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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秦家小丫头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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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暗,芙钰掩面下了马车,和门厅的人打了招呼,就进了蝶恋花楼。
“哎!那位姑娘进去了,凭什么她能进,我不能进去?”
芙钰听见这声音有些阴阳怪气,回头看了看,是个高个儿的丫鬟,在和门口的姑娘们争执,是认不出自己的人,也懒得管了……
的确,这是个高个儿脸白的大丫鬟了,一身粉黛衣,头顶翠玉簪子银尖儿。荆晚云不知道是擦了多少红花的白玉粉,夜色里数他的脸最亮,胭脂也抹得古怪,两弯浓眉更是可笑。
花楼姑娘们笑道:“姑娘,你家公子一个人来就行了,不必跟着!”
又一语道:“怕是姑娘来了我们花楼,被别的客人误会了,坏了咱家招牌,可就不好了。”
秦苓是在旁边无奈遮了遮自己的脸,自出生以来,还是头一次觉得这样丢人脸面。想逃,却又被身边自己的“丫鬟”死死拽着。
听见一言:“这位公子还需好好劝劝自家丫头吧……”
秦苓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翻身的把儿——摆出一副公子姿态儿,对着荆晚云清了清嗓子:“对,云儿,今日咱们还是回府……”于是牵着荆晚云的手就往回走。
“小子,你难道忘了约定?”荆晚云小声嘀咕道:“小爷可就今日这一次机会,一定要进去!”
秦苓皮笑肉不笑地凑上前去,举着手指头在荆晚云耳旁说道:“你忘了,我们俩可是‘临安府三大才子’之二啊二!被人认出来丢不丢人啊……不如……你先去商铺买了男装换身衣服再来……”
荆晚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罗裙,尺寸小,连裙摆短得快触及膝盖了,也是有道理啊……
“那好,你今儿带小爷我去趟夜集……”话儿还没说完,听见前面一位官爷冲着他们喊道:“秦苓!在这儿做什么?”
“啊,爹!不好,快跑!”秦苓被吓的面色惨白,顾不得荆晚云,撒腿就跑。
“你爹?”
荆晚云拾起腰间的手绢,掩住了自己的大红唇,转头定睛一看,是位着蓝衫的官爷,看上去怒气攻心,瞪大了眼。
他想着:不好!是秦家老爷?一定是认得出自己这荆家公子模样的人,若是这样,趁还未被识破乔装,还是先跑为妙!
“少爷,等等云儿!”于是跟着秦苓,穿着不合脚的绣花鞋别扭地逃离了现场。
“秦老爷,怎么了?难道是公子又偷跑出来了?”秦老爷身边站着一个瘦高的老头,穿着锦绣华服,一看就是位朝廷大官员。
“卞大人,里面请。是小官认错了人,刚才看那丫鬟儿的面容,我们秦家可没这么不堪的丫头儿,请!”
二人来到了花楼第三层的“荷花厢”,进门去,厢房内的女子正候在房内,原来是芙钰。见二位大人进了门,芙钰这才摘了蒙面帕子,命身后跟着的下人去门外守着。
“小女芙钰参见卞大人,秦大人。”芙钰此时才脱了青灰色长袍。
秦老爷怯怯地坐到了一边,看了眼儿芙钰,芙钰也撇了一眼儿,视线一经触及,秦老爷就羞愧地移开了视线。
这芙钰,本是秦家的小丫头儿,那时,一直跟在有身孕的秦夫人身边,在一次赏花会上,被卞采楽看中了,一张口就问他要人,就算对这丫头再疼爱,也不能得罪了卞采楽……
“呵呵,故人相聚啊……芙钰,见到老秦,想起了不少往事吧……”卞采楽坐下喝了口小酒,“嗯?”
芙钰笑了,拿起酒壶给卞采楽又湛满了杯:“那可不?没有当年的秦家小丫头儿,何来今日的芙钰?还是要感谢二位大人。”
感谢?秦老爷不禁失笑,要知道当年这桩惨事,成了他一大心结,这小丫头哭着喊着不愿自己被赠给人家老爷,关在柴房里日日以泪洗面,求着秦家老爷和夫人,求着管家,管事的婢女……秦夫人打心底儿是最舍不得这乖巧的丫头儿,送她走时也是伤心欲绝,没几天便因此小产……
三人聊着。
“既然芙钰也得到了长公主的信任……”
卞采楽这句话还没说完,芙钰就接道:“近日因荆家公子没死,长公主甚是不悦。”这话的意思,就是在显摆自己是赵珍珠的人。
“她再如何不悦,这荆晚云在我们手里如今也是死不得的。要知道,他可是扳倒赵珍珠的好棋子儿,若不是我想了办法提前知晓,让人偷偷先给他掺喂了死丹再投他入水,这棋子可就丢了!不过如今,荆家公子这大宋驸马没丢儿,长公主也没因此怪罪于你。是出好戏!”卞采楽有些得意,狠狠地瞪了芙钰一眼儿。
“芙钰可险些就丢了小命!”
气氛僵持。
“荆家公子是没死,”秦老爷想替芙钰解个儿围,,思索一番,补充道:“大人,小儿秦苓与荆家公子私交甚好,听他说,这荆晚云,性情大变,已经不是从前的荆晚云了,想必本来与我们合作之事,他如今会变了卦。”
“无妨…今天就到这儿,散了吧……”卞采楽放下酒杯静坐,等秦老爷走远,看四下无人,一把儿将芙钰搂到了怀里,笑的样子很是瘆人:“芙钰丫头儿,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入宫陪伴长公主吗?因为,你啊,足够心狠手辣……”
十年前的一日,那个小丫头儿模样的便是芙钰,白日在秦府内,鬼鬼祟祟溜进了屋,熟门熟路地躲开了秦家下人,在秦夫人的枕头内偷偷放了足以致其小产的草药香囊……
却不想,这日卞采楽正为了来接她,在后院目睹了整个过程。
不出十日,怀胎已五月的秦夫人体力不支,小产后,伤心欲绝,让秦老爷写了休书,出了家。
“知道害秦夫人小产的药包……是谁替你取出来的吗?”卞采楽瞪着芙钰的眼睛,一脸坏笑。
“芙钰可不知道,卞大人在说什么,大人莫不是今日相聚太开心,没把控酒量,醉了啊。”芙钰面色丝毫未改:“来人,替我好好送送卞大人。”
一旁的手下应了声,就将卞采楽请出了楼,芙钰却“腾”地,独自瘫倒在屋内,眼里带着恨……
此时,荆晚云仍在市里游荡,这些日子一直被软禁在府内,许久没走过这片地域,刚才慌了神,穿着小绣花鞋别扭的很,怎么跑也没跑过秦苓这个儿怕爹的臭小子。
如今大晚上,穿着不合身的服装,踩着小大半儿的绣花鞋,还磨起了泡,走起路来歪歪扭扭,还顶着一颗刷白好似发光一般的大头儿,走在哪儿都很惹人注目。
旁人远看都要对他避让三分,都说不知道是谁家的丫头儿,怕是得罪了送子观音娘娘,出生之前被好好“修整”了一番……
荆晚云心里还是埋怨秦苓的,虽然换了副年轻身体,他心里的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年已四十的大叔高泽而已,况且这身体真是深得自己的心意,丢脸丢成这样,怎能不心疼自己俊俏的小脸儿?
“我要让你秦苓丢大了脸!让你无脸再来闹市,只能躲在小钱塘!”
他整了整心情,也没法儿开心起来,对着那些对他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小老百姓大喊道:“我!我是秦家的丫头儿!钱塘县令秦大人家的,秦家,秦家公子可喜欢我了!还说日后要与我成亲呢!哎呦,都不好意思了说……”
荆晚云故意作了娇羞之状,旁人看了,真想把自己的眼睛擦干净,退的更远了。
不过荆晚云的目的是达到了,在这抱怨赶他离开让他住嘴的声音里,他也听到了,类似秦家公子真没品味,要娶的姑娘真倒胃口的话儿。
没错,他秦苓要知道,惹了我荆家公子荆晚云,可是有的瞧儿了。
荆晚云在心里头狠狠地痛骂秦苓,走在大街上的步伐也是显得洋洋得意,死过一回,丢人这种小事有什么可怕的!如今已经丢过命丢了面儿,大少爷的角色扮演的也是得心应手了,潇洒走江湖难道不好吗?
不过,为了寻一个卖布卖衣的店铺,自己也不知走了多久,想着今日是连顿晚饭都没吃到,饥肠辘辘口渴难忍的荆家公子,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就盯上了酒楼里头的大鱼大肉……
正要向前,迈了一步,就被小鞋磨得疼痛的脚趾头提醒了他,噢,自己现在打扮的是个姑娘模样,要表演出分寸来才是。
掂了帕子半遮着脸,“婀娜”的身姿、“高挑”的个头儿,是让这位“姑娘”一进门儿就吸引了目光一片儿。
店小二带着手巾踱过来,两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见这“女子”的绣花鞋开了线儿,也忍住了笑,只恭敬地问了句:“姑娘,就一位吗?”
荆晚云的嘴躲在帕子后头不敢多言,掩面儿点了点头,这一趟儿还算是顺利地被请进了店内,坐下后装模做样理了理衣裙,细声细语地问了店小二有哪些好菜,就吩咐着点了几道佳肴,还不忘再来盏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