和的仙力如水般涌入，缓解他的神识旧伤，她体内纯黑色的龙珠蒙蒙发光，仙力滋润无比，她是最贴合水属性的一条龙，龙珠仙力可谓一味灵药。

　　祁昭甩甩头，却挣不开这根手指，片刻后灵霜收回手，说：“多谢十七弟。”

　　一阵红光闪过，祁昭变化成人形，将寒魄草塞到她嘴边，寒魄草化为阵阵水流涌入，包裹住龙珠，乌光浮沉，龙珠缓慢修复着。

　　祁俞上前一掌按于身后，仙力渡入，加速吸收。祁昭立于一旁紧张地看着，他火属性过重，并不适合相渡。

　　待寒魄草药性彻底消失后祁俞收回手，关切地看着她。灵霜脸色好了一些，她摇头道：“并无大碍。”

　　祁昭这才松了口气，说：“我前日出关听闻此事，当场便格杀了玉沉仙君。”

　　他挠挠头，偷偷觑了眼，这事确实是他冲动了，也不知道二姐对那人到底是怎样个想法，不过无论如何，龙族绝不会容玉沉仙君再活着。

　　“杀了便杀了。”灵霜平静道。

　　“二姐你不难过就好。”

　　“龙族岂是那等念念不忘卑躬屈膝之辈。”她眉目间自有一股傲气，说：“冒犯龙族者，杀无赦。”

　　“正该如此！”他又问出心底的那点疑惑：“人族图谋龙珠做什么？偏生还如此明目张胆。”

　　灵霜回想片刻，不确定道：“好像是想借此使凡人复生。”

　　“但龙珠并无此作用，分明是流言！”

　　“他们要的，是二姐的龙珠。”祁俞目光深沉，说：“龙族唯有二姐水属性深厚，龙珠可谓至水，许是有什么法子蕴养魂魄。”

　　“狂妄！”

　　祁昭猛然握拳，龙火升腾，说：“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收龙珠！”

　　“你消停点。”

　　龙火噗噗熄灭，祁俞这才收回目光，拉着他就往外走。

　　“不过无稽之谈，人死不能复生。”

　　灵霜若有所思，黑色的龙珠中有波纹阵阵，蕴有无穷生机。

　　祁昭走出殿门，慢悠悠跟在祁俞身后。

　　“你接下来是不是打算去鬼族？”

　　“七哥你怎么知道！”

　　“就你这个闲不住的性子。”

　　祁昭吐出一口气，说：“两千年了，该报仇了。”

　　赤鳞枪被他握于手中，龙火喷吐，尽是灼热战意。

　　鬼族立场飘忽，素来神秘，手段鬼祟，且一向暗地里图谋妖族，这么多年向来不合，是以多年前祁昭同阴离仙君一战，却不慎被伤了元神，于是龙族将祁昭置于火山，秘密调养，一去就是两千年，到得如今元神却仍未圆满，实是处处透着诡异。

　　只是祁俞一时也没有证据，龙族也不好倾力诛杀鬼族，仙界尚还有人族凤族等等，各方牵制。

　　祁俞见那熊熊的龙火便知拦不住他，且龙族断没有一笑泯恩仇的道理，他嘱咐道：“此去万万小心，小人伎俩不得不防。”

　　“同样的亏我不会吃第二次。”

　　炽热的龙火升起，他直奔远方。

　　前日他归来便打上人族，一枪钉死仙君的消息刚刚震动仙界，如今便要再次杀向鬼族，无数仙人皆抬头看着那急速飞掠的红色，心口突突直跳。

　　“这小霸王是要去哪？”

　　“不得安宁啊！”

　　有人辨认出方向，惊疑不定道：“莫非是鬼族？”

　　“鬼族？！”

　　众仙皆惊，心下凛然，两千年前那桩恩怨谁人不晓，鬼族阴离仙君暗算祁昭，让他吃了个大亏，这梁子可是结大了。

　　“以他的性格，怕是当真是寻阴离仙君去了。”

　　“若不因二龙女，只怕他出关当日便打上门了，哪里能等到如今。”

　　“如今这小霸王已入神君，阴离绝不是对手，且看鬼族有何手段。”

　　有仙人心念急转，悄然说道：“若是两族再起纷争，却是于我人族有利。”

　　“正是。”

　　“这许多年，委实艰难。”

　　“……”

　　黑雾森林，阴风阵阵，黑影缥缈，风也似呜咽，有细微歌声从远方传来，那是魂魄的低语。

　　“人也寥寥，鬼也渺渺，莫道归途，莫言来生，尘缘散，就此罢……”

　　一簇火苗骤然亮起，砸入森林，惊起无数鬼鸣。

　　沙沙。

　　“阴离，滚出来！”

　　祁昭立于上空，龙火不熄，灼眼无比，使黑雾退散，燃出一片朗朗乾坤。

　　鬼族远远地看着他，不敢上前接近，阴离仙君的事同他们也无甚关系，鬼族同样不想彻底同龙族对上，是以一时无人冒头。

　　一阵阴森鬼气悄然于地下掠过，无声无息，阴离仙君收敛气机，向外逃窜，但这点小伎俩却瞒不过已然成为神君的祁昭。

　　炽热的火团从天而降，正正落于地面，而后一冲而过。火焰演化成龙形，逼近阴离仙君，毁灭的气机无孔不入，鬼气蒸腾，将黑气焚烧殆尽。

　　阴离仙君神色阴沉，身后是逐渐接近的张扬龙火，他忽然调转身形，向一旁飞去。

　　祁昭死死地盯着他，红色的竖瞳明亮而炙热，他脸上有片片龙鳞浮现，一声低沉的龙吟声响起，声波震散朦胧的黑雾，他已来到阴离仙君面前。

　　“铛——！”

　　阴离仙君避开砸下的赤鳞枪，枯瘦的指尖抓向他，霎时便有乌光掠过，赤鳞枪一晃，打落这不起眼的攻击。

　　无尽的龙火倒映于他眼中，透过这熊熊的火光，他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祁昭，没想到祁昭竟还能活下来，修为更进一步，他心下大恨。

　　赤鳞枪不断地砸下，阴离仙君步步后退，身上鬼气早已消散大半，手上也有被灼烧出的伤痕，不多时便形容狼狈。

　　祁昭一言不发，只冷冷地看着他。

　　见他这幅漠然的模样，阴离仙君咬牙道：“不过手下败将。”

　　“若只惦念过去，只会像你这般停滞不前。”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们不过是占了个好天机，生来便是仙君！”他忽然大怒起来，恨声道：“我若是你，怎知我不得存进！”

　　他满脸不忿，向祁昭扑来，尖锐的指尖几要戳到脸上。

　　祁昭并未闪避，红色的龙尾打向阴离仙君，喀嚓一声，他手骨这段。

　　“叮——”

　　赤鳞枪将一抹银白打落，这状若龙鳞的暗器寒光湛湛，阴森恶毒，专斩元神，上次祁昭便是猝不及防被打中，这东西异常诡异。

　　祁昭伸手虚虚抓住这片银白，赤鳞枪横扫而出，阴离仙君当即重创，仙力真灵在不断流失。

　　“这到底是什么？”

　　阴离仙君紧咬牙关，一字不说。

　　祁昭看看他，一簇龙火落下，逐渐燃烧，阴离仙君惨叫一声，鬼气鼓荡，却始终无法挣脱。

　　龙火越烧越旺，将他小半个身子都燃尽，他却仍是沉默。

　　“嗤——”

　　阴离仙君灰飞烟灭。

　　祁昭端详着手上这一点银白，却见它忽然颤动起来，似要飞离，祁昭皱眉，龙火骤然升起，牢牢困住。

　　半晌后，这片形似龙鳞的暗器安静下来，归于平静。其上寒光闪闪，材质坚硬，纹路与龙鳞相似，大小也一样，只是这绝不是龙鳞。

　　祁昭收起这片白鳞，不再停留，飞回北海。

　　这块白鳞过于诡异，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要赶紧交给父亲和兄长。

　　鬼族。

　　云蔟切断联系，低垂着眼眸，恭敬道：“无法召回。”

　　“罢了。”

　　有纤纤素手缓缓拨动琴弦，说：“玉沉和阴离过于无用了。”

　　云蔟屏息，不敢作何回应。

　　静默片刻后，那缥缈声音再次响起。

　　“上清，知悉了吗？”

　　“此事秘辛，仅有龙族同长明神尊知晓其中内情。”

　　“如此，那他必然也知晓了。”

　　妙清勾唇，摆摆手，云蔟告退。

　　阴冷的内室中，月华遍地，如瀑似的黑发披散，铺满整个地面，一根长长的银钗略显随意地簪于脑后，美人脸色苍白，眼若寒星，柔弱无骨的玉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按于琴弦上。

　　美中不足的是美人脸上有一道裂痕，宛若被剖开般骇人。

　　多年前，上清神尊宗明衍来此，强横地抢走了鬼族至宝月冥露，妙清抚上这裂痕，笑容温婉，眼中却冰冷一片。

　　“人死，当然能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