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魃》七月在予

23、人族鼎

　　沈临渊听着忍不住皱了皱眉，有些心疼这个女魃神君。

　　“后来呢？女魃神君就这么让巫族赶走了？”顾御舟问道。

　　“喵呜——是啊，女魃神君就离开了西北，去了西北偏北的地方。”

　　“可是……女魃不是很强大吗？她打不过巫祖？”李轻舟问道。

　　“喵呜——女魃虽然强大，但是巫祖人多，十个巫祖打一个女魃还是能打得过的。”小黑猫叫了一声，继续舔舔自己的爪子，“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大妖姥姥说的，至于四千年前的真实情况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小黑，大禹铸九鼎真的是为了送女魃回天庭吗？”沈临渊问道。

　　“喵呜——这个我不知道。大妖姥姥没有说过，要不，等有机会，我去问问大妖姥姥。”小黑猫说道。

　　“你的大妖姥姥是什么来头？在哪里？”李轻舟问道。

　　“喵呜，大妖姥姥是一棵活了四千年的榕树妖，在妖都的无尽藏海中。她知道很多，但是人老了，也忘记了很多。”

　　“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去看看大妖姥姥。”沈临渊说道，“快半夜了，你们的客房在一楼那里，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去你姨母家。”

　　“好。”李轻舟高兴地答应下来，他把扒拉在他肩膀的小黑猫拎下来，抱在怀里，“走，你还有什么好玩的故事，有空讲给我听听！”

　　“喵呜，还有好多，不过都是妖族的，你要是想听，我以后都可以讲给你听。”

　　“小黑，你能变成人形吗？”

　　“喵呜——我的法力还不够，变不成人形。”小黑猫伸出粉色的舌头在李轻舟的手背上舔了舔。

　　沈临渊也回屋休息去了，躺在床上，由于连日来的奔波和疲惫，他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荒野茫茫，无边无际，荒山一座挨着一座，一片连着一片，重重叠叠，仿佛没有尽头。在荒芜的原野上，一个青衣白发的背影站在河边，河水已经干涸，到处都是枯黄的草。

　　乌鸦凄凉的叫声从干枯的树头传来。

　　“神君？”

　　沈临渊慢慢走过去，他认出了那个青衣白发的背影，是女魃神君，没错！

　　“寻吾作甚？”女魃背对着他，而后慢慢转过身来，只见那张脸上只有一层干皮包着骨头，两个眼眶已经变成了黑洞，女魃青衣之下，是一具白森森的骷髅，根本不是人！

　　他知道这是梦，便尽力控制自己的恐惧：“神君，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女魃神君冷笑道：“什么样子？这个才是我真正的样子。”

　　她伸出白森森的骷髅手，搭在了沈临渊的肩膀上：“怎么？你接受不了我真正的样子？”

　　“啊——”

　　沈临渊从梦中惊醒，他伸手摸了摸额头，一层汗珠已经打湿了额前的碎发。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一看窗外，天空已经灰蒙蒙的，显出了一丝亮光。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指针指在了六的位置上。凌晨六点钟，他早已经没了睡意。梦中见到的青衣骷髅，深刻地镌刻在他的脑海中。

　　他抬手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硬生生将自己烦躁的情绪压下去，他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我到底在想什么？！人神殊途，更何况，她找到九鼎之后，肯定要离开的。”

　　睡意全无，他收拾了衣服，进入浴室洗澡。

　　早上，他让张姨准备了早饭，自己一个人跑到了兰亭公馆后院的花园中散步。清晨的风很是凉爽，还有云雀在枝头蹦跶。花园里的兰花原本是半个月换一次，现在，自从女魃神君来了之后，兰花枯萎的速度比平常快了很多，为了不让神君难过，他让人每天把兰花换一遍，绝不会有一丝枯萎的迹象。

　　他刚走到花田上时，便远远地看到了一个青衣白发的背影坐在湖边的石头上，那人伸手在湖水中划动，看着一圈又一圈的波澜慢慢漾开，碰到湖岸后，又折返回来。

　　看到背影，他现在还是心有余悸，他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花田这边，远远地看着女魃神君。

　　“沈临渊……”女魃神君没有回头，看着湖水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不要过去！不要过去！不要过去！他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阻止他。但是，处于理智，他还是愿意相信女魃神君，他走过去：“神君。”

　　“你站那儿干什么？”女魃神君的面容倒映在湖水中，依旧是冷艳动人，跟之前在梦中看到的骷髅完全不一样。沈临渊心想，应该是自己太过于焦虑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没什么，想叫你去吃早点。”

　　“我不吃。你让他们尽快吃完，然后出发，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女魃神君抬起头盯着他，沈临渊继承了母亲宁月的容貌，长得眉目如画，鼻梁高挺，皮肤白皙，三庭五眼都很均匀，是标准的美人骨相。

　　“好。我去催他们。”沈临渊被她盯得脸发烫，赶紧转身离开，生怕自己的心思会被对方看穿，说实话，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他是一个习惯于伪装的人，伪装自己的喜好，压抑自己的情绪。

　　李轻舟的姨母浦三思住在夜谭市的临平区舟山路，她在这里开了一家小茶馆叫做无名。进来喝茶的人几乎没有，大家都喜欢打包奶茶带走。

　　“到了，这里就是我姨母家，我以前来过几次。不过那时候，我从来没有细想过姨母为什么不姓杨，而是姓浦。”李轻舟抱着小黑猫说道。

　　女魃神君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周围街道行人少得可怜，偶尔飞驰过一两辆车，也是摩托车居多。她的目光扫过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居民楼的三层中央，有一个破碎的窗户，灰白色的窗帘从里面飘出来。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那屋子里的墙上，挂着一张老人的遗照。

　　“怎么了？”沈临渊循着女魃神君的目光看过去，他抬手扶了一下眼镜，隐约看到了里面的遗照。

　　“有人在看我们。”女魃神君淡淡地说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来呀！”李轻舟抱着小黑猫已经先一步踏进了无名茶馆里。“姨母，我来了！”

　　浦三思正在收拾柜台的东西，听到了李轻舟的声音，赶紧从柜台后面走过来，拿起旁边的抹布擦擦手：“李轻舟？真的是你！你这孩子怎么来了？”

　　浦三思看上去是个三十五岁的人，但实际上，她作为妖族，已经有三百多岁了。“姨妈看看，这么多年不见，你长高了！高考了吗？”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李轻舟怀里的小猫。

　　李轻舟怀里抱着的小猫缩了缩脑袋，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没有呢！姨母，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我养母杨翠华的事情……”李轻舟的面容变得沉重。

　　“你都知道了？杨翠华告诉你了？”浦三思问道。

　　“没有，她叫我来找你。前几天，我养母被妖族杀了。”李轻舟克制着自己的愤怒，用极其平淡的语调叙述。

　　“你怎么知道是妖族？”

　　“我告诉他的。”浦三思看到了后进来的女魃神君，后者一袭黑色长裙，华贵冷艳，黑色长裙和白色长发衬托得更加亮眼。

　　“神族！你你你是女魃……神君，您竟然苏醒了？”浦三思惊讶地看着女魃神君。

　　“自然。你把他的身世都告诉他吧。也省得本君再浪费时间，带着这个孩子到处查真相。”女魃神君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浦三思见状，立即从柜台后面冲了五杯茶端过来，给他们一人一杯。之后，才慢慢说起来。

　　“孩子，你的身世，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姐姐也就是你的妈妈叮嘱过我，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告诉你。”浦三思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慢慢说道。

　　“姨母，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到底是谁先杀我呢？”李轻舟抱着小黑猫恳求道，“姨母，你就告诉我吧。把一切都告诉我，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哪怕我只是个半妖。”

　　“好，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的生母就是我的姐姐，叫做浦玖豫，我们都是蒲苇妖，三百岁了。三百年前，我们还是夜谭市堡湖滩涂上的两个芦苇妖怪，刚化形不久。后来，我们进城去玩，碰到了一个算命师左方澜，他是个很厉害的算命师，能够算出人的过去未来，前世今生。”

　　“当时很多人找他算命，算一次要给十两银子。我和姐姐都不相信，觉得他是个骗子。就故意去找他算命。结果，这一算可不得了，他知道了我们是妖怪。还算出了我们是芦苇妖怪。姐姐就想杀了他，但是算命师命大，每一次都被他躲过去了。”

　　“姐姐一来二去，也觉得这个算命师有意思，就跟着算命师走南闯北，然后跟算命师双双坠入爱河。姐姐知道怀了算命师的孩子后，惊慌失措。他们的孩子就是半人半妖的怪物，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好说，方术师也在全力追杀他们。”

　　“姐姐为了保住孩子，到妖族偷了妖族的至宝无伤衣，只要穿上，就不会受伤，哪怕万箭穿心，也不会死亡。靠着这件衣服，姐姐保住了她的孩子。但是，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怪物，人脸芦苇身体。算命师算出了九个大禹鼎之一的人族鼎的位置，他找到人族鼎后，将半妖放进鼎中，通过自身献祭换命的方式，将你半妖的血脉压制下来，从而变成了人。”

　　“但是，因为这个换命，你父亲左方澜死了，你的母亲被妖族抓走，关在了无尽海中。你母亲当时拼死将你交给我。我当时也受伤了，就交给没有孩子的李杨夫妇代为抚养，同时将人族鼎埋在了他家的地下。”

　　“我埋下人族鼎之前，已经把人族鼎封印了。只要没有被挖出来，不会有任何妖怪觉察到。”

　　李轻舟听完自己的身世，神色越发平静了，了解了自己的过去，他对未来也更加清晰：“姨母，我想要去看看母亲。”

　　“不！你不要去。凭你现在的身份，连妖都都进不去！更别说去无尽海了。”

　　“姨母，您一定有方法让我进去的，是不是只要我恢复了妖力，我就能进入妖都了？”李轻舟问道。

　　“恢复妖力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你的妖力是用人族鼎封印的，想要恢复妖力，就必须得找到人族鼎，并且还要找到一个能够使用人族鼎的人。”

　　“本君可以吗？”女魃神君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浦三思觑了一眼女魃神君，默默点头，“神君是神族，当然可以。”

　　“那就开始吧。要这么做？”女魃神君右手掌心向上，青光一现，一个青铜鼎出现在她的手掌中。

　　“逆转他的血脉，将被人族鼎压制的妖族血脉封印解开即可。”

　　女魃神君单手捧着青铜鼎，瞥了一眼浦三思：“不用换命？”

　　“不用，人族使用大禹鼎跟神族使用大禹鼎不一样，人族天生毫无法力，所以需要通过一些别的方式向天地借用神力。”浦三思恭敬地解释。

　　女魃神君一副明白了的样子，她双目微微闭上，嘴里念了几句，手中的青铜鼎旋即出现一阵淡淡的白光，这团白光慢慢凝聚起来，变成拳头一般大小，一眨眼的功夫，飞进了李轻舟的胸膛里。

　　浦三思立即紧张地抓着李轻舟的手：“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没事，姨母，我感觉全身暖洋洋的，像是在烤火一样……”然而，不到半分钟，李轻舟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他抬手不断地捶打自己的胸膛，从椅子上跌下来。

　　“啊啊——好疼啊！好痛啊！”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救命……姨母……救我救我……”

　　李轻舟抱着自己的双手在地上翻来覆去，痛苦至极，他的腿不住地蜷缩，颤抖，浑身痉挛……

　　“喵——喵呜——”小黑猫在一旁焦急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女魃神君诧异地问道。

　　“神君不用担心，这是正常情况。被封印了十七年的妖力一下子进入身体的脉络中，对人的身体造成了一点冲击。过一会儿，他就会好的。”浦三思站在一旁，双手交叉结印，让李轻舟晕了过去。

　　“他睡醒了，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