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心头血》宫诗婵

30、偷会

　　宁王妃的身子亏损过于严重，已经过了好几日，药没断，人却不见好，整日神色恹恹。因没带随从，谢昭与陆谨知轮番伺候。

　　这一日，陆谨知刚把煎好的汤药端进来，宁王妃见来人是她要下床，陆谨知赶紧制止，“别乱动。”
　　她将药碗端过来递给她，“你身子不好，师父交代要卧床休养。”
　　“这几日麻烦弟妹了。”
　　“哪里的话，你不来师父指不定叫我去干别的活，总归是闲不下。”

　　“你变了许多。”
　　“是么？”大概是变糙了吧，山里呆久了，不像以前那般娇滴滴的，人也黑了不少。
　　宁王妃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不再皱一下，应是已经习惯了。
　　“阿煜可有来信？”
　　陆谨知摇头，“王妃为何问起这个？”

　　宁王妃捧着药碗，眼神空洞，“我从小和阿荀还有阿煜一同长大，也知晓自古以来皇室之人的兄弟情深都是假话，却仍看不得他们斗。”
　　陆谨知低眸，上一世是谢昭因遭遇争权之事心灰意冷，如今谢昭在山里终日像个傻子，没心没肺，那些愁绪难道转移到了宁王妃身上？
　　“师父说过，王妃这病不宜忧心，宁王既然将你送到此处，想必也不愿你参与其中，既如此何不放宽了心。”

　　宁王妃放下药碗，杏眼带着倦意，似明似暗的落在她的脸上，“你喜欢阿煜么？”
　　“我不过是个亡国之人，被命运左右，何来喜不喜欢。”
　　“难怪。”宁王妃呢喃道。
　　陆谨知想，她大概是想说难怪此刻能如此云淡风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见她已吃完药，陆谨知准备退出去，却被宁王妃叫住，“等等。”
　　陆谨知人已到了门口，端着药碗回头看她，却见床上的瘦弱女子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昔日王爷以你表妹之死发难，阿煜大可与你划清界限，他却费尽心思送你离开，保留下你这王妃的称号。我想他心里是有你的。”
　　“多谢告知。”陆谨知对她点点头，退了出去。

　　当初离开边关之时陆谨知想过很多种结果，比如她因表妹连罪被逐走或发卖了，这种结果对周煜最有利。在皇权之争中，她的身份之于他并非是什么有利的东西，反而是累赘。
　　至于他心里有没有她又如何？已经走到这一步，成败或在此一举，又哪里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入了夜，山中异常安宁，虫鸣鸟叫声倒是真切。
　　陆谨知劳累了一整日，梳洗过后刚吹了灯躺下，就听见细微的脚步声。
　　前两日师父从山下回来，道是城中近来闹劫匪，处处打家劫舍，这劫匪不会跑到这来了吧？
　　她暗中摸向床头，只摸到一花瓶，是今日特意从库房里翻出来准备插花用的。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黑影已到床头，陆谨知提着花瓶打了过去。
　　“是我。”来人一手握住花瓶，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似是怕她喊人。
　　“周、周煜？”这声音是周煜的没错。只是外面或许正是焦灼之时，他跑到这来做什么？
　　“嗯。”

　　他接过花瓶放回去，松开她，陆谨知点了灯。
　　此时的周煜一身黑衣打扮，被谁看去都像是刺客，应是暗自溜出来的。
　　“你怎么在这？”
　　“听说前几日大哥来过，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你过来边关怎么办？会不会被人盯上？”

　　周煜摇头，在她身侧坐下，“宫里来信，父皇突然病倒，召我们回去，赶巧路过。”
　　陆谨知低下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如今她也有了落脚之处，以为和周煜就这样了，没想到会再见他。对他的突然出现并不感到亲密，反倒有几分不习惯。

　　周煜不以为意，在她身侧的床头旁若无人地坐下，陆谨知不着痕迹地往里挪了挪，本意是躲他，没想到他却脱了靴子躺了上来。
　　她侧头不解地看着他，“你不走了？”
　　“可以留两个时辰。”
　　“师父耳朵尖着呢，宁王妃也在隔壁，你留在这不妥。”她私心想让他离开。

　　“我这才来，你就要赶我走？”周煜伸手过来应是想摸她的脸，被陆谨知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瘦了。”他的手落下，眸光在她脸上来回打量。
　　周煜是特意来看她的，陆谨知总觉得不妥，尤其是现在他就躺在身侧。

　　“听说你拜了松竹先生为师？”
　　“嗯。”
　　“不错，松竹先生一身本领，你可要好好学。”
　　“我知道。”
　　陆谨知避开他的眸光，仰头看屋顶，能感觉到周煜在看她，略有些不自在。

　　“朝堂之势如何了？你父皇好好的怎会病了？”
　　周承是松竹先生的首徒，自然是有些本事的，突然病倒的确蹊跷。
　　“你也注意到了不对劲？”
　　“嗯。你心底有猜测？”

　　“探子来报，父皇是中毒了。”
　　“你觉得是真是假？”
　　“你不信？”
　　“你父皇是师父大弟子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敢给天子下毒本就非常人干的事，更何况这位天子还会医术。”
　　“是啊，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去探个究竟。”

　　周煜侧过身，单手撑着脑袋看她。
　　陆谨知余光捕捉到他的动作，不自在地清咳了一下，“平王与你一同回来了？”
　　“嗯。”
　　“那你还敢出来？”
　　“有摘星在，离开几个时辰没问题。”
　　“边关呢？”
　　“有容卿。”
　　“你信他？”
　　“我以为你不会猜疑他，毕竟——”
　　“他也是我大征的人。”陆谨知接过他想说的话，容卿的确是大征的人，可陆谨知却猜不透他。

　　周煜点点头，“你打算一直不看我？”
　　冰凉的指腹落在她的脸上，陆谨知侧过头，他凑过来，唇即将贴近时，她伸手挡住他的唇，“我以为离开边关之后我们的事就算了？”
　　周煜眉头微挑，“什么事算了？”
　　“你和我。”

　　手指被他拿开，周煜俯身过来，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微抬头，“不能算，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是我的王妃。”
　　陆谨知眼中有诧异，也有防备，似乎还有一点责怪之意，她看着他郑重道：“周煜，我已经脱离都凉，现在是松竹先生的徒弟，还是山中粗鄙之人。”

　　“我说是就是。”
　　他不顾她的反对，低下头吻住她的唇，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辗转好一会儿，直到她头晕目眩才松开。
　　陆谨知平复气息，甚至没来的及去责怪他。周煜说的也没错，只要他不否认，她还是他名义上的王妃，被赐过婚的。
　　她也并非完全抗拒他，他靠过来的时候有些反应变成了习惯。

　　“你走之前我曾说过，等我来接你。”
　　“等多久？”
　　“不会太久，父皇这病蹊跷，无论是谁，已经开始动手了。不出一月，必见分晓。”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夜里分明是昏暗的，周煜的眸子却亮若星辰。

　　“假设你败了，自然没有这一说，就算你胜了，我也不会再卷入朝堂。”可能是山中呆久了，陆谨知胸无大志，仿佛活成了上一世的谢昭，只想沉浸在这山水中。
　　“这是你的决定？”周煜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手指捏的有点紧。
　　“嗯。”
　　“你……有想过我么？”
　　“想过。但没想过还会有以后，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不能算。”周煜将她拽到怀里，陆谨知没有动，任由他抱着。

　　不能算又如何？
　　眼下局势，周煜即便有过两世，还能未卜先知么？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她活下来就是那个变数。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谨知几乎昏昏欲睡，身侧才传来窸窣的声音。
　　“我走了，等我来找你。”
　　她迷迷糊糊中点头，也不知是应下还是想让他早些离去。

　　次日醒来，身边的床榻早已凉了，几乎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陆谨知甚至觉得周煜的出现不过是一场梦。
　　直到她起床后，在院里听那两个小童念叨：“昨夜院里好像进老鼠了。”
　　“怎么说？”
　　“我听到声音了。”

　　话音刚落，谢昭打开房门，伸了个懒腰，“我也听到了，还听到那老鼠就在师妹那屋。”
　　陆谨知神色赧然，“我睡的熟，没注意。”
　　谢昭煞有介事地凑过来，神秘兮兮道：“那师妹可要小心了，当心被老鼠咬坏了东西。”
　　两个小童抓耳挠腮，“要不咱问师父要点耗子药？”

　　老头推开门，“都闲的是吧？煮饭的煮饭，采药的采药去。”
　　两个小童老鼠似地窜进伙房。
　　老头扫了陆谨知一眼，那眼神心知肚明，却重新关上房门去睡回笼觉了，倒是谢昭凑到她身边瞧着她的脸打量好一会儿。

　　“看什么？”陆谨知退后一步。
　　“看来老鼠挺凶，嘴唇都被咬破了。”
　　“？”陆谨知今早照镜子才发现微微破了点皮，为了防止被看出来，特意涂了唇脂，谁料谢昭这厮眼睛这么好使。

　　“师兄是不是太闲了？宁王妃的药轮到你了。”
　　“这就去。”谢昭转了身，自以为风流倜傥地走进伙房。

　　周煜他可真行，以他的功夫，要想不被发现轻而易举，定是走之前故意弄出的动静，什么意思？是为了今早这么多人故意调侃她？等着看她的笑话？
　　这人果真是心机深沉。