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岔路上的三个人》刀不带刀

3、3贵竹公子，你是谁？

　　城郊北边，遇水河畔。再沿着遇水河往上游深处走一段路，会看见一间上雨旁风的土墙茅草房子，旁边还有一间房子，但是坍塌的厉害依稀可见应该是个小道观，也不知道里面供的是哪个神仙。这就是贵竹公子居住的地方。贵竹公子倒是从容的推开了挂在土墙上的木门。进了屋子。

　　屋子里对着门的中间位置放了一张桌子，姑且还算完整，没有缺腿少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陶豆灯，已被人点亮，闪着微弱的光。只见桌子旁边坐了一个老人。老人旁边光线昏暗处还有一人站着。

　　贵竹公子一愣，眼中滑过一丝惊讶。有转眼间恢复了从容。走到桌子对面和老人对着坐下。
　　“寒舍也没有什么茶水可以招待。”贵竹公子抬起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托着下巴说到。
　　老人在贵竹公子坐下的瞬间，起身干脆的跪在了贵竹公子脚下，跪拜了起来。“老奴拜见四王爷，老奴原是柳将军府上伺候柳夫人的马夫。”
　　贵竹公子抬手示意老人坐下，光线昏暗处的人走上前，扶起老人。贵竹公子这才看清昏暗处的人是一位少年。也不知是光线昏暗还是这个少年天生肤色问题。感觉像个沉默的影子。
　　“这是柳将军的独子，当年那个事情发生的时候，柳夫人托付给我的，当时我吓坏了，只知道驾车快马加鞭的跑，日夜兼程的跑了5天了，5天啊，我才敢停下，才算是捡了一条命，后来带着他，躲在了山里 。”老人说着心酸往事，拉着少年往贵竹公子面前推了一下。
　　“我当时答应了柳夫人护柳公子平安，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了，我这一身老骨头怕是没有办法护柳公子接下来的日子了。还请四王爷。。。。”老人的手死死的拉着少年，拽着少年一起给贵竹公子跪下。

　　贵竹公子若有所思的嘴里说到“柳将军啊。”
　　老人跪着拽着少年示意跪拜，贵竹公子伸手抬起少年的下巴，眼睛突然没有时常似笑非笑慵懒的样子，现在目似剑光直直的看着少年的脸，身体前倾，非常的认真的看着，说到“你是谁？”说的是问句，让人听着却气势逼人。
　　“我是柳天靳，是柳成的儿子。”少年用刚换声还略带一丝童音的声音回答到。
　　“你的敌人是谁？”贵竹公子依旧抬着少年的下巴继续问道。
　　“我的敌人是现在，在高高在上的皇帝和旁边的伍将军，我会取下他们的头颅！喝干他们的血！”少年漆黑的眼睛，眼里尽是凌厉仿佛现在仇人就在眼前要将千刀万剐他们似的。
　　贵竹公子甩开少年的下巴，继续问道“那，我是谁？”
　　“你是四王爷，父亲的盟友。现在唯一可以帮助我的人。”少年揉着下巴回答到。
　　“行，还可以，你们起来吧。”贵竹公子依旧抬起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托着下巴说到。少年扶起老人。“还可以，长的还可以，就是黑了点。”
　　少年一愣，没想到贵竹公子会说出这话。
　　“四王爷，您这是答应了？”老人试探的问到。
　　“可以，不过我已经不是什么四王爷了，只是个家徒四壁了无一事的人罢了。你要忘了我是谁，也忘了你是谁，我这里不养闲人，你若是跟着我了，以后自己养自己。”贵竹公子回到了那个没睡醒没骨头的样子，像是刚刚那个目似剑光的人和他没任何关系似的。“还有当今高高在上的皇帝并非是你的敌人。”
　　少年偏过头，并不是想很看贵竹公子。继续沉默着。
　　老人蹲下打开放落在桌子后面的包裹，不舍的整理着里面零零散散的东西。就这样三个人都保持沉默。各怀心事的沉默着。时间像是停了一样。

　　“老奴就送你到这了，柳少爷。你要是想回的话，只要老奴着身子骨要是还能挺。。，”老人叹了口气没有说下去了。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贵竹公子和柳天靳，跪下行礼后，离开了着个破落的小房子。

　　少年沉默的站着桌子旁边。贵竹公子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走到少年前面，说到 “我这里，什么都没有，茅草席呢，现在也只有一个，明天你把外屋那个草席再拿进来，今天晚上你就和我凑活过一夜，明天带你去置办一些用品。”贵竹公子看着这个面目刚退去幼齿的脸颊，还强行保持镇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说你紧张什么，莫非我是吃人的丑八怪，怪物，还是嫌弃我这破落，无处下脚？”

　　少年抬头伴着着昏黄的油灯，看着贵竹公子，有点恍惚，吃人的丑八怪怎么可能，就觉得这个人笑起来真好看，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少年稍微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小孩，你叫什么来的，柳，天靳。对吧。天靳天靳，倒是好名字。就叫你天天吧，小天，小天天。或者小靳，靳靳，小靳靳。你喜欢哪个，我倒是喜欢小天天。”
　　少年已经感觉到这个人虽顶着一张好看的皮囊但有点疯疯癫癫的，再不说点什么，也不知道这人会叫出个什么奇怪的名字。“天天，就可以了。”少年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场对话。
　　“行，小天天，以后呢，你跟着我，好日子我不能保证，但是命，倒是可以保你，只要你。。。。。。我喜欢听话的好孩子，但是我不会带小孩，今天就这样吧，乏了，水盆在那边角落，柴火屋外门边角落，你去河里接点水，生火什么的，你都会吧。还有生火的家伙在旁屋。”贵竹公子一边说一边取下头上的小毛竹发簪，乌润如墨的青丝就这样披散开来。贵竹公子晃晃头，青丝就随意的落在脸颊两边。柳天靳此刻伴着微弱的光线看着这人散落下来的头发和姿态，只是感叹到可真是绝代风华，没有女子的娇柔照做也不失男子的气魄，只觉得美，比往日在村子里看的任何人都美。这一切都和马夫说的不一样。马夫来前告诉他，这个三王爷绝情冷漠高傲眼中无一物。是个可以帮助他的狠角色，让他不要耍心思老实跟着就好。可这眼前的破茅屋和眼前这个美的看一眼就算喝了孟婆汤也不会忘的人，何况现在这个美人还懒散的指挥他去生火烧水。太不一样了。
　　柳天靳长叹了一口气，沉默的拿起水盆朝屋外遇水河边走去。
　　“小孩子家家的，还学会叹气。”贵竹公子缓缓从怀中掏出那个茶盏，轻轻抚摸着，示意让他感觉去打水生火。

　　柳天靳借着月光打了水，生了火。所谓的别屋，竟是快坍塌一半的道观。柳天靳苦笑了一下，并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跟着这位爷该如何下去。不过柳天靳虽然是大将军的独子，却没过过一天纨绔子弟的日子，不记事的时候就被马夫抱去逃难，这一逃就到了如今的年纪，马夫也是尽了心力，尽了忠诚的对柳天靳。苦日子是过了的。柳天靳虽然跟着马夫从小东躲西躲，马夫还是有条件会让柳天靳在私塾里打杂偷听老先生们讲的四书五经。还好柳天靳是有慧根之人，不多言不多语，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一些。迷迷糊糊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了。

　　柳天靳进门见贵竹公子脱去那件发白的翠绿色外衣，一席白色的单衣半卧在草席。瞬间尴尬了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躺下。正想着，听见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你喜欢靠墙睡还是在靠外侧睡？”柳天靳感觉活了这么十几年没有这么尴尬过，恨不得脚都扣到地里。这才结结巴巴地说，“睡在外侧就好。”说完外衣都没有脱，直接背对着贵竹公子躺在草席的最外侧。死死闭上眼，一动不动，并且准备一个晚上都不再动一下。
　　闭上眼睛，不再看，耳朵却无比清晰的听见贵竹公子一声低笑，起身走出了房间。柳天靳也是经过一晚上紧绷的情绪在躺下后，困意来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半欲天明半未明时，贵竹公子听见屋外有稀稀疏疏的动静，睁开眼，发现草席上没了柳天靳的影子。推门出去，看见微亮的天色下，院里柳天靳穿烟灰色的单衣着拿着一根长木棍，在挥舞着。倒是有模有样。有少年特有的气吞万里的风发。贵竹公子微微眯着双眼，一脸并不想醒来的样子。拿起桌上的茶碗，绕过柳天靳走到旁屋饮水去。再出来时，看见柳天靳已经收功愣愣站在院子里。也不知道是谁叨扰了谁。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最后还是贵竹公子憋不住笑了“可以啊，练过？”说着，把手里的装满水的茶碗递给了柳天靳。柳天靳纠结着要不要接，贵竹公子走向前直接把茶碗举到了刘天靳的面前。柳天靳练了一早上，早已口干舌燥了，接过茶碗一口喝掉。

　　“吃东西了吗？”贵竹公子拿过已经空掉的茶碗。柳天靳点头指了一下屋里的桌子。间桌子上放着一块被啃了几口的白馍。“还饿吗？”柳天靳摇摇头。“可是我饿了。”柳天靳听闻抬头看了一眼笑意满满贵竹公子，走到屋里拿出了白馍掰下一半给贵竹公子。这位好看的人儿也不计较直接拿过来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好吃要是有点卤肉就更好了。柳天靳深吸一口气。看着贵竹公子坐在桌子前吃掉了自己的白馍。还让他又接了一碗水。心里在想，现在往回走，不知道能不能赶上马夫。也不知道马夫是不是回芦苇村了。正想的入神听见贵竹公子说“小天天，带上衣服跟我来。”

　　刘天靳拿上衣服，跟上了贵竹公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屋后的小路顺着遇水河，向山上走去。在山里走了小一会，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小水池，上面还有雾蒙蒙的一片。
　　“之后练完就到这里洗洗拂尘吧。”贵竹公子一边解衣服一边说。柳天靳见状脸一红终于说了今天第一句话，“别，我一个人洗洗就好，你，或者你先，我去屋里等你，你下来了后，我再上来洗。”贵竹公子一愣，心想，也是，估计着小孩认生。重新系上衣服，叮嘱道“能找回去的道路吗？”
　　“能！”又死死闭上嘴继续沉默着。“行吧，我就先走了。”贵竹公子转身哼着小曲走掉。直到听不见贵竹公子哼的不知名的小曲后，柳天靳才开始慢慢脱掉衣服，泡到水里。水池里水是温热的，也不能说是温泉吧，但是刚练完功这个水温舒舒服服的刚刚好。柳天靳泡在里面感觉从头发到脚趾都是舒展的。甚至有点昏昏入睡。
　　等再回过神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原先围绕在小水池的上的那些薄雾已经散去，露出了本来的样子。是一个精致的地方，能看出水池一边是人为砌上的石块，一边是原始的青苔样子。周围还被毛竹围绕这，水流从旁边青苔里溢出来。柳天靳看着这个小水池发呆，狠狠用手捧了一汪水往脸上拍上去。让自己清醒一点。随后往山下走去。
　　等柳天靳再回到屋子的时候，居然看见贵竹公子又安静的睡着了。竟然没有想醒来的样子。柳天靳借着日光开始大量着这件小屋子。还真是什么都没有，唯一可以叫上体面的是在草席下方放的一个立柜，紧闭的柜门。柳天靳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于是出门在院子找寻扫把什么的。来到那个塌了一半的旁屋收拾起来。
　　等到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这个贵竹公子终于睡醒了，站在了门口，看见旁屋本七八糟堆积在一旁的碎砖和朽木已经被柳天靳规规整整归置到院墙。竹贵公子心里窃喜，这个小孩还是不错的，养了养了。于是笑意满满的走上前去。
　　只见柳天靳递过来一个巴掌大的神像，说到“刚在哪堆垃圾里找到的。”竹贵公子结果，发现沉垫垫的一个神像，用盆里的水冲洗了几遍，露出了本俩的样子。竟然是一个纯金的神像。贵竹公子看了一眼柳天靳，心里倒是挺震惊的，这小孩莫非是个送财童子？好事，这下置办东西的本钱是有了。
　　贵竹公子心里是乐的，表情也不想控制，大笑的拍了拍柳天靳，乐到“走走走，去置办点东西。”说完拿着小金神像把玩了起来。
　　柳天靳看着这个好看的人，乐的像朵花，是那种开在山里无人触及的地方，毫无戒备独自的盛开，还会迎着山风肆无忌惮的摇晃的花。

　　贵竹公子和柳天靳换好衣服，准备出发，走前贵竹公子认认真真的关好房间的朽木做的门，和院子门口那个微风吹过都可以无意打开的栅栏。
　　哼着不知名字的小曲往城里走去。柳天靳老实沉默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